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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章 外地取经
作者:天外来客| 字数:4360| 更新时间:2021年01月12日

刘兴业想到明天一早与石虎去县城就川子沟大队办砖厂跑手续的事,怎么也睡不着了。他披衣坐起,背靠枕头,一根接一根抽烟。不一会儿,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烟屁股。

办砖厂,是他梦寐以求的愿望。在他十八岁那年,去给一家个体砖窑打工,已经把烧砖的整个过程和技术都学会了,砌窑、安装砖机、制坯……熟稔于心,连那个心灵手巧,认为世上就属他聪明的烧砖师傅都发出山外有山,能人背后有能人的感叹。若不是父亲伺弄不了三十亩庄稼地,一天十二道金牌召他回去,他才不肯走呢。

回了家,才知父亲的真正用意。一是责任田多,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虽然有母亲做帮手,毕竟是女流之辈,用短锄间苗锄地游刃有余,甩开膀子抡起大锄锄大地就不擅长了;二是包产到户,刘家分到一头母花牛一头公黑牛,经过配种繁殖,又生下两头小牛犊,父母忙于地里营生,无人放牛。那时虽然把牲口分到各家各户了,还是由村里集中放牧,只不过轮班放,轮到谁们家几天就几天,万万推脱不得,否则自个儿放,更麻烦。

土地承包到户第二年,刘达扔过一根放牛鞭,让刘兴业上山放牛。一天下午,刘达见牛回了家,大儿子迟迟不露面,上街一打听,才知刘兴业与一个陌生男人从山上跑了。他傻眼了,第一反应,是不是坏人将儿子拐跑了,心想,他都十八了,除非歹人有诸葛亮的舌战群儒的演说天才,一般人不会煽得动他。再一想,儿子也不是女儿身,不怀好意的人不会在他身上打主意。这样一想,心里反倒不那么紧张了,温言软语劝起了哭成泪人的妻子。

刘兴业自打离开娘胎长到十八岁,没有出过远门,最远到安平赶过集,还是一伙人去的,如今一个蹶子尥出去,跑得无影无踪,作为生他养他的母亲,怎能不急?

孙淑英说:“就是地抛荒,也要把儿子找回来。”

刘达见妻子眼窝如桃子,无可奈何地说:“上哪儿找去,只等他安了身,给咱们来信。”

孙淑英见丈夫不肯出去找,生气了:“兴业权当是我带肚来的,你木桩杵的吧,我去寻他。”

刘达见她又显出泼辣的性格,只好说:“我找,我找去。”

怎奈,刘达出去半个月,连儿子的汗毛味也没闻到,看看临走妻子给他备的干粮快吃光了,只好回来交差。

时间是最好的治伤良药。随着光阴流逝,孙淑英欲疯欲癫的焦躁情绪也消失殆尽了,看着丈夫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回来,反而劝起他来。

半年过去了,一天中午刘达夫妇从地里回来,大女儿举着一封信向他俩扑来:“我哥来信了。”刘达与孙淑英眼光一对接,不约而同朝女儿举起的信看去,见她兴高采烈的样子,孙淑英一把从刘若兰手中夺过信,用颤抖的手撕开,音量不稳读起来:

二老见信如见吾面:

我在慈光县一个小山村砖厂干活,请你们不要挂念,我这里吃的住的都挺好。我之所以临走不肯向二老打招呼,怕你们不让我走,让我放牛。

改革开放,再也不是把手脚捆得动也动不了的社会,儿多想学些技能,回去改变落后的 村子,让人们越过越好。

想我,打电话——

请人代笔

×月×日

妻子读完信,刘达气得不得了,他马上吩咐孙淑英:“赶紧打电话,让他滚回来。翅膀硬了,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倘若有个三长两短,一切都晚了。”

孙淑英喜泪交流:“不怪儿子不告诉,信上说得明明白白,告诉了,能走么?”

刘达不满看了她一眼:“都是你惯的,越来越不像话了。”他一把抢过信,径直去了大队。

刘达悄无声息迈进西间,见地上明灭可见的烟头,知道儿子没睡,拉着电灯,见刘兴业半躺半靠吞云吐雾。他坐在炕沿上,自我检讨说:“早知你要办砖厂,还不如让你在那家砖厂多干几天呢。”

刘兴业苦苦一笑:“谁也不是神仙,没有能掐会算的本领。过去的事,不提了。”

刘达连连叹气,叹息过后,问:“办什么样的砖厂,规模大小,心里有底吗?”

刘兴业胸有成竹地说:“我办事,你放心。我绝不拿老百姓的血汗钱开玩笑。”

刘达点头:“我儿子我知道。话又说回来,万一赔了呢?”

“我早就说过,赔了,我出去打工,无论如何也得把人们的钱还上。”

听了儿子再一次表态,刘达不无动情地说:“我活了这么大,还没有做过对不起乡亲们的事哩。儿呀,你一定要给我打一场漂亮仗。”刘兴业重重地点点头。

孙淑英听西屋说话热闹,抱着小儿子刘帝业进来,刘帝业五岁了,早听说大哥要去县城办事,挣脱母亲的怀抱,扑到刘兴业的身旁,奶声奶气说:“哥回来买糖。”刘兴业坐起来,拉他钻进被窝,抚摸着弟弟的小和尚头:“哥一定给你买。喜欢吃啥糖?”刘帝业不假思索:“小白兔糖。”边说边伸出小手比划。刘兴业见弟弟天真无邪,高兴地说:“哥不光给你买糖,还要给你买小飞机、小坦克。”刘帝业一下子蹿出被窝,拍着小手欢呼雀跃,然后滚到刘兴业身上,跟他亲昵地打斗起来。

鸡叫头遍的时候,刘兴业才迷迷糊糊睡去。睡梦中,他梦见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跟他打招呼,进了这个机关又迈进那个单位,不断点头哈腰向人家说好话,介绍村容村貌,以求主事人的信任,得到公家的支持。正当他与一个官架子端得十足的人争吵起来时,石虎的一声吆喝将他从梦境中叫醒,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一看窗户纸,阳光已经爬到半个窗户了,甩了甩头,穿好衣服下地,将搭档让了进来。

孙淑英为了给儿子壮行,特意炒了一碟山药条备了一瓶酒。

刘兴业斟了两杯酒,递给石虎一杯,自己端起一杯,沉稳地说:“我们此次出击,一定将该办的办了,没有收获,决不回来。”说完,与同伴碰了杯,一仰脖子,把酒灌下肚子。石虎抹了抹嘴:“你的枪指到哪里,我就打到哪里,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刘兴业笑了:“想不到你小子也变得会说了。”石虎说:“当干部就得会说,要不怎么做工作?”刘兴业点头。

吃罢饭,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家门,刘达夫妇追出来,叮嘱:“不管事办成办不成,早些回来。”刘兴业答应着,回头见父母扒在街门看着远去的自己,不禁鼻头一酸,流下眼泪。

夏天真好,放眼望去,山青水秀。路两边田地,庄稼长势喜人。今年雨水勤,不管是草是树是农作物,似乎巾帼不让须眉,竞相比赛往高长往粗长,远远看去,错落有致,蔚为壮观。间或,从青纱帐、草丛中蹿出野兔、毛蛤蜊,听到人的脚步声,又跑得无影无踪。

石虎走得口干舌躁,抬头看了看刺眼的太阳,听到不远处有潺潺的流水声,忙遁声而去,来到一山崖下,贪婪喝着山泉。喝饱了,招手让刘兴业过来。刘兴业向他摆了摆手,从挎包中拎出一瓶水,仰面灌了一通。

石虎走过来说:“原来你小子有准备呀。”刘兴业说:“万一路上碰不到山泉,岂不是抓瞎了。”石虎哈哈大笑:“我们从小在这儿长大,蒙住眼,也能找到泉眼。”刘兴业说:“养成良好的习惯,走到哪儿都不会措手不及。”石虎不以为然坐到一块大青石板上,嘴唇蠕动一下,没言语。过了一会儿,他像想起什么,说:“要想富,先修路。砖厂真正建成,往出拉砖,也费劲。”刘兴业看了一眼川子沟通往外界的十里干河湾,早有打算地说:“我们不仅争取把砖厂建起来,还要找有关部门把路修一修。”石虎看了眼被洪水冲得坑坑洼洼的道路,不住点头。

走了一程又一程,他俩来到安平公社路边的候车地点。不一会儿,一辆红白相间的公共汽车开过来,他们与一同候车的人上了车。经过三个小时的奔波,汽车才开到县城车站。下了车,看着你来我往的人流,二人不知何去何从。定了一下神,石虎看了眼候车室墙上挂的钟表:“十二点半了,找旅馆住下,下午再去办事。”刘兴业想了想,同意了。

为了省钱,他们专拣门脸不整的个体小旅馆。当跨进房上长草的一家旅馆后,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果然是脏乱差,甚至有一股扑鼻的霉味。问了问价钱,比刚才几家便宜。简单洗了把脸,一人买了四个烧饼,就着白开水,凑合一顿。

午后上班时间到了。他俩边走边打听,来到农业局。看门老头将他们挡驾:“同志,找谁?”刘兴业说:“找你们局长,我村想开砖厂,征地。”老头指向办公室,他俩进了办公室,说明来意,办公室主任领着他们三转两转来到后排靠西方向的一处所在,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坐在办公桌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从文件上收回目光,抬头打量一下陌生人,用征询的口气问:“同志,找我有事吗?”两个村干部还没回答,办公室主任抢先说:“赵局长,他们是安平公社川子沟的大队干部,他们村想开砖厂,问问怎么征地。”

赵局长笑模笑样站起:“好嘛。这些时来农业局征地办厂的真不少,他们穷怕了,都想一夜之间吃个胖子。你们是征耕地还是非耕地?”

“我们村街上有一大片土崖,活生生将川子沟一劈两半,张三去李四家串门还得绕过去,给人们的生活带来极大不便。经召开群众大会,大伙一致同意将土崖搬走,党员会上研究决定,开个砖厂,合理开发利用。”刘兴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顺便介绍了一些情况。

赵局长没有因他回答冗长不耐烦,而是欣喜地说:“你们这一决策太好了,不占耕地开砖厂,开砖厂的同时,也把土堆平整了,一举两得,这个设想太好了。”过了一会儿,他问:“烧砖,不知土质达不达标?”

刘兴业笑眯眯站起,递给赵局长一支烟,又给主任、石虎一支,自己抽一支,屋里顿时香烟袅袅,有一种祥和的氛围。他吸了一口烟说:“我以前在个体砖厂干过,我看我们那儿的土是红粘土,烧出的砖一定成色好、结实耐用。”

赵局长听后,喷出一口烟雾:“既然这么说,写个申请。”

石虎面有难色,转头见同伴喜眉喜眼,悄声提醒:“咱俩都是睁眼瞎,大石头能搬动,笔拿不起来,叫会计来就好了,写个啥也方便。”刘兴业不在意说:“谁让咱俩没文化哩。你不写,我写。”

此时赵局长已将纸笔摆放在桌子上。刘兴业趴在办公桌上,耍起了笔杆子。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他才放下笔,赵局长拿起,皱着眉头:“你啥文化,写出的字牛眼大,前言不搭后语,重写。”

刘兴业被赵局长连讽带讥的话弄得羞愧难当,讪讪地说:“我只有小学三年级文化,能写出这几个字,并且把它们排列组合,就不错了。”

“让他写。”赵局长指了指沙发上纹丝不动的石虎。

刘兴业看了看畏首畏尾的同伴一眼:“他比我文化高一些,这几年忘得也差不多了。”

赵局长大发感慨:“新时期的村干部都有一个通病——文化不高。”他看了看面前这个虎虎生威的年轻人一眼,“不过,敢闯敢干,也符合时代潮流。”

他吩咐办公室主任:“既然他俩写不出像样的东西,你代他们写吧。”

主任问询了一些情况,就听笔在纸上发出沙沙声,一会儿,申请写出来了,念给二位听,他俩觉得满意,石虎签上名字,从裤兜拽出公章盖了上去。

他俩从农业局出来,石虎一摸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想起方才的一幕,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明明写不好,为什么还要硬着头皮写?”刘兴业不无抱憾地说:“说实在话,弟妹的课本我没少看了,本以为实际应用能得心应手,不料,还是一败涂地。”石虎不无感慨地说:“学习在少年。八十岁学吹鼓手,晚了。”“不晚。”,刘兴业说,“我就不信练不出一手好字,写不出一篇好文章。等着瞧吧,以后跟我出门,绝不让你红脸热脖。”石虎夸张地说:“嗬,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了。”刘兴业一甩头:“没问题。”

接着,他俩去县砖厂实地观摩生产流水线和了解厂房建设情况,还有一点时间,又去有关部门问询一下修路需要什么手续,住了一夜,第二天便赶回了川子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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