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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章 惹下麻烦
作者:天外来客| 字数:4718| 更新时间:2021年01月13日

刘兴业得到消息,头猛地胀大,他心惊胆颤来到出事地点,见左尚仁肚朝下趴着,一动不动,要命的是,后脑勺被一个大土块盖住,几乎看不着,他立即招呼人将左尚仁挖出来,可惜的是,挖出的那一瞬间,他头一歪,告别了人世。

在所有亲属中,左翠玉是第一个赶到左尚仁身旁的,她在砖厂协助会计记工算账,当看到一奶同胞的哥哥不省人事,一头趴下,号啕大哭起来。

待她哭够了,身边已围了不少人。她缓缓站起,问站在身旁的刘兴业:“他不是大夜班么?谁批准的?”刘兴业咬了咬牙,只好承认。左翠玉目光如刀向他脸上割去,他感觉生疼生疼,垂下头,任由她数落:

“为什么你要叫他早早上班呀,明明他还没有休息过来呀!”

“你为了多产些砖,怎么就不顾老百姓的死活?”

“我哥一死,你怎么向我的父母、嫂子交待?”

……

她说着哭着,伸手向刘兴业身上扑打。他万万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含情脉脉的小女人发起威来,比老虎下山还猛。

光靠左翠玉一个人还好对付,关键左义和他老婆闻讯也赶来了。

《红楼梦》中说王熙凤: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左义老两口则是人未临,哭声扑头盖脸而来。

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见老两口一路悲歌而来,让出一条人行道,老夫妻一见儿子呈“大”字躺在地上,一头扑上来,大放悲声:“我的儿啊,你醒醒,你要死去,我也不活了呀!”左母总认为儿子只是砸昏过去,过一会儿还能醒来,拼命在他身上抚摸。

左义比老伴清醒,他用手摸了摸儿子的鼻息,呼出吸进的气全无,掏了心肝似的咧嘴大哭:“不让你来,你偏来,看看,到底出事了吧!”

……

此情此景,人们想起前任大队长一直反对刘兴业建砖厂,说,搁龙头烧砖,龙王震怒,连雨也不肯下,思忖今年雨水稀少,是不是真应了他的话?

人群骚动起来。有的人不满了,对呆立一旁的刘兴业出言不逊:“光想着赚钱出风头,破坏了风水,值不值?”往他头上脸上吐唾沫,“老子不干了,给再多的钱,老子也不干了。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媳妇、孩子靠谁养活?”

……

年轻的支部书记,哪经见过这种场面,眼见人们扛着铁锹、镐头离去,干着急,无计可施。

奇怪的是,离去的人们又纷纷回来了,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彻云霄:“出了这码事,是谁也不愿看到的,倘若刘兴业有先见之明,肯定不让土崖将左尚仁砸死。”

这不是老支书关玉泉的声音吗?头脑一片空白的刘兴业又有思想了,又能思考问题了——出了事,应该面对现实,不应采取逃避的策略。再说,死人的事能逃脱得了么?怪只怪自己重视生产,忽略了安全。自责是没用的,只有勇敢地承担责任,才能解决问题。

他拨开人群,挤到关玉泉面前,扑嗵一声跪下,心情无比沉痛地说:“关大爷,我辜负了你的期望、寄托,惹下这么大的烂摊,我……我……”他不住打着自己的脸。

关玉泉用尽全身力气才把他拉起来,面对泪流满面的接班人说:“孩子,你还年轻,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艰难险阻和想不到的挫折,这只是漫漫征途中第一个坎儿。”他用目光鼓励对方,“勇敢地冲过去,我相信你会迎来美好的前景。”

刘兴业从老支书的话里得到鼓舞,看得出,老关此时此刻有许多话要说,只是在这样的场合,面对许多人,不便于表达。他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振作了一下,请示下一步工作怎样做。

老关自信虎老余威在。在人们普遍对刘兴业生出怨怼的情况下,再让他发表一通鼓动人心的言论,效果不会好到哪里去。关玉泉走到一处高坡,望了望被他召集回来的散兵游勇,用老迈、不失洪亮的语调说:“今天出了这档子事,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怪只怪管理不当,安全措施没到位。在这里,我代表以刘兴业为首的村领导向大伙谢罪了。”说到这里,他摘下帽子,向大家深鞠一躬。他见人们面无表情,接着说:“按照有关规定,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该赔多少钱就赔多少钱。大家想想,我们是村办企业,可以说是大伙集资办起的厂子。我们把钱赔给了左尚仁,大家伙再一撒摊,搭进去的钱,永远也要不回来了。”

人群中有了响动。有人窃窃私语,有人交头接耳。老关耳闻目睹,心中暗喜。以康小强、赵大虎、郑老三为首的十几个壮汉开始发问:“你说怎么办?”

老关缓缓扫视大家一眼:“只有坚持在砖厂干,才有出路。你们想想,农民靠天吃饭,今年干旱少雨,庄稼秆牲口都不愿意吃,可想而知,粮食不会太多。如果我们不打工挣钱,就得饿肚子。”

“关玉泉,我操你妈!”一声怒吼,左义如猛虎下山,拨开人群,冲到老关面前就是一通臭骂,“敢情砸死的不是你儿子,你他妈才打了牙说×话!我操你八辈祖宗。当时咱俩拧成一股绳,都持反对意见,砖厂就办不起来,我儿子就不会死。”

老关见曾经的搭档红着眼珠子冲他又吼又叫,心想,处于极度悲伤的人不能与之争锋,倘若和他一般见识,势必搅成一锅粥。对这样的人,只能以春风化雨般的语言,才能化解一触即发的战争:“老左,我为你失去优秀的儿子痛心不已。想想看,尚仁是多好的孩子呵。勤劳、善良、识大体,对谁也不冒犯,宁肯自个儿吃亏,也不让别人吃亏。可惜……唉!”他老泪纵横。

左义见关玉泉抹起了眼窝子,样子不那么凶了,想起儿子的诸多好处,止不住涕泗横流。

老关为他的第一战役取得阶段性胜利暗暗叫好,为了实现下一个目标,他说:“人死不能复生,给尚仁办后事,入土为安吧。”

左义眉毛倒竖,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难道我儿子就白死了不成?大队总得有个交待吧。”

老关微微一笑:“那是肯定的。怃恤金、后事的一切费用我做主了,由大队承担。”他用眼角扫了一下刘兴业,刘兴业赶忙点头。左义明白,在紧要关头,正是争取条件的最佳时机:“我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孙子哩,他们不满十八岁,还在念书……”没等他说完,老关允诺:“那都得大队管。你就盼望刘兴业把砖厂办下去,你提出的所有条件才能实现,否则就是砸了他的骨头卖,也不够堵窟窿。”

左义一懔,似乎明白了什么。

刘兰兰见丈夫悻悻迈出家门,随后将街门闩住,哼着老掉牙的情歌,开起了小灶。今天她做的是手擀面,端着一碗香喷喷油酱汤的纯面条,几乎没品出味来,就把一碗面送进肚里。尝到甜头的胃肠,食欲大增,强烈要求再来一碗,她毫不犹豫又从锅里捞上一碗。这回她吸取了上一碗的教训,不狼吞虎咽了,而是细嚼慢咽,似乎肠胃也不需要她那样做了,所以这碗吃起来特别漫长,特别费劲。一根一根拿筷子挑着,在脸前照了照,才送进肚里。待她将最后一根晶莹剔透的面条送进五道庙,摸了摸肚子,满意地笑了。

开小灶吃偏食,是她一惯做法。

改革开放之初,人们的物质生活还很贫乏,能用粗粮填饱肚子就不错了,细粮对一些人来说,那是奢侈品。左尚仁世代农耕,本人又不会做买卖,对拿粗粮换来的细粮看得比金子还珍贵。刘兰兰偷开小灶,他早有察觉,为了照顾她面子,不说破。一次母亲生病,他打算去缸里称二斤面送去,踮起脚尖用勺子挖,也没凑了一碗。他气冲冲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刘兰兰质问,她慢悠悠说,前天小三病了,我给他擀面条吃了。他知道这是张冠李戴,心想,我哪辈子损了,怎么娶了这样的老婆?

刘兰兰吃饱喝足,去街上转了一圈,她发现人们远远躲着她,还拿异样的眼光盯她,浑身不自在回了家。

有史以来,这恐怕是刘达全家吃得最糟糕的一顿饭。

刘达赶着一群牛从山上下来,路过分到名下的责任田,看着麻杆粗的高粱无精打采被秋风吹得摇来晃去,抬头端详红脸高粱穗,发觉它们的脸蛋也没有往年鲜艳,微微叹口气,跟在牛屁股后边慢腾腾往前走。他见一头牛出了群,肆无忌惮啃着高粱秆,发怒正要追上给它一鞭子,又一看,乐了,这是老母花牛下的小牛犊。他感叹地想,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见那头老母牛远远甩在众牛后头,而它的孩子,矫健如飞赶在了前头。由此及彼,想到了人。

关玉泉、左义作为上一届领导班子,由于上了岁数,奉行不思有功但求无过的思想,不求进取,显得死气沉沉。年轻人一上台,精神面貌大大改观,尤其建了砖厂,人们不出家门,就能挣上钱,致使愁苦的庄稼汉又有了笑模样。

刘兴业没当干部前,刘达在村中人气指数并不高,虽然他也当过小队长,与大队书记、大队长比起来,小队长不算什么。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中华大地,也吹醒了人们的思想观念。村民对刘兴业充满了希望,也寄予了厚望。年轻的大队书记有魄力,特别是顶着各种压力,兴办砖厂,人们从中得到了实惠,对他刮目相看。爱屋及乌,对刘达也敬重起来。

芝麻开花节节高。刘家的日子也在大儿子走马上任大队书记,更确切地说,村办砖厂正式运营以后才好转。

刘建业今年十八了,人们去砖厂挣钱,他看着眼热,自动从放牛郎蜕变成工人,投入火热的生活。

今年地里活儿不多,轮到刘家放牛,刘达就赶着一群牛上山,一边放牛,一边料理庄稼。他为庄稼的收成锐减伤感的同时,又为大儿子二儿子长了出息而高兴,特别大小子渐有成绩,作为父亲,脸上也有光。算算收入,比种地收入高多了,自然,刘家的伙食标准相应提高。边走边想,他赶牛回到村里。牛不用家主认领,各回各的家,他也随着自家牛跨进院落。

往常,他走进院子,妻子都笑盈盈走出屋,手拿笤帚扫他身上的尘土、草茎,然后催促洗脸吃饭。今天他走进屋子,闻到一股炒菜的香味,却见孙淑英坐在炕沿上抹眼泪。他大感诧异地又向其他人看去,见人人都是惊恐悲戚的样子,唯有不懂世事的小儿子刘帝业吵着要吃饭。

妻子抹了一把眼泪,终于将突发事件告诉了他。

他没听完,痛苦地大叫:“舒心的日子才过几天,怎么又摊上了这码事?”之后便是一阵沉默。

孙淑英振作一下精神:“好日子歹日子都得过,刀架脖子,也得吃饭。”说话间,将小米干饭和菜端上了桌。

刘帝业见有平时很少吃到的肉炒山药片,兴奋搛着,把饭冷落一边。其他人味同嚼蜡吃着饭,发出的咀嚼声失去了往日的欢快。

忽然,刘兰兰手拿一根棍子领着三个儿子闯了进来:“死人在那躺着,你们倒有心思喂脑袋,我叫你们吃!叫你们吃!”她用棍子往桌子上一扫,碗、碟、盆子悉数滚落炕上、地下。

刘兴业见刘兰兰怒目圆睁,手拿棍子直指他,赶忙抓住棍子另一头,赔着笑脸:“有话好说,不要打人。”

“打的就是你!”她努力夺着棍子,怎奈没有他的劲大,急得直喊三个儿子,“一个个都是饭桶,我在家里怎样教你们的?”

大儿子懂事了,他悄声劝母亲:“妈,你这样打打杀杀,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能将事情弄大。”

“放你奶奶的屁!”刘兰兰呲牙咧嘴,“现在不给你爸报仇,什么时候报?老二老三,给我打!”

老二老三不管那一套,单等母亲一声令下,操起早已准备好的棍子,见啥打啥,倾刻间,屋里一片狼藉,没有下脚处。

刘帝业年幼,没见过排山倒海之势,吓得小脸蜡黄,直往母亲怀里钻。刘家其他人见两个愣头青一切命令听指挥,干着急没办法。

刘兰兰见砸得差不多了,报复地朝刘兴业看了一眼:“去你妈的!”将木棍向他戳来,他防不胜防,连同棍子滚倒于地。

她看也不看,率领三个儿子扬长而去。走到院子,她照大小子屁股上踢了一脚,詈骂:“没用的东西!老娘叫你干啥来了?连手也不伸一下,你爸白疼你一场。”骂完,才出了街门。

面对屋子的惨状,孙淑英抱着丈夫大哭起来。刘达拍着妻子的后背,痛定思痛地说:“我当了十五年干部,也没遇到过今天的事。兴业才当一年干部,就上演一出‘贺后骂殿’。”他连连叹息,沉痛地说:“我看兴业这个支部书记不要当了,当下去,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乱子呢。”

孙淑英一听,猛地从丈夫怀里挣脱出来,“干什么事都不是一帆风顺,不能因为一点挫折,就提出不干,那样叫人笑话。”

刘达据理力争:“兴业闯的祸还小么,人命关天呐。虽说主要责任在左尚仁,但老大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很有可能处理不当,引起矛盾,上访上告。”

孙淑英说:“你说得不是没有可能。试想,老大撂了挑子,大队的烂摊子谁来收拾?恐怕没人来承揽。你可别忘了,老大是书记,他一旦撒手不管,叫石虎揩屁股,人家肯定不干。所以,臭的烂的也是他的了,要辞职,也得处理完这桩公案再说。”

刘达无言地点头,刘兴业更是赞同母亲的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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