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走进康乐村，见到树荫下坐着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不是打瞌睡，就是愣神。“老哥，下凉呢？”他主动问候，却没人理睬。这时，迎面碰上扛铁锨的白发老人，“走了半天，咋就见不着个年轻人？”

“现在五十开外的劳力，都到城里挣钱去咧！不然吃啥呀？”老人反问道：“咋，你寻谁呢？”

“我就是随便问问。”柯南摇摇头，继续往村里走，又见几个碎娃和正在奶孩子的年轻媳妇，内心喃喃道：“怪不得有人说，如今的乡村已经变成了空心村，年轻人都流向了城市。难怪不少学者批评说不重视农村的人力资源！”忽然觉得，让农民回村，那才是破灭农民的希望嘛！因为农民百分之七十的收入来自城市打工。他曾经做过调研和思考：中国历史总有一些规律性，正如《道德经》老子所说“孔德之容，惟道是从”。

前三十年的中国与今天的中国相比，城市建设有了飞速发展，农民逃离农村，在城市打工获得了实惠。有了钱的农民，首先修缮民居，光宗耀祖，广大农村都是二层楼，住着城里人渴望的别墅。

三十年后，再回到乡村土地上的主人，恐怕不是曾经走出去的农民，而是从城市奔向农村的大学生和工人。第一产业与第二产业再没有像今天分得这么清楚，“农民”这个名词会逐步被人们淡忘，“三农问题”不复存在。城镇化不到二十年时间，会促使乡村百分之二十的耕地转化，空心村会转移，都市有钱人住进了乡村，城市核心区反而将会成为“空心城”。交通、污染、地质灾难、人的物欲会让人们失去理智，失去道德。

三十年后“空心城”将取代“空心村”。无论如何，中国未来三十年，宜居的乡村将成为奢侈品！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声：“哎！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

来到村中心的“方便超市”，柯南要了两包点心，一箱鲜牛奶，两瓶十五年西凤和两袋500克抽真空的腊牛肉。超市老板看到老人家拿着吃力，“往谁家去？我叫娃帮你提着。”

“咋？连个车都没有？看把你走的满头是汗！”王世祥兴奋地转过头喊道：“老三，快倒盆热水给你柯叔擦擦汗。”

身后超市老板的孙子放下这四样礼，转身跑了。

柯南清楚乡下走亲戚的习俗，关系亲礼就重。他估摸着与王世祥这关系，咋说都是一辈子的交情，少不了要拿四样礼的。这两年没见老伙计了，必然要重礼相送。

老三媳妇梨花在堂屋回答道：“好咧！”

柯南坐在老支书王世祥家的院子里，面对三四位老伙计和现任村支书曹德旺，话匣子打开了。“乡村振兴战略，是今后很长一段时期国家关注农村问题的重点，要彻底解决农民富裕问题，实施乡村振兴，也是新时代下的新战略，尤其是各地出现的特色小镇，田园综合体，乡村旅游，都会在这一战略指导下得以统合发展。”

“是啊！”曹德旺接过话茬说：“电视里说这是顶层设计，说明国家真的要彻底改变农村面貌，为农民长期富裕下功夫了。”

王世祥也笑着说：“如果再不把农民农村农业问题提上议事日程上来，实现全面小康将是一句空话。‘三农’在咱们国家那是多么大的一块呀！”

李坤站在自己会计角度上，“咱农民温饱问题是解决了，可手里没有钱能说是富裕了吗？电视里整天说，说啥人均收入多少多少，那都是城里有钱老板拉动的。农民工挣一个花一个，银行里没有积蓄没有存款，一旦有个啥大事，一夜之间又回到解放前。”

“哈哈！”李坤的话把在坐的人都逗笑了。

坐在后面听大家议论而一言不发的江龙，实在忍不住了说：“人类文明的源泉是土壤。我们身旁的猿人遗址，就是靠土地生存下来的，祖先们在土地上创造了人类文明，一直延伸至今天。如今，社会的价值观在乡村发生颠覆性的转变，这种改变源于植被、土壤与水，它们才是文明的全部，是金钱之母，只有身临乡村才会与农民一样，用心与情来体会。”

柯南不解地看着王世祥，王世祥耳语道：“江文明的儿子，大学毕业在外面混了几年，父亲死了才从城里回来奔丧，回来没多长时间。”柯南边听边点着头。

“严格地说，新农村建设是对中国农耕文明的一次破坏，这种破坏这符合辩证法，也符合伟人‘不破不立’的哲理思想，这种破坏涉及到多个方面。各位老伯老叔都记得，早期的农村，宗教、宗祠和乡规民约是乡村文明的支点与核心，我们祖祖辈辈就是靠这些修心养性的，共和国成立后，我们执政党在此基础上加入了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内容，成为全体中国人的共同信仰，为人民服务是一切工作的出发点，也是落脚点。可现在的农民心中依旧有信仰吗？咱康乐村的信仰是什么？”江龙转过头看着支书曹德旺，又回过头看了柯南一眼。“我们祖祖辈辈，一直相信‘建房修路都有个风水问题’，其实，这是一种地理磁场走向，是人类与宇宙相交的问题，不是封建迷信那一套。今后，随着时代的进步，每家每户都会有家祠、家庙、神龛，以社会主义道德与共产主义理想信仰的乡村自然而然将会重现。这种信仰是盛世的表现。说到底，农民有尊严的时刻，中国盛世就会来临。”

柯南听到江龙这一番话，着实惊出一身汗。“看来，年轻人与我们这些人差异很大呀！认识问题，看待问题的立场、方法都不一样。”

曹德旺接过话茬说：“江龙这些个想法我虽然还没弄明白，但是代表了一些年轻人的认识。如果从正面理解的话，只要‘三观’正确，认识上有差异可以通过讨论达到统一是吧？”

柯南想了想说：“年轻人思想活跃，看法多样，应该保护，也应该鼓励。只要把上级政策精神吃透了，只要农民有信仰，有觉悟，全力以赴致富奔小康，那就是中国步入强大的开始。”

江龙听了半天，仍然摸不着头脑。开始感到这个老省长政策水平很高，看问题很准确，但就是思想有些保守，听了他刚才这番话，又觉得他并不是一个古板的大领导，而是善于引导，善于启发的长者。他默默从心里开始崇拜起柯南了。

柯南听了江龙这些不一样的声音，觉得年轻人能参与讨论国家大政方针很是难得，认识上虽然有偏颇，但只要正确引导，鼓励年轻人心往一处想，今后新农村建设，他们是生力军，也一定是个好推手。想到这儿，柯南满意地笑了。

从康乐村回到城里，柯南一直思考江龙提出来的农村面临的难题：农耕文明的消失是由科学技术来决定的，工业化生产方式与百分之百的商品化生活方式，让绝大多数农村开始迅速进入城市状态，新农村建设更是依照城市化的理念推进，推动着农民不太欢迎的新农村建设。这可能就是目前农村的现状。江龙的发言代表了相当一部分年轻人的想法，尤其是新农村建设是对农耕文明的一次破坏。这个观点令他想了许多。他忽然觉得，这个观点可不可以反过来看，这场破坏从本质上改变了农民的命运？改变了农村传统的格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