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泰丝的故事，阿德莉娅忽然间觉得眼前的她比两人在机舱内的马厩里相遇时又长大了几岁，如今已明显比自己年长。

对比孩童时期出水芙蓉的仙女范儿，眼下的泰丝看得出成长与蜕变的痕迹，更显端庄娴雅，如婉似花。

“这么说，维克多用逆时咒把你变成了一个冻龄女孩。”阿德莉娅随口打趣道。

泰丝似乎并不觉得她的话好笑，板着脸回应道：“他施展逆时咒的对象不只是我一个，还包括他自己，你所看到的维克多应该比真实的他年轻好几十岁才对。”

阿德莉娅听了禁不住一愣，她实在难以想象连一圈地中海式的白发都快要脱光的维克多再活几十年以后的样子。

“摆脱他的控制后，你有什么打算？”阿德莉娅问泰丝。

“他不但杀死了我的亲生父母，还害死了我的养父养母。”泰丝仰望天空说道，“而且他和他的宗师会一直都在酝酿征服全世界的惊天阴谋，必须阻止他的计划才行。”

“你准备怎么做？”

“我知道近些年来他一直在寻找传说中的生命之轮，那么绝对不能让他找到一个叫作‘塔什窟’的地方。”

“塔什窟？”阿德莉娅重复着那个连阿来耶胡西那西（哈萨克语：具有萨满能力、技艺的女性）都未曾听过的地名，然后说道，“如果我说我去过那个地方，你相信吗？”

“你说什么？你去过塔什窟？它在哪里？”出于对华夏古文明多年潜心钻研而形成的敏锐感觉，泰丝当即两眼放光，接二连三追问道。

“如果我说离开塔什窟的当天就再也找不到那里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在说谎？”

泰丝微微皱了皱眉，苦笑着说：“难道世界上真有这种可遇而不可寻的地方？”

“诡秘莫测的塔什窟就算侥幸遇见也未必进得去，最好带只熊在身边。”阿德莉娅说着，脸上泛起神秘的笑容。

一句别有深意的玩笑话听得泰丝莫名其妙，一头雾水的她反问道：“带只熊在身边？”

“凭我的感觉，必须体重够大才有可能压翻塔什窟入口处的翻转门。”

看着泰丝一脸迷茫的样子，阿德莉娅便将误入塔什窟当天的亲身经历一五一十讲给她听。

“看来命运之轮并非无中生有的神话传说。”纵然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泰丝似乎并不怀疑阿德莉娅的话。

“其实，直到现在我还搞不清当时的所见所闻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尤其是当我遇到另一个我却看不见自己的那段经历。”

“也许是命运之轮把你的灵魂带去了未来。”泰丝推测道。

“你是说那个位于冰柱中心的椭圆形金属物体？”

“没错，显然它就是无比神奇的命运之轮。”泰丝说着话锋一转，“照你所说，塔什窟的位置是在阿尔泰山高海拔区的雪山地带。”

阿德莉娅点了点头，说：“但是，就算让我再去一次那里，在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原里，恐怕我也无从寻找。”

两个人一路说着，不觉间已被黑走马奥巴载入昆仑山境内哈萨克族群聚居的毡房区。

尽管当天阿德莉娅不顾阿来耶胡西那西劝阻，摆脱一众族人的拦截独自踏上了追寻尼古拉·杜曼斯基之旅，但此时见她安然归来，所有人都尽释前嫌围过来嘘寒问暖。对她而言，回家的感觉永远温馨无限。

阿德莉娅无暇在心里感慨，面对众人对尼古拉的询问，她也只好用一言难尽来敷衍了事。至于泰丝，阿德莉娅知道没人会把眼前亭亭玉立的她和旅游团里那个美若天仙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于是对她的真实身份只字不提。

顾不得风尘仆仆旅途劳顿，阿德莉娅稍作休整便带泰丝去了阿来耶胡西那西的毡房。

“你找到他了？”阿来耶闭着眼睛发问。

阿德莉娅知道她问的是尼古拉，没好气地说，“他从死亡谷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棕熊，不知道他在里面死了多少次，这下您满意啦？”

两个人在用哈萨克语交流，不知所云的泰丝只有呆立一旁上下打量举止不凡的阿来耶胡西那西。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他死的次数再多，却依然还活着，不是吗？何况变成棕熊以后，他自然会少死几次。”阿来耶似笑非笑说道，“既然你没能带他一起回来，说明你还舍不得杀死那头棕熊。”

岂止是舍不得杀死棕熊，阿德莉娅还在不遗余力保护着它。

心思被一语道破，阿德莉娅不禁暗叹阿来耶胡西那西不但料事如神，更能洞悉人心，好像一切都逃不过她的天眼。她说的一点儿没错，一旦让棕熊变回尼古拉，自己固然不会抛下他一个人回家，同样他也不会轻易离开自己，两个人必将携手并肩共同进退。

“这一趟我只见到了棕熊，后来它被一场雪崩困在了勘察加半岛。”阿德莉娅长话短说以只言片语简述了此前的坎坷历程。

“风暴乍起，素雪虚飘，灭顶之灾，从天而降。相见欢，离别愁，死非死，生难生。”阿来耶好像在对阿德莉娅说话，又仿佛自言自语。

阿德莉娅似懂非懂，索性自顾自说道：“棕熊并未把水晶兰从死亡谷里带出来，看来尼古拉没有完成您给他的任务。”

“为了你，我相信他已经摘到了水晶兰，对生死的本质也应该有了更加透彻的领悟。”

阿德莉娅冷笑一声：“那我是不是应该替他向您表示感谢？”

“依我看，你也不虚此行，让她过来。”

阿来耶说到这里，阿德莉娅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然睁开了右眼盯着泰丝在看，于是用中文对泰丝耳语了几句，示意她过去。

“您好，阿来耶胡西那西，我的名字叫泰丝。”在来时路上听过阿德莉娅对阿来耶的详细介绍，泰丝此刻用汉语打起了招呼。

“你的汉语说得真好。”

泰丝嫣然一笑道：“差不多一出生，我就开始学习汉语了。”

话音未落，迷人的笑容就从泰丝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恐，因为她的目光对上了发自阿来耶左眼的金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