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观察者效应，尼古拉·杜曼斯基尽力把他的物理学解释说得深入浅出，但听上去终究有些深奥难懂，不过对于蕴含其中的因果颠倒之说，阿德莉娅和泰丝倒是并不陌生。

阿德莉娅自幼亲历见证过出自阿来耶胡西那西之口的种种预言应验成真，思想上早已接受了“因由果定”的主观认知，即未来的“果”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先前的“因”反倒是为了顺应最终的“果”而出现的。

至于泰丝，从小被汉斯·卡姆勒（维克多·纳汉）刻意引导，在钻研各种古典文献的过程中对深不可测的神学耳濡目染，故对宿命论之类的“因果倒置”也基本见怪不怪。

发现两位听众的目光中泛起些许兴奋，尼古拉一时间也来了精神，说道：“在双缝实验中，大家似乎更关心光子到底是从哪条缝里通过的？但实验结果告诉我们，如果实验者不去观察光子从哪条缝里通过，光子就会形成干涉图样；反之，如果采取任何手段探测到光子具体是从哪条缝里通过的，那么光子将不再形成干涉图案，而只呈现出单缝通过的图案。总而言之，光子就像一个擅长搞恶作剧的幽灵，仿佛总是能够提前察觉到人们对它的观察，量子力学则将这种诡异的现象描述为：测量导致波函数坍缩。”

“等一下。”泰丝突然打断尼古拉说道，“说来说去，你是希望我们能够相信时间是二维的，可在现实世界里大家公认的时间明明是一维的，那么另外一个维度的时间到底在哪里呢？”

“我们不妨理解为在另外一个维度的时间下，所有物质和人们的常规认知完全同步，从而都被忽略掉了。就好比河流中成堆漂浮的物体，彼此看起来都相对静止不动。”尼古拉回答道，“就量子力学的观点而言，我们所处的宏观世界是非常独特的，在每一个时刻物质总是确定地存在于某处，即同时具备唯一确定的位置和动量。再回到此前所说的双缝实验，当光子被我们测量到的一刻，表明光子自身的时间已经和现实世界同步，成为一维的了。”

“我怎么有点儿越听越糊涂！”阿德莉娅皱起眉头说道，“就算时间是二维的，就能解释什么‘观察者效应’啦？”

“所谓的观察，或者叫观测、测量，无论是否有意识地实施，只要光子已被观察、被记录到，就表面它刚刚经历了一个被束缚的动力学过程，比如从二维降至一维、从波包被减化为单色波，实际上很多信息都被改变了。”尼古拉说，“其实可以这样认为，在量子力学的世界里，感知即扭曲。”

见阿德莉娅和泰丝两个人都是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尼古拉继续解释道：“从逻辑上的假设出发，如果时间是二维的，那么宇宙中的物质要比我们目前已知的要多得多。人类所探测到的无限的星球、生物以及各种粒子，无非是时空长河里一小堆恰好和我们同步漂浮的物体而已，其他更多的部分，由于时间完全不与我们同步，导致我们根本无法感知，或许那些东西就是神秘诡异的暗物质。大家常识中的一维时间，可以简单地用一条直线来表示，当然时间线也可能是一条曲线或者折线，总之对人类来说都是等效的，因为我们感知不到，只是感觉时间在不断向前延伸。假如二维时间理论是正确的，那么宏观世界的一维时间线的方向就应该是时时变化的，但我们却误以为时间是在呈直线不断向前发展。”

“诶？”阿德莉娅这时恍然惊叫一声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时间是三维的角体积，现在怎么又被你给说成是二维的了？”

“没错，我是说过时间是三维的角体积，当时是为了让你更好地理解时间的本质。”尼古拉一边点头一边说，“现在你不妨这样理解，三维的角体积定义的是一维时间线，而另一维度的时间线代表的是另外一部分的三维角体积。换句话说，我引入三维角体积的说法是希望你能理解时间的属性是个人造的概念。”

“人造的概念？”阿德莉娅重复着尼古拉的话，随即摇头道，“那岂不是说，时间根本就不存在？”

这个推论一下子把尼古拉给问住了，见他一时无言以对，泰丝接话道：“我忽然想起这样一句话，时间是静止和运动的二元空相。”

“说的好。”泰丝的话仿佛令尼古拉茅塞顿开，他急忙说道，“时间是物质的永恒运动和变化的持续性与顺序性的表现，在根本意义上，是人类用以描述物质运动过程或事件发生始末的一个重要参数。时间的确定靠的是不受外界影响的物质周期变化的二元规律，是标注事件发生瞬时和瞬间及持续历程的基本二元物理量。”

尼古拉试图用物理学来解释泰丝的话，但在泰丝听来，却明显不知所云。

“我的意思是，时间是地球上的所有其他物体在时空里运动和在空间里静止的过程中对人的感官影响所形成的一种量。”尼古拉又搜肠刮肚极力解释着，却没有意识到他的话总是叫人越听越糊涂。

“一切尽在不言中，不言者，静止的悟与运动的悟也。”泰丝索性自说自话解释道，“一语不发永远是真言，真言者，静止的无字真经之天书也。真言存在于真实的二元世界里，无需多言，谁都可以以真代假，真假分明。万卷书终究还是谎言，谎言者，运动的有字真经之地书也。谎言存在于虚拟的一元世界里，达不到真言的标准，又难以证伪，谁都可以以假乱真，真假难辨。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这就是传统的二元四维哲学，也是‘道’的精髓和灵魂。”

尼古拉乍听之下觉得费解，转念之间又觉得言之有理，于是问泰丝道：“你这些话是从哪里学来的？”

“一块残缺不全的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