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幕正如尼古拉·杜曼斯基所说，身患糖尿病的黑衣男人只是用手枪瞄准了昏迷不醒的边防战士，却没有扣动扳机。他在嘴里模仿开枪的声音“咇”了一下，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对一旁的光头男人说道：“那双眼睛我画得还不错吧？萨里老兄，你找来的那个黑客小子到底行不行？都这么久了还没搞定，我可不想傻乎乎地等到下一泡尿出来。”

“别怪我多嘴，弗拉基米尔，你刚才那泡尿其实应该尿在哨所楼内的卫生间里。”

两个人开口说的都是地道的俄语，跟阿德莉娅一起躲在土坡下的尼古拉听得清楚明白。

接下来又听弗拉基米尔说道：“我可不像你那么有洁癖，话说回来，那些野生动物不都是用尿液或者粪便来标记领地的嘛？”

“那你是打算把这里标记成你的领地？”光头萨里问道。

“我倒是希望这里是那头棕熊的领地，那样它就会把我们当成入侵者，闻着尿味主动找上我们。”

“我可宁愿是我们找上它。”

“我们有枪在手，难道还怕一只熊突袭过来不成？”

“你忘了韦尼亚明那票人马死得有多惨了吗？子弹的速度的确很快，慢的是人开枪的动作。”

“你说的好像有点儿道理，好在我们有隔山眼，那东西可真不赖，我敢打赌，到现在为止那些边防军都想不到我们的导弹是怎么飞过去的。”

“那头熊必须要抓活的，哪怕我们只是确定了它的位置，所以我劝你别再打隔山眼的主意。”

听到这里，尼古拉低声对阿德莉娅说：“又被我说中了，爆轰是由导弹袭击引起的，他们使用了一种叫作‘隔山眼’的超级武器。”

阿德莉娅一句俄语都没听懂，无从辨析之下，索性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不远处的弗拉基米尔丢掉嘴里的烟头，又点起一支香烟，对萨里说：“你总是喜欢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

“这是老头子的要求，不是我个人的决定。”

“你说那头棕熊为什么那么值钱，值得我们冒险跨境来找它，是因为它大吗？”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成之后，本本分分拿上你那份儿钱就行了。”

“你说得好听，可是在收工之前，我现在却不得不站在这里等那个叫瓦蒂姆的小子摆弄他的电脑。”弗拉基米尔说着抬头望向楼上亮灯的窗口，又道，“那小子到底行不行？我看他就是个黑客里的水货。”

“积点儿口德吧！不要总在别人背后说三道四。”

“随他信口开河吧！”另一个说话声从楼内响起，紧接着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从门口走了出来，他对萨里说，“他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所以他也不完全算是在我背后搬弄是非。”

弗拉基米尔嘿嘿讪笑两声，说：“原来你除了在电脑上浪费时间之外，还有说几句废话的本事。”

“够了，弗拉基米尔，现在说废话的人是你。”萨里边说边走向瓦蒂姆，问道，“找到那只熊了吗？”

见瓦蒂姆摇了摇头，弗拉基米尔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这小子靠不住，那我们接下来准备干什么？等那些边防军战士的大队人马回来吗？”

瓦蒂姆没有理会弗拉基米尔，对萨里说：“那只棕熊的确跨越了边境，之后就不见了，除了冬眠，我想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

“棕熊在食物充足的夏天冬眠，这是我这个夏天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弗拉基米尔说着捧腹大笑起来。

“不过目前至少可以确定，它没有离开阿尔泰山。”瓦蒂姆继续对萨里说道。

弗拉基米尔止住笑声，撇了撇嘴说：“你好像不知道阿尔泰山有多大，这片绵延两千多公里的山脉光是山体部分就长达五百公里以上。”

对弗拉基米尔的讥讽，瓦蒂姆依然充耳不闻，又对萨里说：“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萨里微微摇了摇头，说：“反正都要听，你快说吧！”

“好消息是，我已经成功植入一种叫作‘总动员’的蠕虫病毒，从而获得了边防监控系统的控制权，也就是说，现在整个阿尔泰山都在我们眼皮底下。理论上讲，只要那只棕熊经过任何一处监视器能够覆盖的区域，就绝对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萨里脸上泛起一丝笑容，他说：“我就知道你没闲着，那坏消息呢？希望它不会比弗拉基米尔那张嘴更坏。”

“你们已经被发现了，有一男一女现在就躲在哨所边上的土坡下面。”

听了这句话，萨里顿时脸色大变，显然这个消息已经坏得足够。可是大吃一惊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正从土坡上探出一对眼睛窥视着他们的尼古拉赶紧拉着听不懂俄语而无动于衷的阿德莉娅弯下腰来。

阿德莉娅急声问道：“怎么了？他们又说什么了？”

“我们被他们发现了。”

尼古拉话音刚落，就听萨里对弗拉基米尔说：“你再过去尿泡尿。”

“他不是在开玩笑耍我们吧？”弗拉基米尔虽然声音里透着怀疑，手上却把刚刚插回腰间的手枪又拔了出来，然后蹑手蹑脚往土坡边上走去。

“藏不住了，咱们得赶紧跑。”尼古拉对阿德莉娅说。

“来不及了。”依稀听着脚步声一步一步接近，阿德莉娅用力攥紧尼古拉的手，示意他别动。

这一次不比上一次，尼古拉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仓惶之中，他将惊恐的目光转向阿德莉娅，只见她面沉似水，眼神冷锐，脸上竟毫无畏怯之色。

渐浓的香烟味道隐隐从头顶传来，突然之间，阿德莉娅纵身而起，长约一米五的强弓在她手中挥出，结结实实抡在弗拉基米尔头上，当即将他打翻在地，他手里的枪也应声掉落一旁。弗拉基米尔还没从天旋地转中回过神来，就被她抽出腰刀抵住咽喉。

阿德莉娅整个出击过程快如闪电，完全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瓦蒂姆之前以为对方听不懂俄语，所以才肆无忌惮地跟萨里说话，如今对方反客为主先发制人，一时间惊得他茫然不知所措，而萨里毕竟久经沙场，处变不惊的他迅速拔初手枪对准了阿德莉娅，却见她已将弗拉基米尔拽到身前护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