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隔几步便是一家烟馆,四季兴隆,都挂着警务局核发的烟牌,听说官家老爷们也抽。私贩烟土要抓,烟馆要上税,土烟、洋烟贩卖又有鸦片税,几头来钱,倒是个好营生。只是那些烟鬼们,个个没人样,皮包骨头,一阵风就能吹跑。没钱过瘾时,涕泗横流,当街走不动便躺下煎熬,遭人驱赶才恹恹起身,换个地方;过了瘾了,精神头足了,走起路来似在飘,尖着脚,悄无声息。这样的人,一世都废了。
张叶宝早就购买好了罂粟种子,就等着开春的时候,把这些种子撒上,他满怀信心。这些罂粟能让他落败的生意喘上一口气。
这时,街上尽是人,有茶馆、饭馆、酒馆,陈亦维也走到街头去瞧了瞧,他确实看到了浑身泥水的宋锅头,而对面这个人,他感觉面熟,但又说不上是谁。
陈亦维的左边一个猪肉铺,门前挤着几个买肉的,当家的屠户一脸横肉,大冷天光着上身,系一件黑皮挡,正剁着排骨。
“给我割半斤五花肉。”买家冲他喊。那人闻着声,抬头,从吊架上取下一块肉,油纸包了,草绳系上,把肉递给了买家。
当屠户看到陈亦维的时候,忙问道:“陈掌柜来进货了?”
陈亦维愣神,说:“来转转。”
这条街上的人们,没有不认识陈亦维的,当然更希望的是陈亦维能从自家进食材。
陈亦维变向的问:“最近咱们这里来了不少生面孔,是不是有啥子消息?”
屠户说:“我听说这大清要完了。”
陈亦维赶紧阻止住屠户的话,接着说:“我的意思是说,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人物来咱这里了?”
屠户说:“这倒是没听说。”
陈亦维给屠户试了试眼色,说:“你看那个人。”
屠户定眼一看,说:“你说的沈冰啊,他打小就这条街上的孩子王,听说在外面挣了钱,体面的回来了。”
陈亦维问:“沈冰是个啥样的人?”
屠户回道:“陈掌柜,咱俩也不是外人,我奉劝一句,少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话音刚落,屠户的媳妇就吆喝吃饭,屠户对陈亦维说:“要不坐下一起吃。”
陈亦维赶紧摆手,然后看了看饭桌。饭是早稻米,水放得足,蒸出来糯软;菜有荤腥,卤了的下水细细切薄,洒上干椒豆豉,和着西葫芦丝一起炒,肉虽少些,也下饭;菜市收的鱼尾巴,盖上蒜碎、豆豉、辣椒粉上屉蒸,也是极好的下饭菜。
陈亦维又看了一眼宋锅头和沈冰,转身去了城墙下的茶棚。城墙下搭了个棚,摆了张躺椅,椅旁一缸炭火烧得正旺,寒风凛冽,吹得火苗歪斜。炭火上煨着一壶茶,陈亦维喝了几口。
宋锅头死赖着沈冰不放,沈冰也自认倒霉,碰上这么个无赖,赶紧从口袋里拿了些钱扔给宋锅头,结果宋锅头连钱看都没看,继续纠缠着沈冰。
沈冰赶紧说:“我怕你了还不行?”
宋锅头不做声。旁边看热闹的围了一圈,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倒似对这二人颇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