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维有些心不在焉地抄了几道菜，宋锅头和沈冰吃着一盘花生米就喝了起来，宋锅头边喝边说：“要是在几年前，我在厨界的名声可不比这陈亦维差，也就是走了背运，刚才咱路过的那家醋坊，原来就是我的酒楼。”

沈冰有些半信半疑，这些年行走江湖，什么事情没见过，这个宋锅头能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已经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便问：“那怎么没把酒楼再开下去呢？”

宋锅头解释道：“刚才不是说了吗？走了背运。”

沈冰根本不在乎宋锅头曾经有多辉煌，便喊了一句：“这个热菜啥时候上啊，大冬天的不能就吃这点凉菜。”

宋锅头赶紧冲着伙计喊：“赶紧上菜。”

伙计撒腿就跑到后厨，对陈亦维说：“掌柜子，客人催饭了。”

陈亦维说：“把这几个菜给他们端上去。”

泥鳅搬着砍好的木柴进了厨房，说：“这柴在外面风吹雨淋的，有点受潮。”

陈亦维根本就没听泥鳅的话，对苏春霞说：“面食里多放辣椒，辣死这小兔崽子。”

伙计在陈亦维身边愣了半天，陈亦维赶紧说：“快去上菜，傻愣着做啥！”

苏春霞把面粉往盆里一倒，说：“上火山，下油锅，咱都不怕，还怕他一个宋锅头。”

陈亦维心里的伤，不是苏春霞能体会到的，他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个宋锅头已经到了狗急跳墙的程度了。急病乱投医，找沈冰来助阵，肯定是想致自己的和顺酒楼于死地。

而苏春霞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做着凉皮，在和顺酒楼又不是宋锅头一桌客人，还有几桌客人。

不过，这陕西凉皮界的王者，就是西府宝鸡。毕竟这里“官宣”的十三种地方小吃中，就有五种不同类型的“凉皮”。苏春霞为了学好做凉皮，就是请教了以为宝鸡师父。

西府醋粉口感奇绝、酸中带辣，竟然是用酿醋剩下的醋糟混合麦面制成的；大火蒸制，口感绵软的蒸面皮，入口像是“碗中有朵面做的云”；柔火烙烤，风味独特烙面皮，散发着小麦烤制后的成熟香气。不过，宝鸡人最爱的，还是发源自岐山的擀面皮。岐山擀面皮，作为陕西面皮四大花旦之一，首先名字就显得与众不同，一个“擀”字展现出它的做法和特点，相比其他地方将面或米浆调和成糊状，放到蒸笼里蒸；擀面皮是先成面，然后再蒸，蒸前要用擀面杖压成长椭圆形，因而口感偏硬偏韧，更加筋道。

宝鸡人吃擀面皮，已经到了“从心所欲”的境界。简简单单三样配料：盐水、纯粮酿造的岐山香醋、秦椒面制成的油泼辣子，咸鲜酸辣，唇齿留劲；再配上洗面留下的纤维煮成形似鸡肉的面筋，饱吸了调料汁水，很多人吃面皮，就是为了这口面筋。

陕西的地理地貌从北到南，是黄土高原、关中盆地、秦巴山地的相对独立存在。饮食习俗上是从北到南游牧肉食、农耕麦食、鱼米稻食的变化。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造就了陕西的饮食结构多样化、地域化、个性化的特性。可以说，其他地方还真找不出这么地域鲜明的饮食结构和饮食习俗。

当凉皮在宋锅头的邻桌盛上后，沈冰闻到这股香气而又熟悉的味道后，走到了邻桌前瞅了瞅，这让宋锅头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便问：“你喜欢这一口？”

沈冰说：“不能说喜不喜欢，这味道有些亲切。”

宋锅头赶紧说：“这还不好办，直接上一碗。”说完，把伙计叫了过来。

可当伙计把话传给苏春霞的时候，苏春霞直接从后厨走到沈冰桌前说：“直接来一份米皮吧。”

沈冰看着苏春霞，然后再看看旁边桌子上的凉皮，苏春霞看出了沈冰的心思，便说：“昨晚我刚把米粉碾出来。”

沈冰应道：“那行，就来一份米皮。”

宋锅头有些不耐烦，见苏春霞走后，说：“你看这酒楼不按客人的意思做饭，自己给客人推荐，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沈冰没有接宋锅头的话，拿起酒杯，说：“喝酒！”

宋锅头有些无奈，本来是叫沈冰来酒楼找茬的，结果酒楼和他盘起了感情，这让他的计划有些难以进行。

“乾州的锅盔岐山的面，秦镇的皮子绕长安”，上乘的秦镇米皮，犹如一张光洁的宣纸，以“白、薄、光、软、筋、香”而著称。

陈亦维劝道：“他要啥就给他啥，别乱给他推荐菜品。”

苏春霞没有搭理陈亦维，将米皮小心抹平、旺火蒸熟，每一张都要轻轻抹一层菜油，待米皮蒸熟后，切米皮则如快刀斩麻，她有专门的刀和刀法，刀起刀落，整整齐齐。

米皮的佐料更是讲究，不放酱油、少放醋，嫩豆芽、小芹菜，开水锅里焯一下，最后好不好吃，关键要看辣子了！先用十几种配料做成香料，将辣椒用小火焙出香味，以五斤油，一斤辣椒的比例，将油分三次倒入辣椒，最后还不忘用醋来激香和白糖润色，这样酸味醇香又红润厚重的油泼辣子才算大功告成。

蘸辣椒油的时候，要拎一小撮凉皮放进辣椒碗里去蘸，调好后白中透着红，红里透着香，薄而细，筋而柔，软而嫩，爽而凉。没等苏春霞收工，宋锅头也趁机捣乱，叫了一份面皮。在汉中，无论是米糊蒸的米皮，还是薯类，蕨类的淀粉蒸的皮儿都一律叫面皮。到了西安后，据说是为了区分和擀面皮和秦镇米皮的区别，才叫成汉中“热米皮”。相比于凉皮的“倔强”，用大米制成的汉中面皮更加温柔，充满了南国风情。入口软糯，不需要费力咀嚼，温和的面皮自然融化在唇齿之间，散发出迷人的稻香。

无论宋锅头如何作怪，在面食方面自然难不倒苏春霞，她对面皮标准吃法非常在行。标准的面皮吃法，先切成几段宽面片子，用手一抄码在垫有黄豆芽的碗里，浇上盐、醋、酱油和蒜汁及多达几十种调味香料熬成调料水，最后再用大勺浇上满满的由几十种调料配置成的秘制辣椒油，一碗红彤彤、油亮亮，集光、滑、细、柔、韧、糯等诸多特点的面皮就上桌了。

沈冰吃了一口，满口的余香，这种味道有股母亲做的米皮的味道。

宋锅头看着沈冰吃着米皮，问道：“有这么好吃吗？”

沈冰没有回话，宋锅头也夹了一筷子，送到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