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少年自有少年心！”柳风清调侃道：“殷小妹对张大人，可谓一往情深呀！”

我听了，又惊又喜，道：“柳先生，此话怎么讲？我和殷姑娘聚少离多呀！”

“这就是了，所谓一见钟情是有的，张大人！”柳风清继续调侃道，“我家小妹虽然在塞外，天生丽质，不知多少少年公子，王公大臣争相追逐，小妹一句已有心上人，便打消这些人的念头，殷兄询问是哪位公子，能占据小妹内心，小妹倒也坦然，说张大人是她心中之英雄，颇有好感。殷兄听了，沉思良久，叹道：‘虽是少年英雄，却是朝廷爪牙，只怕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小妹道：‘天从人愿，有些事情未必不可估量’，殷兄知小妹一向心智成熟，做事稳妥，向来尊重。如今听了，只能默不作声。”

我虽不清楚不是一路人到底何意，但想到当初在土木堡之事，大抵我是大明锦衣卫，而他们却在蒙古，两方势力从来都是水火不相容，我倒没有想太多，忙忙碌碌一年多，对儿女情长之事想得甚少，但殷华的出现，多多少少让我怦然心动，充满了好感，如今柳风清这么多，心中不免欣喜，转念一想，又觉得唐突，面上却还是一脸惊讶，道：“殷姑娘才貌双全，岂是我辈敢企望的。柳先生，莫要说笑了，我们还是说说正事，您想让我怎么帮你？”

柳风清笑道：“张大人果然是少年老成，既然如此，柳某也说下想法，余贤弟和哈大人，都不是外人，我也笃信张大人是正人君子，所以，今日会面，说得很多，无论成否，敬请保密。”

我点点头，拱手道：“我与柳先生没有仇怨，承蒙看得起，但说无妨。”柳风清道：“张大人可听说过‘奇货可居’的典故？”

这个我当然知道，小时候，祖父常常在晚上，把我们这些孙男娣女聚集在一起，讲古代故事，其中就有这个奇货可居的典故。说的是战国时候，有个大商人吕不韦到赵国的京城邯郸做生意。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在路上他发现一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有人告诉他说：“这个年轻人是秦昭王的孙子，太子安国君的儿子，名叫异人，正在赵国当人质。”

当时，秦赵两国经常交战，赵国有意降低异人的生活标准，弄得他非常贫苦，甚至天冷时连御寒的衣服都没有。吕不韦知道这个情况，马上想到，在异人的身上投资会换来难以计算的利润。他不禁自言自语说：“此奇货可居也。”意思是把异人当作珍奇的物品贮藏起来，等候机会，卖个大价钱。

吕不韦回到寓所，问他父亲：“种地能获多少利？”

他父亲回答说：“十倍。”

吕不韦又问：“贩运珠宝呢？”

他父亲又答说：“百倍。”

吕不韦接着问：“那么把一个失意的人扶植成国君，掌管天下钱财，会获利多少呢？”

他父亲吃惊地摇摇头，说：“那可没办法计算了。”

吕不韦听了他父亲的话，决定做这笔大生意。他首先拿出一大笔钱，买通监视异人的赵国官员，结识了异人。他对异人说：“我想办法，让秦国把你赎回去，然后立为太子，那么，你就是未来的秦国国君。你意下如何？”

异人又惊又喜地说：“那是我求之不得的好事，真有那一天，我一定重重报答你。”

吕不韦立即到秦国，用重金贿赂安国君左右的亲信，把异人赎回秦国。

安国君有二十多个儿子，但他最宠爱的华阳夫人却没有儿子。吕不韦给华阳夫人送去大量奇珍异宝，让华阳夫人收异人为嗣子。

秦昭王死后，安国君即位，史称孝文王，立异人为太子。孝文王在位不久即死去，太子异人即位为王，即庄襄王。

庄襄王非常感激吕不韦拥立之恩，拜吕不韦为丞相，封文信侯，并把河南洛阳一代的十二个县作为封地，以十万户的租税作为俸禄。庄襄王死后，太子政即位，即秦始皇，称吕不韦为仲父。吕不韦权倾天下。

我虽然知道这个故事，但不清楚柳风清为什么提这个典故，便道：“柳先生，您莫不是希望自己成为吕不韦，而我却不可能是秦异人呀？”

柳风清哈哈大笑，道：“张大人果然聪明，我成不了吕不韦，只是求条活路而已。”

“此话怎么讲？我能帮你什么？”我大为不解。

柳风清道：“我能让你富贵，然后你再来帮助我。我自负财富充盈，而你仕途才刚刚开始，和朝廷官员接触不少，你也知道，若想仕途显达，离不开的只有两样，要么有人，要么有财。”

“柳先生的意思，还是让我走公公们的门路？”

“呵呵，这不过是老生常谈，你完全可以不依靠他们，找另外的人！”柳风清微微笑道。

“另外的人？谁？”我不禁问道。

“当今皇上！”柳风清一字一句道。

我听了，腾地站起来，把哈代和余七吓了一跳，“我连宫门都很难进去，见皇上，岂不是笑话？”

“哎，张大人，你莫着急，你坐下。据我所知，你和寿宁侯家的宁溪小姐关系不错，而宁溪小姐的姑姑就是当今皇太后，你完全可以顺着这条路，见到皇上。”柳风清盯着我，又道：“传闻寿宁侯、建宁侯都是贪婪之辈，我有的是金银珠宝，你大可拿去给他们，自然官路畅通。这仅仅是第一步，接下来，你就该和皇上好好相处了。皇上正在准备建豹房，自然少不了东西，我这里有呀，你可以都献给他。皇上高兴了，你还怕没有大官做吗？”

柳风清说着，站起身来，走了几步，道：“当今皇上乃是少年天子，之所以修建豹房，就是要离开紫禁城。皇上自然喜欢年轻人，张大人，你和皇上年纪相仿，听说先帝曾经有过提拔之语，倘若张大人肯按照我说的办，估计不久，你必将得到皇帝重用。”

我听了，不觉心动，正德皇帝曾经来过我那里，和我说过建豹房之事，因为正德行为乖张，廖建忠劝我不必在意，后来也没有消息，我自然没放在心上，如今柳风清这么说了，却让我沉思片刻，或许这是一条捷径！

我从来都把别人当成好人，也真心相待别人，以前有张永、廖建忠照顾，我在镇抚司很是如鱼得水，自钱彩当了镇抚使，我的好日子便到了头，被排挤到了所谓治安司，常常是挨累不讨好。如今柳风清的想法，不能不说是个好办法。只是好事从来不会不劳而获，柳风清如此大度，背后的事情，也得搞明白。于是，我笑道：“如此说来，那我岂不是飞黄腾达，但对于柳先生来讲，不免花费太多了呀！”

柳风清见我很感兴趣，不觉眉飞色舞，道：“以前我和程大户还有几位公公做事，说实话，获利还不如我一个人单打独斗的时候，我只是想找个靠山，昨晚你也看到了，他们只不过把我当成一个挣钱的家伙而已。与其处处被他们要挟，还不如另起炉灶，天底下最大的官，就是皇上，和他处好关系了，还愁没有靠山嘛！”

“既然柳先生看得起我，那我们便携手同心，做出一番事业来！”我拿定了主意，起身拱手说道。“好！张大人果然是快言快语，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能够结交下张大人，才是柳某的幸事。如张大人不嫌弃，我们结为异性兄弟如何？”柳风清忽然说道。

我不觉一愣，他可是朝廷的钦犯，虽然刘丰说消了罪责，但我并不清楚，而且小马公公的死，也算在了他的头上，我和他结交，有悖于大明律例，岂不是自找麻烦？

但我转念一想，多个朋友多条路，柳风清肯认我，想必他也是深思熟虑的，我岂能辜负他的好意。当下打定主意，笑呵呵道：“既然柳大哥看得起我，那小弟岂敢不遵命！”

柳风清大喜，直接安排余七备香案，在余七、哈代注视下，我们结为兄弟。我认真给柳风清磕了三个头，柳风清还礼，搀扶我起来，笑道：“既然是兄弟，我们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自然点头称是，便把小马公公的死讯告诉了柳风清，但没有说，刘丰和林生怀疑是他做的。柳风清倒不吃惊，淡淡道：“小马公公过于傲娇，早已不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和我一样，都是朝廷钦犯，众目睽睽之下，说了那么多风凉话，自寻死路！”

听得出柳风清对于小马公公的死，并不觉得意外，我想想还是告诉他，道：“大家从小马公公的尸体上，发现了柳大哥用的暴雨梨花针！”

余七脸色大变，紧张地看一眼柳风清，道：“大哥，这不是嫁祸于人吗？”柳风清听了，略微愣了一下，继而笑道：“我杀人还那么费劲吗？林公公知道我的手段，小马公公在怎么该死，我也懒得杀他。不过，这些人竟然认定是我干得，呵呵，这就挺有意思了。”

柳风清虽然笑着，但我能看见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气，我道：“小马公公是钦犯，他的死对于司礼监和我来讲，都是大功一件，所以，就算他们认为，也未必会难为大哥。”柳风清摆摆手，道：“贤弟，你有所不知，这小马公公虽然是朝廷钦犯，但他背后的人，却大有来头。你可知道，王岳、范亭两位公公倒了，小马公公却能堂而皇之出入这里，很重要一点，就是小马公公的背景中，有帮人是得罪不起的。”

“什么人？”我不禁问道。

“呵呵，当今天下，最让人望而生畏的三大门派，就是白莲教、沧海派，和逍遥派。小马公公自诩为人正统，所以，他依仗的，便是沧海派。”

“听说沧海派极少踏足中原，小马公公怎么会是他们的人？”

“这个确实不清楚，但有一点，沧海派近年来，已经开始进入中原。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今天他们就会出现在巨龙镇。”

我不由得心头一紧，若如柳风清的话，小马公公是沧海派的人，那么刘丰、林生把小马公公的死，算在我头上，岂不是给我树立仇敌？前番铁家庄、木颂今，已经把我当成了对头，今天再有这个沧海派，乖乖的，我岂不是四面楚歌？

我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柳风清瞧我脸色不好，不觉哈哈一笑，道：“贤弟放心，这事有大哥在，不会有事的。沧海派虽然很厉害，但他们还是讲道理的。你的身份是锦衣卫，又是逍遥派弟子，他们不会轻举妄动，只是你要多加小心，我总觉得有人在算计我们哥俩。”

不用柳风清提醒，我也慢慢知道，自己中了刘丰的圈套，至于林生，我倒没有想过，他一直待我不薄，按说不会陷害我。当下道：“那么查询出小马公公的死，或许能够让我们摆脱凶手之名。”

柳风清轻叹一声，道：“这些人做事歹毒，我们如何能找到凶手？太难，太难！这样，你先会所里，在我这里耽搁太久，反倒不好。”

我点点头，起身告辞，临行前，柳风清道：“既然朝廷把我当成凶手，那我就不便抛头露面，我暂时回避一下，我会让余七暗中保护你。”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摞银票，对我道：“做官就要有做官的派头，这是十万两银票，你尽管拿着用。以后每个月，我都会让余七给你送银子，这年头，还是真金白银最有用，你该怎么花就怎么花，目的只有一个，一定要出人头地。我们兄弟被人算计，还不是没人罩着我们吗？大哥的指望就在你身上了，好生努力！”说着，用力拍拍我的后背，看着柳风清真诚的样子，我不觉眼睛湿润，道：“多谢大哥，我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