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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9章 再见吧!山巅之城(1)
作者:雷森道| 字数:5948| 更新时间:2021年11月13日

人生就恍如加勒比海这起伏不定亘古不息的海潮。当那阵属于你的命运季风适时地吹来时,你被时代的巨浪鼓涌着,欢快地攀上潮头傲立于骄阳之下,一切美好尽收眼底!可很快,命运的季风来了又走,你却被另一股厄运的旋涡裹扯着,身不由已地堕入人生的深渊……

辉煌不再,美梦不再,坚毅自信的笑容不再……

一切复归于沉寂。

丕平船长经历了死里逃生的短暂亢奋之后,就成了减弱版的贝勒。

家没了……夫人惨死在他面前……被那些人间恶魔……

他为之奋斗了三十年的美洲梦;他在弗吉尼亚那幢漂亮的大房子;他公司大大小小的六艘海船;他辛苦积累起来的巨额财富;在厄运的烈火突降之时,瞬间化为飞灰!

丕平是英国南安普顿人。他比现在的儿子大不了几岁的时候,就决然地用自己七年的自由交换了来美洲的船票和50英亩土地。他幸运地遇到了一个最好的时代,一个充满机遇的大时代!靠着清教徒的执着自律、节俭勤奋和开拓精神,丕平以他矮小的身躯推动着自己的事业如同滚雪球一般飞速地膨胀着。

他的走私集团虽然表面上没有哈勃岛的加勒比走私大王“理查德汤普森”那样声名大振,可圈子里人都知道,汤普森先生的走私网络主要集中在英属殖民地。而在西班牙法国荷兰殖民地上,丕平的走货量才真正称得起走私大王。

可他真不幸,因为他走进了一个最坏的时代。当厄运的旋涡狂卷而来的时候,他的一切辉煌就像贝勒的维达号猛然撞上了伊斯坦大峭壁一样,眨眼间成了人间浩渺汪洋中无声无息的飞沫……

要不是13岁的儿子这次也和他逃出生天相依为命,或许一死了之对现在的丕平来说才是最幸福的选择吧。

褪去了加持在成功者身上的炫目光晕之后,丕平只是个平凡的小矮子。看着眼前这个邋遢颓废神情恍惚的人,回想起四年前在罗索的走私贩子大会上那个信心满满顾盼自雄的“巨人”,荣兵暗暗摇头……叹人世,终难定啊!

在这条航船上,除了佩特,没人有资格劝慰丕平。所以在佩特陪他聊了两天之后,丕平黯淡的眼中终于又冒出一丝凶光!

“德克!我会尽最大努力帮你们的忙,你答应我要像帮佩特一样,帮我复仇!”

老德克朝他伸出了手:“成交!平克萨。”

1717年10月4号,波士顿。

麻萨诸塞湾省议会大楼是一幢高大气派的建筑,四年前才告落成。崭新的红砖外墙,三层带阁楼,楼顶是雄伟的钟塔。

走进大楼,三人才知道今天来得不巧了。一路走来,荣兵看到从一楼大厅到二楼的法庭区再到三楼总督所在的办公区,挤满了前来办事的人群。整幢大楼嘈杂纷乱得活像个集贸市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今天是总督接待日。民众的所有诉求在今天都可以直接面见总督解决。

三人被秘书直接带到这间很大的办公室里的时候,看到焦头烂额的“山谬休特”(Samuel Shute)总督正皱眉听一个戴着眼镜的谢顶男摇头晃脑笑嘻嘻地喋喋不休……

“您要知道总督大人,事实上我一直在暗中把自己在祖国的产业陆续卖掉,准备奋不顾身地投向您这片热土……”

休特总督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原因!”

谢顶男咧咧嘴道:“因为您这里更伟大!更强大!嗯……总之更大!我就喜欢大的,这能让我得到彻底的满足……”

休特总督惊奇地问:“无关情感与是非?谁强大您就爱谁?”

谢顶男毫不迟疑地回答:“那当然啦总督阁下。难道这不是人类的天性吗?”

总督笑了:“真希望所有人类都具有您这种相当别致的天性,那整个地球就可以统一成一个巨大的国家啦。”

谢顶男故作平静暗藏谄媚地娓娓道来:“总督大人,为了表达我对这片热土深厚得让人想哭的情感和那份浓得化不开的眷恋,我决定向哈佛学院捐赠1500。”

“噢,这数目倒不小。可我很好奇,嗯……抱歉您叫什么来着?”

“变脸,总督大人。我的英文名是billion。”

“billion?十亿?唔……这名字可真……呵呵。是这样,十亿先生,鉴于目前麻萨诸塞湾省移民增长过快,当地公众对此日益不满,所以我有责任弄清您想移民于此的真实意图。我很好奇,您宣称要给哈佛捐赠1500,可据说您的祖国在教育及众多公共领域都很需要善款捐赠的呀?”

“不是宣称,总督大人。口说无凭,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我对这片土地以及这里的人民那份诡异而又炽烈的热爱!我不但会给哈佛捐赠一千五,下一步我还要给耶鲁捐赠一千!至于我的祖国嘛……他们缺钱干我毛事呢?自求多福呗。在我看来,我的祖国只是我搞钱的地方,您这片热土才是我捐钱的地方。”

休特总督盯了他半天,含义复杂地笑了:“您的品格似乎格外……嗯……新颖。好吧,今天是联合办公,那我请哈佛院长亲自来和您谈谈。”总督说完冲秘书打个手势。

片刻之后,“约翰莱弗里特”(John lefritt)院长就坐到了谢顶男的对面。院长单刀直入:“今天很忙,不要浪费彼此时间。说您的条件吧,十亿先生。”

谢顶男语气平缓地说:“我是想讨好……嗯……是想先和贵地建立起良好的互动关系。再有呢……就是我儿子我外甥和它七表姐的六个姘头and它五舅母家的四只狗三头驴两只鸡还有一只鸭子都有志于就读哈佛……”

“出去!”

“我给钱……”

“Out!三百年后的事我管不着!至少在我还为哈佛服务期间,就凭你这么一只连对自己的民族都毫无情感的臭虫就想用钱蛀腐和玷污哈佛的神圣和纯洁?送你一个字——滚!”

谢顶男从容地扶了扶眼镜,朝约翰院长咧嘴一笑:“我会再来哒,而且我会如愿哒。哪怕真等上您所说的三百年……”

休特总督疲惫地捏着眉心摇了摇头:“下一个。”

一个异族年轻女子拿腔作势矫揉造作地坐了下来。

“总督陛下……”

秘书吓了一跳,赶忙从旁提醒:“小姐,可不能乱叫啊!陛下是对帝王的敬称,总督只能称阁下。”

小女子粲然一笑:“噢……我很……骚蕊。我说话的风格是这样啦,总是颠四倒三地胡道八说呢……”

总督不耐烦地一扬手:“说事儿!”

“我好想移民来您的这片热土哎。”

“理由!”

“来到这里,当我吸到第一口空气的时候,我整个人神清气爽!于是我摘下面纱贪婪地呼吸着……天哪天哪,这里的空气是多么香甜!有种奇异的奢华!我当场就……失禁了……”

一个又脏又臭苦力模样的汉子撇撇嘴小声说:“她下船时就走在我后面,我当时没忍住放了个屁……”

“哈哈哈……”房间两边排队坐着等候的人们一阵哄堂大笑!

总督强忍着笑说:“布克平小姐,据我粗浅的知识所及,您那山清水秀的家乡空气似乎比这里还要好很多吧?”

小女子有点慌乱:“嗯……其实我就是想舔……是我觉得这里给我的不仅仅是呼吸空气的自由,更是精神上的独立灵魂上的自由!”

一个身上缠着绷带来上诉的黑白混血的穆拉托人朝布克平小姐屁股后面“呸”地重重吐了口痰!恨恨地嘟囔着:“自由?她特么是打身上的哪只眼儿里看出来的?”

“我爱这片热土!我一踏上这片土地,瞬间就感觉我的……湿润了……我全身燥热肌肉紧绷不由自主地颤抖!我忍不住很想大声叫出来……”

“您这是?”

坐在小女子旁边的一位来上诉的老妓鄙夷地瞥了她一眼:“高潮了呗。”

“哈哈哈……”吃瓜群众们再次哄堂爆笑!

小女子的眉心幸福陶醉地拧在一起凑成了个扁平的“八”字,带着高潮状的表情呻吟:“是的是的总督殿下!我有时甚至真想把爹地妈咪给我的皮肤统统扒下来用白垩土染成白色然后再穿回去呢……”

休特总督戏谑地打断了她:“好吧好吧高潮小姐,您的意图我懂,而且我想大家也都听懂了。鉴于您对我们这个与您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国度有着如此诡异的热爱,我谨代表麻萨诸塞湾省人民赠送您整整三百年热爱我们的权力!走吧布克平小姐,带上这份馈赠回到您的家乡接着陶醉去吧!秘书,叫下一位……”

这时总督才看到站在门口的丕平,冲他招手示意他们先坐下。接着开始倾听几个商人船长一拥而上地哭诉被“肯特人”洗劫的悲惨遭遇……

“……那条海盗船叫复仇号。‘肯特人’又高又瘦骨架宽大;皮肤黝黑粗粝胡子老长老长;戴顶河狸皮三角帽穿件暗红色的毛呢军装大衣。斜佩的缎带上插着三枝手枪,声音沙哑难听震得空气都嗡嗡响。最可怕的是他盯着你的时候……我发誓即使在最阴森的噩梦里,我都没有想过人类居然能长出一双那么丑陋凶恶又狂热的眼睛!那是一双从来都不需要眨一下的眼睛!”

“总督先生,肯特人还很张狂地让我给您捎个话。说如果他的义盗团朋友在波士顿挨一拳头,他就剁掉人质一只手。挨一脚,他就砍掉人质一条腿。被处决一个,他就会杀死十个麻萨诸塞人!”

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匆匆赶来站在一旁焦急地倾听。此人满头白发满脸括号纹,淡蓝的眼珠一脸奸相。听到这里他忍不住插嘴道:“西金斯,我的‘拜吉亚’号上的货物全没啦??”

“很遗憾带给您这样的消息,纳瓦罗先生。被俘的日子里,我亲眼看到那伙海盗把拜吉亚号上所有的茶叶全都倾进了海里。当然,最不幸的还是尊夫人和令嫒也被肯特人扣为人质,而且她们似乎都……”

不等西金斯船长说完,纳瓦罗先生就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完了!完了完了!全没了……足足价值三千七百二十一英镑啊!!”

荣兵三人对视一眼,心下都是又气又急!他们当然知道肯特人是谁。黑胡子真特么疯了!可他这种发泄式的挑衅和威胁绝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越这么折腾,监狱里那八个弟兄越是小命不保!

一群吵吵闹闹的受害者们渐渐散去,休特总督双手抱头久久不语……

丕平给荣兵老德克递了个眼色,三人悄悄走了出去。很明显,因为那八个被捕的海盗,黑胡子已经把整个麻萨诸塞殖民地搅得漫天风雨了!虽说丕平和总督的私交不一般,可在办公室里绝对不能再提此事,只好等总督下班出来再寻机打探吧。

坐在议会大楼街对面的茶饮店门口,荣兵皱眉喝着温吞吞的草莓柠檬汁,忽然定定地看了手中的杯子半晌……使劲一拍脑袋!

他终于想起来了!一年之前他在唐娜姐的小楼里,听到她报怨自己喝着火热的香槟是不幸的,之后又听她提到了《小镇冰景》时,自己忽然萌生的那个念头……可当时迷药瞬间发作就昏睡了过去,这事儿后来就给忘了。

荣兵抬起头问:“小梅子,上次在波士顿买火药的时候,你看到厂子里有硝石吗?”

“当然有。怎么了罗宾?”

“你带人再去买二十桶火药吧。还要那种优质的。记得再问问硝石卖不。要是卖的话,价高点也行,有多少收多少。”

金矮少奇怪地问:“罗宾,你买那玩意儿干啥?”

荣兵拙劣地模仿着孔明先生,摇着一把日本桧扇高深莫测地笑而不语……

梅里尔用征询的目光看向老德克,老德克摇着头笑了:“一看他那德性就知道准又有好事儿。去吧梅里尔,多带几个人。”梅里尔点头起身,带上几个人朝镇西边的火药厂走去了。

一大帮人正喝茶闲聊着,眼尖的德少忽然指着远处冲大伙喊:“大伙快看!新鲜嘿!贝格逛书店啦。他识字吗?不会也是在偷偷买罗宾内种小黄书呢吧?嘎嘎……”

众人抬头望去,果然,斜对面街边一家书店门前挤着一大群人,贝格那粗壮高大的身影正在其中。这还真挺新鲜的,刚才那会儿这厮还钻进一间糖果杂食店里闻味儿去了,怎么这会儿却在书店那里出现了呢?

不一会儿,贝格朝这边走来了。看着他那明显有异于平常的身姿步履,再看着他脸上那抹古怪的笑意,荣兵心说坏了!

贝格用大胳膊挡开金矮少小短腿儿和老皮三人的联手抢夺,使劲捂住自己的帆布子弹袋,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志得意满很低调地坐在那里微笑不语。

金矮少从后面抱住他粗壮的脖子不依不饶地威胁:“赶快拿出来!你买小黄书俺们全看见啦。你交不交?交不交?”

贝格使劲一甩肩膀,一开口就是智者对愚者的那种语重心长……

“低不低俗德欧比?你的视线不能永远盯着你思维习惯之内的方寸之地。我觉得人生其实可以是一段充满传奇的旅程!命运,也许就在你一次勇敢的选择中幸运地悄然……”

“胖子,又碰上传销的了?”紧盯着贝格那越说越放光的脸和越嘚吧越顺溜的嘴,荣兵忽然发问。

“怎么可能呢罗宾?这又不是老皮和他那缺德队友做的藏宝图,这可是麻省政府让发行的……”

“拿出来!”

贝格带着神秘自信的笑容,缓缓地把子弹袋子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解开铜扣,珍而重之地从里面拿出一张支票模样的东西……

“这啥玩意儿?麻省印的纸钞?”荣兵看着手里这张有着花纹边框,右上角标着序列号,中间是龙飞凤舞根本认不出内容的一堆单词的小纸片,奇怪地问。

拳王接过去看了一眼,点点头说:“彩票。”

“啥?”荣兵越发惊奇:“这年头美洲就有彩票啦?”

邦子撇撇嘴:“不懂了吧?英国在美洲的殖民地就发源于彩票。好像是一百多年前吧?为了在北美洲抢一块殖民地,查理一世当时就授权弗吉尼亚公司发行彩票了。要是没有彩票,还指不定有没有现在这块北美新英格兰殖民地呢。”

荣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噢,怪不得后世那位米粒尖先生各种急赤白脸地包装美化自己呢,敢情,原来它最初就是三儿他爷爷抽奖送的赠品啊?理解,这苦……那啥的出身也的的确确是太馊巴太寒碜了点。”

他冲使劲抿嘴忍笑的贝格说:“胖子,彩票这玩意儿玩玩而已,你就当用零花钱做公益了,你别又整出那副梦想在手世界我有的恐怖表情行不?”

小话痨插嘴道:“这可不是公益彩票这是偿债彩票就是某人投资失败还不上巨额债务了就发彩票骗来钱好替他还债。”

荣兵不解:“这样也行?为啥呀?他还不上债务他破产呗,凭啥他就有权发彩票圈别人的钱替他还债啊?傻子都知道发彩票就等于捡钱一样,那我特么还想发彩票呢!”

丕平摇摇头:“不是的罗宾。每个债权人都是殖民地有头有脸的商人权贵,所以失败者破产的话,其实是这些商人权贵们的金钱受损失。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办法,让破产者发彩票,从公众手里众筹到资金还给那些债权人。等于是所有买彩票的公众替那些商人权贵们承担了投资风险。明白了吗?”

“卧槽!还带这么玩地?这资本来到世间,真是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他妈写着愚人节仨字儿啊!”

荣兵苦笑着摇摇头地对贝格说:“胖子,又上当了吧?彩票黑幕老多了,你咋还信这个呢?乖,以后别买了啊。”

贝格的脸上那副神秘而又傲视同侪的表情又昨日重现了……

“罗宾,头奖可是一千英镑!如果你永远都不相信奇迹,那奇迹永远都不会选你——傻瓜总督”

切里又接近崩溃了:“贝格!头奖就是一千万跟你有个毛关系?人家都能作假的你明不明白?”

贝格自负地扭脸应战:“本来无望的事,大胆尝试,往往能成功。——莎士比亚”

“你……!!!”好几个伙伴都被这位大脑袋被洗得跟犟驴似的家伙给气得胸闷气堵发梢微颤!

“好了好了,花小钱买个教训吧。大伙也别太当回事。”荣兵赶紧打圆场。他扭脸问贝格:“这次又交了多少洗脑费?”

贝格这才面现一丝扭捏,答非所问地说:“嗯……买得越多才越容易中奖,这你明白吧罗宾?”

“是,歹劳,我明白,你就说这张彩票多少钱吧?”

“这张……1英镑。”

“噢,那算了。”

“我买了102张……”

“啥???!!!”所有人一齐瞪大眼睛叫了起来!

荣兵“噌”地跳起来喊道:“大叔!我申请现在就踢死他!”

老德克气得太阳穴上青筋暴露!用雄狮般的粗嗓子怒吼:“踢!给我往死里踢这头蠢驴!贝格,你他妈平时抠得要命!明明比谁都嘴馋,就爱逛个糖果糕点铺子,可每次都是空着手爪子进去含着手指头出来!一便士都舍不得花。可你每次被骗咋就这么大方呢?不对呀!你哪来的102镑?”

贝格脸上那副被洗脑洗出来的自负神情这才被彻底吓没了,他嗫嚅着说:“梅里尔让……让我帮他拿着钱袋……”

荣兵铁青着脸一摆手:“闭嘴!走!跟我去把钱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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