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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作者:张延星| 字数:3654| 更新时间:2021年10月08日

二十一世纪前叶是社会全面深化改革的关键历史时期。经历了一段时期的经济社会高速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有了显著提高,物质精神文明得到了全面发展,但与此同时也出现了城乡发展不均衡、贫富差距逐渐拉大、前期刺激政策消化不良等不稳定的因素,再加上近期金融危机的冲击,经济社会发展增速开始放缓。进一步调整释放改革发展红利,让更多人拥有获得感成为经济社会转型升级的当务之急。在社会市场经济中占据主导地位的企业,理所当然地冲在了社会全面深化改革的最前线,降薪减利裁员已经成了企业深化改革路上的一道“亮丽风景”。

西傲是一家企业的高管,新一轮的企业改革之前,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在单位里有成千上百名下属前呼后拥,回到家里有父母的体贴照顾,尽管已四十出头,可仍然保持单身,每天深居简出,遇到需要紧急处理的事情也是专车接送,对待本职工作认真负责、全面统筹,对待下属和蔼可亲、关爱有加,工作之余炒炒股票、写写博客、练练书法,平时酷爱游泳爬山等体育运动,保持着一贯的工作作风和良好的生活习惯。由于平日里没有繁杂的业务缠身,再加之他有着良好的生活习惯,四十出头的年龄仍然保持着三十左右的身材和容貌,让同龄人好生羡慕。尽管一直保持单身让人费解,父母也为他安排过无数次的相亲,但他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不是借口自己工作忙,没时间谈情说爱,就是借口性格不合,没有好感,最终就是不了了之。

人非圣贤,纵有七情六欲在所难免,但在走过近半辈子人生的西傲看来,人生在世能有一个温馨的家庭,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有一个贴心爱自己的妻子,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再有一双乖巧的儿女足已。由于西傲出生在一个贫穷落后、动荡不安的年代,从小过着饥寒交迫、食不果腹的生活。能吃饱穿暖,满足一个人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考虑儿女情长。即便是长大成人后,社会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的生活水平相比之前也是天壤之别,自己的社会地位、收入水平足已跻身中上等社会阶层,但一直保持着勤俭节约的生活习惯,穿着打扮朴素大方,以舒适得体为要,饮食以家常便饭为首,除了工作需要,从不大吃大喝。表面上看,西傲乐观开朗、十分健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但其实他是一个性格偏于内向的人,外向的性格也是由于工作需要,常年跟南来北往的客户打照面,听的多了、见的多了,一来二去说话的底气也就足了。

企业改革时,身为高管的他,也面临着严峻的压力和挑战。参加各种会议,研究各种政策文件,几乎已经成了家常便饭,部署工作时要统筹考虑,尽量避免不稳定不和谐的因素产生,执行任务时还要多方考证,深思熟虑,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矛盾和纠纷。毕竟,改革涉及到的是每一名员工的切身利益,能否按部就班地实现改革目标,对于高管层来讲是一项重要的政治考验。有些高管层经受住了改革的重重考验,在工作中表现出了应有的担当,获得了一定的威信,管理者的位置更加牢固,而有些高管层则缺乏应对突发事件的经验和阅历,面对改革带来的滚滚浪潮,没有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和心理准备,明显感觉措手不及、捉襟见肘,理所当然地成为改革浪潮的受害者,轻则批评教育、谈话提醒,重则取消先进资格。还有一种高管,既不是能力不足,也没有跻身先进,而是因为其他原因选择了主动离开。西傲就是这样一种人。如果说那一年的企业改革对于整个市场经济甚至整个社会都是一个重大事件的话,那么对于西傲来讲,那一年就是他人生的一道坎儿。

那一年,正当西傲满怀斗志地奔赴辗转于各种会议现场、工作车间,热火朝天、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时,他忽然收到了父亲的病危通知书。由于西傲常年忙于工作,很少与父母团聚,尽管知道父亲身体有所不适,但因为父亲身边有母亲照料,他倒也可以安心地在外打拼事业。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父亲的胃炎居然严重到这种程度。送到医院急救时,被医生诊断为胃癌晚期,通知家属做好准备。西傲收到病危通知的那一刻,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奋不顾身地往医院跑去。那是平生第一次,他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路上狂奔,无暇顾及路人异样的眼神,托着已经疲乏不堪的身体拼命往前奔,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和自己砰砰的心跳。

“妈,怎么样了?”西傲来到医院时,母亲已经安静地守候在急救室的门外。佝偻的身躯因抽泣而不停地颤抖着,苍老的容颜因泪水的浸润而显得异常饱涨。

“呜呜……儿啊,你终于来了。”看到儿子急匆匆地赶来,母子俩抱头痛哭、泣不成声。长期以来父亲就像一棵大树一样,守护着这个平凡而温馨的家庭,给母子俩提供了一个避风港湾,让他们可以在纷繁复杂的世界里安静快乐地生活。然而父亲一走,母子俩顿时没有了依赖,六神无主再加上情感上的不舍,失声痛哭是在所难免的。在医护人员的再三安抚下,母子俩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向医生询问了一下还没有办结的手续,结算了医药费,便开始着手遗体安葬的事情。

正所谓忠孝两难全。由于小时候生活的比较艰苦,西傲从小就养成了独立的习惯和性格,工作之后一直忙于工作,很少有时间陪伴在父母身边。偶尔也会看到母亲在家里为父亲熬制中药,但问及病情时,得到的回复总是含糊不清,要不就是胃口不好,熬点中药调理一下脾胃,要不就是腿脚不灵便,熬点中药泡泡脚、去去浮肿,总而言之就是没有什么大事,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可西傲却不知道,在父亲的执意要求下,母亲隐瞒了病情,就是害怕耽误他工作。那个时候父亲的胃癌已经到了晚期,而每次母亲面对儿子的问询,总是张张嘴,却又咽了回去,不知道一个人度过了多少个以泪洗面的日子。

安葬父亲的那一天,西傲穿上了自己刚参加工作时的那身黑色西服,系着一根黑色领带,显得格外庄重。其实,西傲还有一个姐姐西厢,因为已经定居国外,那段日子暴雪频繁,几乎中断了两国间所有的通行工具,也就没有能够赶回来参加父亲的葬礼,再加上母亲身体抱恙,安葬一事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西傲的肩上。事实上,西傲常年在企业里工作,很少理会家长里短的事情,对于安葬礼仪之类的要求并不熟悉。好在西傲有两个要好的朋友,克拉斯和崴特。克拉斯是一个已经退休的教授,戴着一副眼镜,显得学问高深、温文尔雅,退休之后过着普通人一样的生活,没事儿的时候遛遛弯儿、写写字,炒炒股;崴特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是一个在业界小有名气的导演,身材魁梧高大、脸蛋白皙红润,穿着打扮时尚潮流,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克拉斯是一名知识分子,从来都对这些带有迷信色彩的民俗不屑一顾,但怎奈自己也不是不食人间火的神仙。退休之后,一个人闲来无事,有时会接送一下正在上学的孙子,有时会到附近的公园遛遛弯儿、锻炼锻炼身体,偶然也会参加一些社区活动。一来二去,跟附近的居民打的照面多了起来,对人间的一些琐事也就了解了一些,不再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反而向生活低了低头。得知西傲的父亲去世的消息后,他也是悲痛万分,毕竟他们是同龄人,难免有些感伤。作为西傲叔叔级别的朋友,出于怜悯之心,他决定帮助母子俩筹办遗体安葬一事,于是,他联系了周边的一家火葬场,询问了关于遗体安葬的流程和费用等有关事宜,确定了时间、地点。

崴特平日里吊儿郎当,但在社会大学里算是混的有模有样,因为工作性质需要,经常要接触一些演员,自己也会经常受到剧情拍摄的感染和熏陶,久而久之练就了一双识人慧眼和见风使舵的本领。尤其是在与人相处方面,圆滑的无懈可击。西傲父亲安葬当天,接待前来吊唁的人员任务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崴特的身上。西傲则通知了父亲生前的几个要好的朋友,在附近的山区为父亲买了一块墓地,其他时间就一直陪伴在母亲身边,不敢离开半步。

葬礼当天,母亲因为身体抱恙,一直卧床不起,整个现场都是西傲在东奔西走,好在还有崴特和克拉斯这两位好朋友相助,事情进展的也还算顺利。

“先生,请您仔细阅读一下协议的内容,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请在协议书上签字。”在把遗体送进火葬场之前,去世家属需要与火葬场签订一份协议书。

西傲接过协议书,匆匆扫了一眼,神情恍惚地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抬头望了一眼直挺挺地躺在躺板上即将被送进火葬炉里的父亲,眼泪禁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淌。不久前还坐在自己面前,慈眉善目地喝茶看报,语重心长地劝导自己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的父亲,一辈子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为了养家糊口四处奔波的父亲就这样冷不丁地走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实在是愧疚万分。纵然自己是七尺男儿,也顾不上这些身外之物的束缚,“噗通”一声跪倒在父亲面前,低头痛哭了起来。

看着西傲如此痛哭流涕的模样,克拉斯内心里一阵抽搐,疼的厉害!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如此撕心裂肺地痛哭的场面一样。泪水也禁不住跟着淌了下来,实在难受的不行,就上前一把把跪在地上的西傲拽了起来,语气坚定地说道:“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这算怎么回事,让人笑话!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你的父亲也不会含笑九泉的。”

时间也差不多了,西傲慢慢起身站了起来,任由工作人员把遗体推送到了火葬炉里……

大概过了近一个小时,工作人员把盛有骨灰的盒子送到了西傲的手上。西傲则坐在崴特的车上,一起奔赴墓地……一切安排妥当以后,西傲亲手为父亲刻了一块墓碑,写上了“西天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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