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一天，李青聿坐在轮椅上，看爷爷蹲着给她做新的小板凳。
他弓着背，地上放着三块木板，不停地用锉刀打磨，有一块木板最大，长三十五厘米，宽十三厘米，厚一厘米。
这一块，是用来做凳面的。还有两块尺寸一样，都是长十五厘米，宽十三厘米，是用来做凳脚的。
磨好了木板，他开始钉钉子。
很快，他就把个小凳子做好了。
这样的小凳子，李天仁已经给李青聿做了上百个。
那一天，他有些吃力地把李青聿从轮椅上抱下来，放在小凳子上让她试试。李青聿用这个小凳子慢慢往前「走」，感觉比上一个更顺手了。
而且这样一来，碰到轮椅走不过去，或是需要洗澡的时候，李青聿再也不用麻烦年迈的爷爷了。
看着李青聿脸上绽放出的真挚笑脸，李天仁脸上也忍不住笑开了花。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名利，金钱，权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他的儿子和儿媳在与家族对抗中不幸双双惨死，留下他们的女儿在人间。
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告诉李青聿，以李青聿的聪明自然早已知道。
只是他们都在默默守护着这一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除了轮椅，这个小凳子就是李青聿「走路」的工具。李青聿坐在凳面上，双腿交叉放在身前，与身体保持垂直，侧面看，整个人像一个直角。
李青聿用两只手握住凳子两端，一左一右地抬起、挪动凳子，从而达到前行的目的。
“两边凳脚又被你磨坏啦，我给你重做一个。”李天仁每次都会耐心而又温柔地对着李青聿说道。
小板凳做了一个又一个，年份过了一年又一年，爷爷的病没有任何好转，李青聿的病也没有任何好转。
李青聿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小时候前往父母工作居住的城市。
那个地方实在是太遥远，比秦羽他们以前住的小山村的山沟沟还要僻静深远人迹罕至。
那里是真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以前暑假的时候李天仁会带着李青聿去，李青聿也是趁此机会去父母那里待上两个月。
从李家到父母工作的城市，途径很多很远的路程。李青聿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这样不用受其他乘客打量，又可以看风景。
汽车停在服务区时，别的旅客都下车吃东西，上厕所，而李青聿只能在车上解决。
去父母的住处只有短短两个月，所以轮椅放在李家没有带。
如果一旦前往比较远的地方，陪护李青聿的爷爷，总会带几个空瓶子，让我悄悄排尿，最后拿到车下去丢掉。
从乡村泥土小路，到交错的高速公路，再到高楼林立的市中心，李青聿一路上看着风尘仆仆的旅人和钢筋水泥的庞大怪兽，真真切切地感受着外面的世界。
爷孙俩也偶尔会去逛商场，但是因为身高问题，我坐着的时候，双目平视的视线只到普通成年人的膝盖部位。
盯着健全人笔直而有力的腿，看着他们站立行走，奔跑追逐，除了羡慕，也有嫉妒。
“今年的目标是，努力赚钱，换个好一点的轮椅，再去考个驾照，这样出行方便一些。毕竟，生活总得有点小目标，这样才有奔头嘛。”
这是李青聿写在日记扉页上的话。
对于很多人来说，活着就已经花尽了全部力气。
而对于李青聿来说，她从放弃自己，放弃生活，再到想要拯救自己，拯救爷爷，花了非常非常长的时间也耗费了很大很多的勇气。
所以，对她来说，能平静地活着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等等，先别着急那么丧。”秦羽终于忍不住伸手打断了这个冗长又悲伤的故事。
所有人沉浸其中的情绪被猛然打断，而秦羽的女朋友听到秦羽这么没礼貌的一句话，雍雨竹皮笑肉不笑地掐了一把秦羽的皮。
这臭婆娘，揪得生疼。秦羽忍不住有些龇牙咧嘴。
“我是说，如果我有办法治好你的双腿呢？”秦羽咬牙忍住皮肉之苦，眼神坚定地直直看向李青聿的眼底。
他看到李青聿眼中飞快翻涌起的期待，又飞快地沉下去。
毕竟这样的话，她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
“可是我已经看过了京城所有的医生，问遍了所有认识的人，没有一个人说我的病有任何的希望。”李青聿在短暂的激动以后便是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不，我说的是真的。我可以以我的性命作为担保。”秦羽伸出手比了个发誓的手势。
李青聿被秦羽一脸认真的表情逗笑了，说道：“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我的双腿已经没有知觉了，你又如何能治呢？”
“骨头断了可以促进它的增生，经脉断了可以催化链接，虽然我不能起死人肉白骨那么逆天的东西。但是我有自信恢复你的双腿。”
秦羽自信满满的话语听在刚刚讲述完自己的悲惨经历的李青聿耳朵里，都有些不是那么些滋味。
看到李青聿还是一脸颓废不自信也不相信的表情，秦羽有些忍不住地走上前摇了摇她的肩膀，使得她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秦羽轻轻蹲在她的面前，仰视着她，说道：“你看，我现在比你矮多了，你愿意相信一个小矮人说的话吗？”
李青聿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见她笑了，秦羽就知道有戏，连忙对着李青聿说道：“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仙女，仙女不能拘泥于凡尘，所以我要让你飞起来，要让你有奔跑的自由。”
青年眼中灼灼的光芒，让李青聿一下子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那个地方，那个白雪皑皑，却让她感到无比温暖的地方。
“好，我答应你，我也相信你。”李青聿对着秦羽这般说道。
既然患者愿意配合治疗，那么剩下的就交给我医生了！
秦羽把胸脯拍的彭彭响，对着李天仁和李青聿说道：“我，秦羽，一定要治好你们爷孙俩，让你们后半辈子快快乐乐地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