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进入医院门旁的拐角,停了下来,各自互相擦拭着对方脸上的泪痕。或许精神的支柱是无奈的人唯一能够留给需要他们救助的病人的。
任凡站在一边,等两人收掩掉现实的错化上虚伪的妆,走上前,一句话不说伸出手。任凡两只手紧抓着几百元钞票,盯着夫妇两个人眼睛看。
男人脸上露出了笑,走到任凡面前,说:“孩子,不用,不用了。”
女人也欣慰的微笑着,说:“孩子,谢谢你了。没用的,没用。”
“我知道有些少,但是——”
“不是的孩子,不是的。我们已经放弃了,没必要了,谢谢你。”
“不是,——”
“好了,孩子。你也需要,不要想着我们了。谢谢你。”
任凡一句完整的话没有说,被那夫妇婉言谢绝。本身一副自豪感的任凡却浑身火燎,背上尘封的毛孔,争先恐后的往外冒汗。任凡身上一阵刺疼一阵瘙痒。
一腔热情的任凡厚着脸皮出了大楼门,惭愧的走到诗诗面前,说:“人家不要。”
诗诗看见任凡这副模样,早猜出了一二。接过钱,对任凡说:“你跟我来。”
任凡跟在诗诗后面。夫妇两人正往最里面走去。诗诗叫住他们,赶了上去。
诗诗将钱塞进女人手里,说:“姨,确实不多,你也不要嫌少,拿着买点好吃的,就当一片心意。”
女人手开始颤动,激动地跪了下去,诗诗赶忙扶起。男人在一旁收拾好的模样开始泪眼婆娑。任凡也被女人的举动震撼了,紧忙跟着诗诗扶起女人。
女人泪眼潸然,自语道:“好人啊,好人。”
诗诗安慰了好半天女人,夫妇才重新止住哽咽。
男人整个脸在抖。女人对任凡说:“孩子,你女朋友人不错,你要好好待她。姑娘是好人,好人。”
“嗯,我会的。”任凡没有心思也觉得没有必要做过多解释,顺口应了下来。
诗诗看了任凡一眼。
两个人又套着客套话劝说了夫妇一阵,这才退走了。
路上,任凡问诗诗道:“怎么你给人家人家要,我给人家就不要呢?”
诗诗说:“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你还没有看明白。”
世界的样子任凡是没有看明白,但真正没有看明白的其实并不是世界,而是人心。
任凡斜着眼睛看周围人,问诗诗道:“别人怎么都拿我们当一对呢?”
“因为现在,我们就是一对。”诗诗说着跨上任凡胳膊。
任凡甩开诗诗,说:“你不要这样子,我一会儿去给你妈妈解释,说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我是你请来的,不是你男朋友,请他老人家不要误会。这样别人就不会误会了。”
诗诗停下脚步,看着任凡问:“我漂亮么?”
任凡被问的一脸通红,支支吾吾不置可否。
“你喜欢我么?”诗诗紧逼着问。
任凡彻底无招,面对着诗诗,粗气也不敢出一个。
诗诗说:“追我的人一大把,一大把,但我一个也看不上。我愿意将我的一切给你。”
在红叶烂漫的深秋里,任凡鼻头上渗出粒粒汗水。
“为,为什么?”任凡被诗诗露骨的表白冲击的缓不过气来。
诗诗却退了一步,脸上写着穷寇勿迫,说:“你以后会明白的。”
诗诗总在卖关子,让任凡摸不着头脑。任凡问:“我们这是爱情还是只是需要?”
诗诗说:“爱情是需要的幌子,需要是爱情的结果。”
在医院对面有一排卖吃食的商店门面。这种构造似乎是所有医院周围环境的模式。医院像是一堆硕大的大便,它散发着从人体搜刮来的肠胃里的油水香味,招惹来太多眼睛盯着蝇头小利的苍蝇。于是这些苍蝇排好了队,等着一个一个从他们面前走过的人肠子里的油水。
诗诗带着任凡走进一家门面恢弘,窗明几净的饭店。任凡看着服务员,对诗诗说:“他们这个一月多少钱?”
诗诗头也不回,说:“管吃住,一月九百到一千二。你想干么?”
“管吃住?那好啊。真好。”
底层人民在找工作的时候,总优先考虑着管吃住的好工作,似乎吃饭能花掉我们很多钱似的。管吃住听起来好像我们每月能攒下多半工资,但殊不知,管吃住只是老板拖欠和克扣工资的最好手段和合理的借口。
诗诗说:“不要了,你已经被我雇佣了,你现在得听我的。吃什么?葫芦头泡馍吧。”
任凡听过葫芦头泡馍,只知道同学说是没有洗过的猪大肠做的,至于究竟是什么样什么味道,却真的没有见过。
任凡小声问诗诗:“干净么?”
诗诗看了任凡一眼,说:“比你干净多了。”
任凡咕嘟说:“我已经十天没洗澡了,他再比我干净,也应该好几天没有洗过了。”
诗诗看着任凡,心里喜欢,问:“你在骂我么?”
“没有,我不会骂人的,我从来不骂人。”
“喝点红酒吧!”
“我不喝酒。”任凡说。
诗诗从包里掏出一根比两根火柴粗点的白色香烟点上,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吸。任凡被诗诗的举动惊吓了一跳,懵在那儿动也不敢动。
诗诗将烟盒和打火机向任凡面前推了推,说:“来一根吧!”
任凡被诗诗的样子吓到了。在任凡心里,抽烟是男人的事情,女人抽烟一般都是不正经的人。这种不正经的女人在任凡心里,一般的造型会是穿着不遮羞的衣服,化着过分恐怖的妆,头发像遭了雷劈,长着血盆大口,随随便便坐到任意男人的怀里或者和男人去开房。
这种堕落的女人形象完全和诗诗不沾边,但如今任凡眼前的诗诗确实是在抽烟。任凡心里生了反感。将桌子上的烟火推回给诗诗,扭过脸挂着不高兴的样子。
香烟盒子上写着英文,白色精装。
诗诗吸进嘴里的烟过了一会儿,又从鼻子被嘘了出来。诗诗动作老练,表情悠闲,脸上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气。
“看不惯,是么?”诗诗冷冰冰的问任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