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重庆，没有太阳的夜晚更象是刚熄灭的火炉一样，找不到一处阴凉的地方。

早晨五点多钟走出酒店，首先接触的还是扑面而来的热浪。距离机场的路不远就试着步行过去。尽管是山城，也没有了山区的空气中那种清新和舒爽，水泥砌成的森林和地面一直保留着太阳的温度。旅行箱在地面上磨出重重地低音，几分钟后身上便开始流汗了。早行的人们都在开始忙碌，只有路边的榕树在静静地看着从它身边走的人，星星在晨曦中没有了明亮，西天的月亮象是在等待什么，呆呆地挂在空中。

江北机场，依旧灯火通明。进入候机楼便感觉凉爽，空调机在不停地工作，它在降低室内温度的同时，也在加热原本就很高的室外气温。看来，空调机真是一项不成熟的发明。

在机器上打出机票，再换好登机牌，半个小时过去了。

安检处排着长龙，大家都习惯地把旅行袋、旅行箱放上运输带后再接受身体探测。年轻的安检员要我脱下皮鞋，他再把我的皮鞋放在运输带上，X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他又把皮鞋里的垫子拿出来再仔细检查。我奇怪地看着安检员那认真的样子，他看了好一会儿后问我：你的皮鞋怎么比一般的皮鞋要重呢？他一问我便知道他还是一个新手，便笑着地解释：这是军鞋、也叫将军鞋，它的重量是时装皮鞋的两倍，因为它的底部夹有钢板。安检员看着我点点头把皮鞋还给了我，当我穿上鞋离开的时候，还是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尽管他不知道皮鞋的种类，我还是被他的敬业精神折服。

候机厅里早就坐满了等待起飞的人，年轻的男女在谈论着西藏的风情和风景，一脸向往的样子。年龄大一点的人都安静地靠在坐椅上，像是在等上班的交通车。我拿出牛奶和面包，填饱肚子才是我现在要做的事。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到跑道上飞机在起、降，世界像是永远都在不停忙碌着。

早上七点多钟，太阳刚从山的东边露出半张脸。旅客都早在飞机上坐好了，等待着塔台的起飞指令。我把座椅向后靠了靠，两个小时的飞行，不舒服真有些受不了。

飞往拉萨的航班开始在跑道上向前滑行。速度越来越快，后背的推力也越来越大，一会工夫，身体就感知到了飞机离开地面的腾空感。

透过舷窗我看到了一个完整的太阳。

飞机在继续上升，地面上的路小了、汽车不见了、大楼小了、长江小了、山也小了，小得像是将军作战室里的人工沙盘。

飞机终于可以平飞了，我环视一下周围，机舱里没有空着的座位，人们也开始相互打招呼，坐在前面的应该是一位摄影师吧，他忙着查看镜头，不停地更换着长短镜头试着向外看。

旁边的一个女性问：“下了飞机应该有治高原反应的药吧？”

一个男声答：“机场大厅里就有，叫红景天，你不用操心。”

“这次我要在布达拉宫拍好多好多的照片，要穿上藏族的服装，你也要穿啊。”一个女孩的声音。

一个男孩接着：“好、好、你想拍多少都行。”一双恋人。

我无意去听这些不属于我听的话，我把眼睛转向窗外，川西的山越来超大、越来超高，一种错觉好像是飞机降低了高度。从高空看下去别说路，就是线也没看到一根。“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我突然想，要是李白也坐在我身边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还会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吗？也许会、也许不会。

高空中看着大地，感知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又感知着人世间道路的崎岖和坎坷！高山、大河、峡谷汇成了眼下的世界，也汇成了一幅壮丽的画卷。

一片云朝着我们飘来，云层越来越厚，转眼遮住了下面的一切，如一块无边的大幕把地球盖住了。正当我要收回视线的时候，眼前魔术般地变成了海，湛蓝的天、雪白的海。云的“浪花”远比海的浪花更具幻性，一丝一丝、一朵一朵、一排一排，若能伸手触摸一下会是什么感觉呢？飞机仿佛变成了一条小船，航行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白色海洋里却是那样地平稳，那样地“劈风斩浪”，云从窗外飘过，飘得那样轻逸，一个真实的童话世界。

我闭上眼睛，转动几下快要僵硬的脖子，伸伸双臂，那风景一刻也没离开过脑海。

咔嚓、咔嚓。前面坐位上的摄影师在告诉我外面又不同了。

窗外，雪山。

飞机象是在贴着山顶飞行，山顶上的石头都能看到非常清楚，山坡似是被刀削过一般，高低处就象是一个大写的W一样，根本就没有可以放下一只脚的地方。没有溶化的雪散留在没有阳光的角落里，没有树木，连草也看不到，这里没有生命!

山越来越高，雪也越来越厚，包裹了山的大半截。一小时前我还在火炉般的重庆，一小时后却是飞行在这雪原之上。天空中没了云的飘动，能看到山下的森林，能看到森林边上的帐蓬，能看到一条大河，那是雅鲁藏布江吗？那是大渡河！弯弯曲曲象是神仙姐姐飘落的围巾，更象是村边的那条小河。

山顶上的雪在阳光下耀眼，白得没有一丝杂色，真好！

“到了贡嘎雪山了”。前面的摄影师向身边的同伴说。他的同伴向窗口靠近。他的快门声也连续起来。

贡嘎山位于四川省康定以南，是大雪山的主峰。周围有海拔6,000米以上的山峰45座，主峰更耸立于群峰之巅，海拔7,556米。高出其东侧大渡河6,000米，被喻为“蜀山之王”。主峰由花岗闪长岩组成，受海洋季风影响，雪线海拔4,600~4,700米，冰川发育规模较大。东坡最大的海螺沟冰川长14.2公里，末端下达2,850米，已落入森林带内，在长期冰川作用下，山峰发育为锥状大角峰，周围绕着60°~70°的峭壁，攀登困难。

让我想起了一句话：若你能登上珠峰绝顶，但你绝对登不上贡嘎山。这是登山界公认的名言。尽管它的高度比珠峰低了千多米，只有7556米，但它却是登山人眼里的神山。据说到今天也只有24个人登顶成功，却是以37人的死亡作了代价，曾经一度被禁止登山。而登顶珠峰的人早过千、过了万，所以，那些拿登上珠峰为自己贴个英雄标签的人，其实他们自己的内心也不敢承认自己是英雄。

贡嘎山就在眼下，无数座耸立的雪峰汇集成山的世界，雪的海洋。我好象看到被群山相拥的主峰，看到了那面让天下好汉们恐惧的冰坡，它用强硬又雄伟的姿态立于天地间，更像是在宣示主权！它四周的风在怒吼：这里不欢迎人类！

雪渐渐地少了，我看到了远处的盆地，飞机在降低高度。

雪在眼前消失了。看到了零散的植物、看到了建筑物，飞机在半山腰处倾斜地飞翔，更象是翅膀扶着山面在飞。

看见了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