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接掌王位后,例行的庆典是必不可少的。
鉴于‘神王’——既前国王——虽然离开京城前往外省行宫乐享天年,但仍然握有实际的重要权力,表明他仍是帝国主宰,所以新国王的登基庆典有意压低了规模,比较低调。
帝国出现了史所未有的双王并存的奇怪格局。
新国王倒并不在乎这些,因为他原本就没想过当国王,能省点心当然好。可臣僚们却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在权力的天平上该怎么做才恰到好处,既不得罪这头、同时又不得罪那头。当然也有一些见风使舵者开始考虑“把宝压在哪边,长期收益才比较好”的问题。
这天,新国王连续听取了几位大臣介绍各自部门的情况,感觉有些疲乏,准备静下来休息休息。这时王宫守卫报告:奇科求见。
看过前面章节的可能还记得,这位奇科原是继左里基之后的第二任宫廷诗人,他才华有限但善于阿谀奉承,因而受赏识被提拔为帝国主管教育的高级官员。
神王一直对周围诸国怀有警惕,特别是对远在天边的两个弟弟——乌拉诺斯和赤由——更是不放心,生怕他们念念不忘当年被放逐的仇恨而卷土重来进行武力报复。所以隔几年便派员出国巡视一番,观察各方面的动向,搜集有关情报。
此次派的是奇科。他奉命出使海外,近几天才回来。
新国王对这位叫奇科的臣僚是很痛恨的。一提到这个名字,他便想起几年前自己化名“辛达”隐藏在盘蛇山区的岁月。就是这个可恶的奇科泄露了自己的行踪,引来大王子追杀。虽然自己逃过一劫,却造成大酋长“虎耳”和一批无辜居民的死亡。当然,他同样痛恨的还有参与此事的洛里、波利尼等人。
听说奇科觐见,他的第一反应是借机找个理由将这个只会溜须拍马的家伙杀掉,但立刻想起父王不久前与他谈的的一番话。
父王郑重地说:朕知道你在朝野都有一些仇人,但作为国王,除非有确凿的犯罪证据,否则绝不能动用手中权力公报私仇。记住:你如果要处理官员,必须经过朕的同意,由朕为你把关。
父王肯定不会同意杀掉奇科。
看来自己的权力还是很有限的。他不但杀不了洛里、波利尼,甚至也杀不了奇科这个猥之琐小人。
正想着,只见奇科已经来到大厅,恭敬地行罢觐见礼。
奇科:“微臣执行王命归来,诚惶诚恐叩见陛下。”
国王:“你去觐见过神王了吗?”
“是的,微臣昨日觐见神王,神王命微臣今日向陛下报告巡视情况。”
国王控制住厌恶的情绪,缓缓道:“说吧。”
“微臣此次巡视,到了周边十余国家,历时半年。总的来说,这些国家对我帝国态度友好、敬畏有加,请陛下放心。”
“有我两位叔父的消息吗?”
“微臣也做了重点了解。据往来商人和流民讲,大御弟乌拉诺斯和正妻该娅已在宫廷动乱中被其后妻瑞亚害死,瑞亚的儿子们掌握了大权。现在他们正忙于征服周边各个部落,企图建立长久稳固的基业,看来没有重返我帝国的心思。而二御弟赤由情况不是很妙,据说他受到当地一个强大部落的反击,实力大损、被迫东躲西之藏,于今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国王:“好啦,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微臣还有几句话禀告陛下。”
“说吧。”
“过去,微臣曾冒犯过陛下,请陛下原谅微臣的无心之错。”
“‘无心之错’?你恨不得杀掉我才甘心,岂是无心之错!”
“当时微臣不知‘歌手辛达’就是陛下,所谓‘不知者不罪’,望陛下宽恕微臣的罪行。”
国王想了想,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对答。作为朝廷官员,对民间艺人的言行严加监控是无可非议的,也是职责所在,何况奇科可能真不知道那个“歌手辛达”就是自己。他在心头转了好几次“杀”的念头,但脑海又浮出神王那句“除非有确凿的犯罪证据,否则绝不能动用手中权力公报私仇”的话,暗暗叹口气。只得说道:
“你也是为帝国利益考虑,朕不会怪罪你的。”
“谢陛下宽恕。这几天,微臣在闲暇时编撰了一篇宣扬陛下英明伟大事迹的文章,总标题叫《新的太阳冉冉升起》,其中分三章,题目分别是《神异的少年》、《神奇的青年》、《神武的继位者》…。”
话未说完便被国王打断了,“你写这些要干什么用呢?”
“臣是管教育的,当然是编入学校课本。现行课本中已经有了关于神王丰功伟绩的内容——顺便说一句,那也是微臣所编写。现在您正式继位,必须在课本中添加有关您的章节。”
“朕从小到大,既不‘神异’、也不‘神奇’、更不‘神武’,远比不上父王英明神圣,就是个普通人而已。你这套生拉硬扯、不符实际的东西就免了吧。”
“微臣斗胆驳陛下:免不得!自古以来,民众都认为君王是天神派来管理他们的,是非凡的、全能的、洞察一切的。只有让他们相信君王从出生那天开始,一举一动都异于常人,处处表现出伟大的天才,他们才能从灵魂深处敬仰您、崇拜您,俯首帖耳为您赴汤蹈火、舍弃一切。如果您对他们说:帝国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和他们一样只是普通人,您想他们还会无条件服从您吗?还会无怨无悔跟您走吗?所以,不要以为宣扬您只是您个人的事,这个东西关系到帝国的命运、人心的向背、王室的尊严,必须如此、不可不如此!”
国王发现自己说不过这个舌如巧簧的家伙,同时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便懒懒道:“随你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