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风扑面，没多一会儿的功夫，范晴叶已是汗流浃背，脸上的妆也被汗水弄花了。在梨园行出汗是大忌，可户外如此闷热的天气下，又有什么办法呢？

周洪珍叹了一口气道：“要不咱们早走了吧！这么热的天，都跑到戏楼戏园子听戏，没人搭理咱们。”

范晴叶坐下来喝了半杯水，说：“咱们成立戏班的事情得抓紧了，接下来的几天，戏根本没法唱了。”

周洪珍收拾着物件，燥热的天已让她的心情烦躁起来，这时，她见范晴叶垂头苦脸坐到一旁，便道：“听说在西更道街开了一家面馆，味道不错，咱们挣的钱，够今晚去吃一顿。”

范晴叶缓和了一下情绪，笑道：“行，吃完饭去找一下我二哥，咱们把这个事情提上日程。”说完，也帮忙收拾起来。

周洪珍打断道：“你先去把妆卸了吧，要是天黑了，就你这幅打扮，在大街上能吓死个人。”

范晴叶热的有点喘不过气，赶紧把戏服解开，对周洪珍说：“赵府定了咱们三日后登门演出，他们家的戏台比较简陋，要是这个热天，估计咱们得再遭场罪。”

周洪珍道：“主要是你在台上。这小菜花就是有心机，这活倒是不争不抢。”

范晴叶叹了一口气道：“师姐，人家那点本事，咱们可羡慕不来，咱们还得感谢小菜花给咱们留了活路。”她叹这口气的时候，脖子伸得长长的，仿佛这里面，有那无穷的委屈。

周洪珍瞪了眼望着范晴叶道：“等咱有了戏班，一定与小菜花一决高下！”

范晴叶笑道：“与她的这场仗，看来是避免不了。”

两人收拾完，拖着一车的物件往上新街的方向走去。路上人声喧嚷，吵成一片，突然一个小贼将他们挂在车架上的钱袋子抢着就跑了，范晴叶使劲地在后面追，周洪珍拖着车子怎么也追不上，范晴叶喊道：“师姐，你看住咱的戏厢，别让他们来个调虎离山计。”

周洪珍一听这话在理，赶紧停下脚步，继续往上新街的方向走。

范晴叶一路追随着小贼，满脸大汗，小贼早就对街巷非常的熟悉，左拐右拐，总是在想着法子把范晴叶甩掉。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范晴叶从小跟着庆华班练戏功，体能和耐力不减当年。

小贼身体敏捷，一看就是练武出身，奈何多日吃不饱饭，还是没有逃脱出范晴叶的手掌心。范晴叶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将小贼抓住，呵斥道：“把钱袋交出来！”

小贼把钱袋往地上一扔，想要挣脱跑掉，可范晴叶的手死死地抓住他，没有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范晴叶道：“你这小子，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抢钱，快说，是不是有同伙？”

小贼继续挣扎，不回应范晴叶的问话。

范晴叶眼睛望着曼脸脏兮兮的小贼道：“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送进监狱。”

小贼一听这话，赶紧解释道：“千万别把我送到监狱，我没有同伙。”

范晴叶继续盘问：“吆！不是哑巴啊！”

小贼解释道：“我不是小子，我是姑娘！”

范晴叶惊讶地盯着小贼，又给她擦了擦脸，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还真是个姑娘。”

小贼又想挣扎，范晴叶劝道：“我可以放了你，是不是很久没吃饱饭了？”

小贼点头。

远远听到哗哗的一阵脚步声，一小队巡逻的警察，手里拿着枪，从巷子的另一侧跑了过去。

范晴叶赶紧把小贼拉到自己身边，低声道：“跟我去吃饭。”

小贼虽然对范晴叶放松了一些防备，但还是努力寻找机会挣脱逃跑。

范晴叶问道：“你熟悉城里每一条街道？”

小贼回道：“只是这一片比较熟悉！”

范晴叶紧紧地拉住小贼，警告她道：“你也跑不了，跟我走吧！”

小贼继续挣扎，范晴叶呵斥道：“再不听话，当心我真把你送进大牢里。”说完，范晴叶向西北角望去，在极远极远的绿树影丛子里面，有一道直的青烟，冲到了半空。

街巷来来往往的人看到范晴叶抓着小贼不松手，都不免向他看上一眼。范晴叶对于这些都不曾理会，依然抓着小贼不松手。

周洪珍到了家放下了拖车，便按原路返回，正走到福德巷的时候，正好遇到范晴叶拉着小贼往回走。周洪珍冲上去，问：“钱拿回来了吗？”

范晴叶把钱袋子扔给周洪珍道：“以后咱这钱不能乱挂乱放，街上的小偷可不少！”

周洪珍盯着小贼，先是把钱装进了口袋，又对小贼说：“这么小的年纪，学点什么不好，非要偷钱。”又对范晴叶说：“这孩子打算怎么处理？”

范晴叶道：“先带她吃点东西吧。”

周洪珍疑问道：“不把她送到警察门上，还带着她去吃饭？”

范晴叶劝道：“就听我的吧，去西更道街那家面馆。”

周洪珍知道拗不过范晴叶，只好顺了她的意。小贼这么长时间哪吃过热乎饭，一进面馆，完全被面馆里面弥漫的香气馋的直流口水。

范晴叶招呼店小二道：“三大碗！”

店小二动作利索，赶紧安排上门。

范晴叶趁空隙问小贼：“你叫什么名字？”

小贼回道：“冯芷欣！”

周洪珍惊讶道：“这名字倒是蛮有学问。”

没一会儿的功夫，店小二端着三大碗面上了桌，笑脸道：“三位客官慢用。”

冯芷欣目光在范晴叶和周洪珍两人之间巡视了一会儿，范晴叶笑道：“吃吧！”冯芷欣仿佛听到了号角一般，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

范晴叶叹道：“瞧这吃饭的架势，确实像是有些日子没吃饭了。”

周洪珍问：“你平时就靠偷东西活着？”

冯芷欣回道：“我本来是跟着师父去天津，在路上遇到了土匪，死的死，伤的伤，我们整个武班就冲散了。”

周洪珍有些怀疑道：“那你父母呢？”

冯芷欣回道：“我从小就没见过父母。还有我一开始也不偷东西，但实在太饿了！跟别人乞讨，别人根本不搭理，饿的没办法，我就去偷，去抢，反正被人抓住，就挨顿打，抓不住，就有饭吃。”

周洪珍和范晴叶两人的内心刚泛起一点怜悯之心，冯芷欣接着问：“你们不会要把我卖了吧？”

范晴叶摇头道：“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冯芷欣回道：“武班的人也不知道去哪了，有可能他们以为我也死了。我也不知道去哪。”

范晴叶问：“要不，你跟着我们吧。”

周洪珍赶紧阻止住，轻声对范晴叶道：“她是一个小偷，之前还不知道闯了多少祸，这孩子确实可怜，但咱们不能惹祸上身啊！”

范晴叶解释道：“我们成立戏班需要人手，她有学武的底子，你不觉得她是丑角的好苗子？”

周洪珍看了一眼冯芷欣，轻语道：“她是不是好苗子，咱先不说，她毕竟来路不明。”

范晴叶转头对冯芷欣说：“你想好了吗？”

冯芷欣点头道：“反正我也没地方去，跟着你们也行。”

范晴叶笑道：“但我们必须约法三章，我们是戏班，不同于你们武班，凡事都有规矩，你得遵守，首先第一条，就是以后不准再干偷盗的事情。”

冯芷欣应道：“有饭吃，还偷什么！？”

范晴叶嘱咐道：“其它的章法，慢慢告诉你，你先在戏班适应几天。”

周洪珍补充了一句：“一定要手脚干净。”

冯芷欣没有吭声，范晴叶阻拦住周洪珍，劝道：“让她先把面吃了吧！”说完，才注意到冯芷欣的碗里已是空空如也，便问：“要不再来一碗。”

冯芷欣狠狠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