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城依旧继续着它的繁华和热闹。

街上的人来来往往，目光都集中在耍猴的精彩表演，光彩夺目的古玩奇珍，甚至斗鸡斗蛐蛐的场景上。

范文生正和范伟霆在欣赏着一件瓷器，范文生笑着说：“实际上，景泰蓝和青花瓷没有半点关系。它的学名叫作‘铜胎掐丝珐琅’，是以纯铜为胎，用扁铜丝掐成各种图案粘合或焊接于铜胎之上，再用天然矿物质釉料填入图案中，经过烧制而成。”

范伟霆一愣神说：“这件瓷器是我从古玩店淘回来的，虽说有些瑕疵，但还算件上等的藏品。”

范文生打量着瓷器问：“这不是抢来的吧？”

范伟霆赶紧解释道：“绝对是买的。”

范文生愣了一会儿，说：“这景泰蓝大有学问，景泰蓝制作技术在元代传入中国，明代景泰年间达到一个高峰。景泰时期的掐丝珐琅器物，常以蓝色为主色调，‘景泰蓝’由此得名。明代之后的清代皇帝，也十分重视景泰蓝这种工艺品的制作。清康熙年间，内务府开设‘珐琅作’，乾隆年间，又在广州、扬州等地建立作坊，专门生产供皇家御用的景泰蓝。一时间，景泰蓝的发展出现了一个‘黄金期’。然而，随着清朝国力的衰弱，景泰蓝也逐渐走向没落。清帝宣布退位后，曾服务于宫廷的许多景泰蓝匠人流落民间，靠开小作坊维持生计。但这一件绝对是上等货。”

范伟霆一笑，但脸色明显有些恍惚，两眼盯着瓷器。

范文生嘴角一上扬问：“说吧，有什么事？”

范伟霆支支吾吾的，愣是没说出话，范文生取笑道：“你这孩子，打小就不会撒谎，不可能单单来送我一个景泰蓝瓷器这么简单吧。”

范伟霆说：“我想带爹去看妹妹的戏。”

范文生脸一拉，道：“要是这事的话，那就免谈了，你把这景泰蓝拿走吧。”说完，就转身朝门外走去，嘴里嘀咕着：“放着好好的中药铺不干，非要唱下九流的戏，脑子被驴踢了。”

范伟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而侧卧在床上的范晴叶却继续陷入了沉思，此刻的她脑子里只有戏曲，她琢磨着戏曲的身段。当然戏曲中的身段就是由古代的歌舞蜕化嬗变而来。不过在最先的舞，只是粗具形像，毫无规定。到隋唐时代，才有舞的范篱规矩；又经唐明皇的努力提倡，始得集其大成。他曾定制牌曲舞谱若干，专讲究步法，身段，音韵，节奏等。怎样的音韵走怎样的步法，什么身段用什么曲谱，都有一定。

不过近百余年来，都只是相因相沿，了无秩序。近年经齐如山先生开始着手整理，始得有条有绪。一切身段如袖，手，足，腿，腰等，都立出确实的名目来，有一定的姿式，有一定的用法。

当然范晴叶想到更多的是西洋舞，戏曲中的一举手一抖袖，或一弯腰一抬足，都有节奏，都有交代，与西洋舞都具有同一的道理。西洋舞最注重步法，而中国剧之身段中除步法应注重外，腰与袖最是增长美观口同时歌唱尤应与各种身段互相应和，表情方面更不可忽略。能唱歌唱表情好，能舞得更好，实非易事也。此外，捋须，舞翎，甩发，翻筋斗，对兵器等皆身段也。假使都能作到好处，均能增长美观。

周洪珍喊了一声范晴叶：“快点起来吧，咱们得去天桥唱戏了。”

范晴叶缓慢地起了身子，说：“我觉得还是咱的戏曲好，这西洋舞总觉得差点事，刚才我琢磨着身段，每出戏里的大小动作无一非身段。光身段就有袖、手、足、腰、腿、胡须、翎子各谱，而每一谱又分为若干种姿势。举凡生旦净末丑之身段无不包括在内。但今之学戏者，概皆由唱工入手，有只会三五段唱词，即登台作表演者，于身段则毫无研究，以致笑话百出。要知道一个演员，固然是唱工及身段都好，最受人欢迎，然而身段好而唱工稍差，亦能受人欢迎。但是只重唱工，则颇不易成功也。戏曲固然是以唱白达意，而身段动作亦最能达意。如投袖之表示盛怒，如摔袖之表示有气等，皆能助以达意，其他如足手腿等之各种姿势，亦皆能达意也。假使毫无动作，死板板的唱去，则又何必登台作表演？”

任凭范晴叶如何的阐述自己的观点，周洪珍一直在收拾这乐器，愣是没有听到耳朵里去，顺便来了句：“我说姑奶奶，咱抓紧吧。一会儿天桥的地方被人占了，咱可就得重新找地方了。”

显然范晴叶从周洪珍的口中听出了些世俗感，但在洪流般的现实面前，又有些无能为力，便说：“我们可不比台上的角儿差。”

周洪珍笑道：“我们先养活自己吧。”话糙理不糙，直接入骨。

天桥人来人往，南北两端有着显著的区别，南边主要是各种摊贩，做买卖营生的，北边则是老百姓的乐园，各种卖艺的艺人在空旷的地面上设立一个卖艺场所。这里面能看的就太多了，除了相声、大鼓书、抖空竹、摔跤、打拳外，还有三弦、说青、跑马、高跷、莲花落、竹板以及卖膏药的场子。歌舞台、燕舞台、乐舞台等如雨后春笋一样的相继登场，天桥呈现出一片繁荣景象。在天桥各种声音也混杂在了一起，看洋片说山海经的锣声，摔跤场上的吆喝声，大力士在寒风中将一身皮肉拍得脆响，戏曲园子里梆子声伴随着坤角的咿咿呀呀，天桥电影院里机器的轧轧声。

范晴叶认领了天桥南边的空地，空地周围很快围满了观众，范晴叶在周洪珍的二胡声中，尽情的演出，仿佛一唱一舞，将烦恼忧愁已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