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
天空飘着小雪。
黄土高原,秦县,河道村!
时隔七年,李安重回这座陌生又熟悉的村子。
将车停在村口,他并未着急回家,反而端赏起周围环境。
曾经黄土厚重的路,被水泥路替代,旁边有道路标志。
这些年,李安一直在外打拼,在省城开了家面馆,辛苦些,也能存点钱,可和这些同龄人比起来,总觉得有些恍然若失。
不少朋友在老家不说混得风生水起,起码不用背井离乡。
那些朋友平时有空相约,离家近,可以赡养父母让他无比羡慕。
此时正值乡村振兴项目开启,他心思活络起来,几天前将店铺转让出去,决定回村做点什么。
有句经典名言,之所以努力要出人头地,并不是为了逃离故乡,而是有机会时,能回馈家乡。
近乡情怯,李安竟有些紧张。
小时候,为上学,他常常披星戴月,走着十几里山路去学校,河道村是秦县出了名的贫困村,山多,路土。
村民基本外出谋生,或者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日常只能混个温饱,家家户户年收入仅有三五万块钱。
时代发展迅速,山乡巨变,在省城,李安看的更多,无数人务工,住在城中村,赚的钱不敢花,对自己无比苛刻。
勾起乱七八糟的回忆,李安不自觉入神。
想起小时候在村里嬉闹的场景,上山抓野兔,獐子,吃杏子,核桃,梨,各种水果。
下河摸鱼,抓螃蟹,钓鳖的生活。
那时候无忧无虑,抬头看去只有一座又一座大山,仿佛穷极一生都走不出去。
可随着时间流转,长大成人,不知不觉,山与村,已然成为遥远的回忆。
在省城,交通便利,地铁公交直达,各种旅游景点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可李安清楚的知道,那些东西,对他而言,只是风景。
点了根烟,他更加坚定,一定要为村里做点什么。
将车停在家门口,取出年货,推开大铁门,李安快步朝房间走去。
“回来了?”李父努力露出微笑,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不少痕迹,原本黑的发亮头发,灰白不少,脸庞沧桑,充满皱纹,双手看起来无比干枯。
母亲则推开房门,双眼中充满泪水。
“是安安吗?”她试探着发问,声音里充满不确定。
当年,李安在青春期无比叛逆,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很少和家人联系。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方知父母不容易,后来,慢慢打电话,语音,视频,他决定,今年回家一趟。
李安现在28岁,过完年,29,快三十岁的年纪,一事无成,他心里充满愧疚。
“爸,妈,不孝儿子,回来了。”李安放下年货,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冲二老磕头。
“回来,回来就好。瘦了!”母亲急忙搀扶,声音里充满颤抖。
李父在一旁有点手足无措。
在父母相拥下,李安这才回到房间内。
这几年,农村变化很大,就连河道村这个出了名的贫困村,也修上马路,安装了路灯,家家户户土窑洞换成平房,土墙被砖墙替代。
李安家贴着瓷砖,修了门头,原本两个土窑洞,如今变成平房,装饰远胜从前,两边各多出小房子。
一个是厨房,另一个相当于小仓库。
卫生间,太阳能,电脑,电视,应有尽有。
看着父母渐渐苍老的脸庞,李安更加坚定,一定要在村里做出点事业。
至于规划?早就想好!
秦县位于黄土高原,以苹果闻名,那些苹果大户,年入几十万,十几万都有。
随着乡村振兴开展,河道村翻天覆地,交通相对于以前更加便利,就算大货车,也能通行。
李安的想法是,带领同村这些人种植苹果。
趁过年,这些堂兄弟们从各地回来,可以在一起商议这件事。
河道村在几十年前也算是大村子,为生活,绝大多数人皆前往省城,县城,五湖四海发展。
绝大部分人赚钱后,在省城买车买房,基本不再回村。
社会向来无比现实,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时代发展,很多人都不愿搭理这些穷亲戚。
当然,做人要有骨气。
在社会上拼搏,每个人都会积累属于自己的人脉,都是求人办事,不如找自己相对熟悉的,至于那些不相认的亲戚,不如不要。
“买这些东西做什么?不是糟蹋钱吗?咱们农村,不要这么虚荣。”母亲刘凤看着李安从车上取出的礼品,有些惊讶。
“软中华,你这孩子……”李父忍不住摇头,“过年,抽十三块的金延安就行。
在村里足够,多攒钱,爸妈没什么本事,你结婚,怕是出不了什么力。”说着,他从桌子上拿起软延安抽起来。
李安笑了笑,只觉得心酸。
记忆里,父亲李兴是位特别抠门的人,以前抽的是三块五一盒的红延安,烟草涨价后,抽的依旧是八块钱一盒的猴王。
父亲常年在工地务工,农忙时下地,河道村主要以小麦,玉米为主。
至于水果,都是种着自己吃。
以前交通不方便,山高路远,根本没有销售渠道。
此时正值中午两点,在农村,正是吃晌午饭的点。
李安回来的匆忙,想给父母个惊喜。
今天的饭,很简单。
手擀面。
做饭是李安强项,洗了个手,主动帮母亲擀面。
“和你爸聊聊,年货基本都买好了,你看看,有没有富裕的,留着以后用。
把院子收拾收拾,我晚上做大餐。”母亲刘凤笑着开口。
李安看向父亲,主动递烟,他平时抽的是磨砂猴,价格不贵,过年嘛,再加上,准备在村里发展,他多买了些烟酒。
白酒是,六年西凤,黄土高原上的汉子们都比较喜欢喝。
北方人向来粗犷,性格直,很多事儿不会藏着掖着。
李父个子不高,一米六五,李安跟在父亲身后,不知该说什么。
人和人间总是如此,有时候找不到话头会无比沉默。
李安不知该如何给父亲分享这么些年的经历,话到嘴边,却无从说起。
两人有联系方式,平时也会打视频,语音聊天,讲讲彼此近况。
“院子是什么时候平的?”最终,李安主动发问。
以前院里种着很多梧桐树,面前是个小土包,还养过鸡。
现在,放眼望去,能看到大门外,宽敞很多,下院有棵桃树。
“两三年前,修路的时候,现在生活好了,不像以前。
家家户户都是砖墙,不过,村民越来越少,只剩我们这些老家伙。”李父唏嘘。
“你在省城怎样?打算过完年什么时候走?”随即,李父好奇发问。
“不想去省城了。”李安平静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