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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第11章 血海深仇
作者:彭志文| 字数:5923| 更新时间:2023年09月11日

燕青曾经在大华山生活学习了三年时间,此番旧地重游,江山依旧在,物是已人非,因而很是感慨。歇息安顿之后,在许贯忠、赵长缨的陪同下,燕青前往拜谒师母冷月飞雪。

许师叔还善意地提醒燕青,这些年来,冷月飞雪一直都是深居简出,不太愿意见客的。燕青很聪明的一个人,当然懂的,啸一笑叛帮那么大的事,师母都能坐得住,就已可见一斑了。再说忆当年,跟仗剑狂歌学艺那会儿,就很少见到师母,据说“师母有病,不愿意见人”;还听说凤鸾剑派的“错剑堂”、“弃剑堂”都是因师母的病而命名的。

在一所命名为“悔剑”的厅堂里,见到了久仰中的师母,许贯忠略为介绍了一下,燕青赶紧大礼参拜,“师母在上,不肖弟子燕青前来拜谒,这厢有礼了~~”

“不必多礼,坐吧~~”冷月飞雪的语气很温和,不似那种不容易接近的人。

“谢座~~”燕青偷眼观瞧,师母年近四十,但风韵犹存,只是神情上似乎忧郁寡欢,也许是在思念丈夫吧,燕青不敢深想。

燕青是一个很有女人缘的人,旁人无法接近到的冷月飞雪竟和他聊得很投机,他们聊到了仗剑狂歌,聊到了凤鸾剑派的过去与未来。在燕青殷殷的期盼下,本已决意不问世事的师娘终于动摇了,那么多年来,第一次走出了那间蜗居着的叫做“悔剑”的房子。

燕青不觉中就在大华山呆了半个月了。这段时间里,江湖上最大的新闻是长白山的曾家堡,这个千门总舵让人给血洗了,堡主曾明以下数十人,在一夜之间陨了命。女真国专门出榜缉凶却语焉不详,因为找不到凶嫌。

这一日,赵长缨派人来通知说,两位小英雄“刀客小彭”、彩蝶女韩芳也来到了大华山,这梁山的叔侄三人终于在北地团聚了!

话说那一夜为救杨梨儿小姐,刀客小彭、韩芳被恶奴们给杀散了。韩姑娘远远看到彭琳斩了蔡鋆,救下了杨小姐,那些家丁发疯似的追了过去。韩姑娘也虚晃了一槊,冲开一条血路,趁着夜色撤出了战场。有了上一次黑松林之战失去联系所积累的经验,所以彭琳、韩芳都没有慌乱,天亮之后就换掉了血衣,尽快地离开隆德府地界,是有多远走多远,然后目标一致地取道向着大华山而来。

捱到隆德府的地方官府到处张贴悬赏文告、画影图形,海捕文书、盘查来往人等,四处搜捕斩杀蔡鋆的凶手时,两位小英雄已经走出去很远很远了。他们一边跑路一边相互打探,终于在河间府的地界碰上了,然后结伴同行来到了大华山。

刀客小彭挨了阴阳铲柳渊那么一下,是身负着重伤的,直到大华山才得到彻底地治疗。隆德府跟梨儿姑娘的一见钟情,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让这个年轻、开朗的帅小伙失去了往日的无忧无虑。他在牵挂着那个被晾在河滩边的女人,他的思维被定格在那,那是他生命中一个永久的画面,一个长时间的痛。

三位梁山的大小英雄就这样在大华山住了下来,燕青得暇时便去陪师母说说话,请教一些武学方面的事情,这时才发现冷月飞雪的武功其实很高的,也难怪啸一笑会这么怕师娘到来坏他好事了。彭琳、韩芳也第一次感受到了凤鸾剑派——这个古老的武术门派的深厚的底蕴,获益良多。

凤鸾剑派寻找仗剑狂歌的人马大都无功而返了,因为参与野狼谷一战的人没有能够活下来的。据当地的村民回忆,那场恶战是在黄昏时展开的,附近的人家都关门闭户,早早地蒙头大睡,是在被褥下感觉到野狼谷里的刀光剑影……能证明到战斗惨烈的事实是后来女真国的军队从野狼谷里搬运出来不少的尸体,其中有没有仗剑狂歌的尸身谁也说不准。一个叫狗蛋的小男孩是唯一见过“拉拉之剑”的人了……

时间过去了三个月,没有任何新的消息,对于仗剑狂歌人们渐渐地绝望了。这一天,赵长缨突然匆匆地来到梁山英雄们的住处,踌躇了半天,欲言又止,“……你们可知道,……出大事了?……”

这是一种不好的感觉!燕青问,“什么事?……莫非师傅有消息了?……”

赵长缨摇了摇头,“不是。从南边回来的弟兄带来了东京方面的消息……”

燕青有一种不祥之感,“同梁山泊有关?……”

赵长缨知道瞒不久的,“是的,京城里在盛传,梁山泊的大头领宋江、二头领卢俊义先后离奇猝死了!”

宛如晴天霹雳,燕青痛叫一声,当场就晕厥了过去。刀客小彭、韩芳也哭得泪人一般,爹妈死时都没这么伤心的。

赵长缨赶紧命人进行抢救,掐人中,捶后背,又是喂姜汤,煽风扇……忙乎了好半天,燕青这才悠悠醒转过来。他放声痛哭,悲痛欲绝,观者无不为之动容。

宋江宋公明哥哥人称“山东及时雨”,“呼保义”,是个一等一的,讲义气的大英雄,对燕青等俱是恩重如山,亲如手足的;而玉麒麟卢俊义更是与燕青亲如父子,恩似主仆,怎么能不哭?不伤心呢?

难过了很久,燕青的情绪逐渐地平复了下来。怀着一种良好的、不甘心的愿望,开始质疑消息的来源,毕竟宋江、卢俊义都是龙精虎猛之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猝死!

赵长缨苦笑着,“燕师弟,这么大的事,愚兄怎么敢胡乱地嚼舌根啊?四大奸臣设计谋害,宋、卢两位英雄遇难的消息,早已沸沸扬扬地传遍了东京的大街小巷……”

“四大奸臣?……”韩芳姑娘的阅历很浅,故有此问。

赵长缨接着,“塞外边陲的消息相对闭塞了,全国早已因此而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地声讨四大奸臣的民|运。因民愤极大,声浪滔天,惊了圣驾。奸臣被召入宫中训斥。负有直接责任的杨戬由太尉降职为京西北路的都转运使了……”

对“杨戬”这个名字,彭琳很敏感,“不四大奸臣吗?……皇上为什么单单只处分了一个杨戬呢?”

赵长缨解释说,“整个事件是四大奸臣来策划的。而具体执行则是杨戬设下的毒计:假传圣旨,御赐毒酒,鸠杀及时雨宋公明;因卢俊义有万夫不当之勇,不好对付,遂又在酒菜之中下了水银毒,毒杀之后抛尸于江中以毁灭罪据……”

“此贼不除,天理何以彰显?”彭琳嫉恶如仇,咬碎了钢牙。

燕青踌躇了。他心里很清楚,杨戬的罪行远远不止这些,还卖主求荣,勾结外夷女真。此人不除,必定会祸国殃民!可“替天行道”,铲除奸臣贼子则很有可能引发新的流血和刀兵,所以这一刻他矛盾了。

“我们梁山的后代该肩负起这义不容辞的锄奸责任的。”彭琳握着拳头,很是悲愤。

“小师叔,你来挑个头吧,我们会跟着你干了!”韩芳是很期盼的眼神。

当时燕青辞别卢俊义,离开梁山大队伍的本意是要隐居山林,不再过问江湖上的是是非非,但现实却迫使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决定。和平、安逸的享受是每个爱好和平的人都梦想的,可如果和平的代价是以忠良的流血牺牲,坏人的为非作歹,横行霸道作为代价,那么这样的和平应该没有人会要的!

燕青含着泪点头,“是的,这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复仇,而是为了大宋的社稷,黎庶的安危……”

刀客小彭振臂拥护,“替天行道,声张正义乃吾辈当仁不让之份内义务,小琳子唯小师叔马首是瞻!”

燕青决心已定,抱拳作了一个罗圈揖,“小乙原本是决意归隐山林的,但位卑不敢忘报国,老儿杨戬残害忠良,伤我父兄袍泽,又勾结外夷女真出卖大宋利益。此贼不除,天下苍生必遭其祸害!今日小乙就斗胆挑个头,率愿援手的前往西京锄奸!”

“即便是龙潭虎穴,我等也愿意追随燕叔叔去走上一遭。”姑娘小伙齐声回答,很是豪气干云。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赵长缨也点着头,“锄奸大义关系苍生国运,凤鸾剑派愿听燕师弟的差遣……”

“谢谢师门的厚意,剑派肩负着找寻师傅的重任,我在西京盼着你们的好消息……”

赵长缨又说,“据悉,梁山的旧部已经行动了起来,京城里发生了谋刺高俅未遂事件,太师府也有飞贼闯入……燕师弟应联络到更多的朋友,胜算会更大的……”

燕青点着头,“嗯,东京的英雄义举不能成功,我们需要更加周密和谨慎的计划……”

在燕青等商议的同一时间,通往西京洛阳的官道上有一车队正在行进着,那正是被谪贬后的杨戬在离京赴任的途中。

杨戬可不是《宝莲灯》“沉香劈山救母”里面的那个“二郎神”杨戬,而是北宋徽宗年间被人们称为“宣和六贼”的一个大奸臣,创立了臭名昭著的“西城括田所”。杨戬很小的时候家里很穷,没有办法活了才去做的太监。少年的杨戬人小鬼大,聪明伶俐,很善于揣测皇上的心意,谄媚功夫堪称一流。用现在的话来讲“是比较会来事”,因而深得徽宗的喜爱。

据《宣和遗事》里面介绍“风|流皇帝”宋徽宗相好上了东京名妓李师师,还是杨戬从中给拉的皮条,徽宗每次逛窑子,都是由杨戬作陪或打着前站。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友谊是很容易在女人方面得到强化的,宋徽宗在杨戬伴玩中得到了很多的实惠。舍此之外,史籍上实在找不到杨戬的其他才学了。

为了感谢杨戬,徽宗让一个太监身份的人“立明堂,铸鼎鼐、起大晟府、龙德宫”,杨戬飞黄腾达,官运亨通,官拜到太尉这样的高位。太监执政是北宋朝廷的一个畸形特色。《水浒传》中也有写到杨戬勾结蔡京、高俅、童贯(也是一个太监)三个奸臣把持着朝政,陷害忠良,把大宋朝廷弄得是乌烟瘴气。看书仔细的朋友会发现了一个破绽:杨戬从小就成了太监,怎么会有一个女儿梨儿姑娘呢?这是本书的一个伏笔,待到后面再慢慢给您释疑。

闲话少叙,咱言归正传吧,杨戬被谪贬到西京洛阳作转运使,心里很是不爽,一路之上怨天尤人。思前想后,杨戬后悔了,谁让自己得罪了级别更高的蔡京、高俅呢?如果蔡京的孙子蔡鋆没有因为梨儿而死;如果没有白玉良失手打死高太尉的手下……倒霉的也许就是童贯,而不是杨戬了。可恨啦,这两小子落井下石,分明是四人合谋,最后却让我杨戬一个人背了黑锅!一旦杨某人有东山再起之日,一定要加倍奉还的!

一路之上杨戬把高俅、蔡京的祖宗十八代都骂到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想想啊,现如今有多少梁山旧部及江湖上的志士聚集到了东京,来找四大奸臣报仇。迟走还不如早走!离开东京这个是非之地,也许会更安全一些的。”

杨戬正在这胡思乱想,后面的队伍里却传来了争吵声。杨戬撂起了轿帘,看到是家将张绪正用柳条抽打着一匹大白马,打得是比较地狠的,鞭鞭见血,那大白马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可张绪口里还在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的。

这时候,杨小姐的轿子过来了,梨儿姑娘怒气冲冲地从轿子里下来了,冲着张绪吼道,“住手!张绪你这只狗,给我住手!”

张绪展开的铁扇一合,见过小姐,阴阳怪气地说,“杨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啊?”“狗东西,为什么打我的白马?”

“小姐,您错怪小人了,这匹马不听话……”

“这马干么要听你的话?……”梨儿根本就不想听他的狡辩,看到大白马被打的那惨状,姑娘很心疼,“张绪,下次不许你再碰我的马!”

张绪连声称是,赶紧溜掉了。

泪花在梨儿的眼睛里旋转,她小心地抚|摸着马身上那些渗血的伤口,对丫鬟说,“春桃,去把我的药厢拿来!……”

杨戬看到这么有爱心的女儿,很是无语,把轿帘放了下来。远处传来了古刹的钟声,前面已到了中岳嵩山。坏事干太多了,为了求得心理的安稳与平衡,对于佛教杨戬有着一种发自肺腑的虔诚。此时,号称为“杨家四虎”之一的金翅雕吴伦上前来请示,“大人,前面到了少林寺,是否要前往进香?”

“少林寺?”杨戬不由得心中一动,上一回白玉良送信尚在途中,曾家堡就已经遭人血洗了,堡主曾明被杀,送信任务失败,与女真国勾结图谋也就落了空。少林寺的了空长老当年曾是东京太尉府的座上客,而其另一层身份是女真安插在北宋的暗探,如果,能通过了空与女真续上关系,内外勾结,从中渔利,东山再起则指日可待了……

想到这些,杨戬就命令家将吴伦、朱荛等保护家眷在馆驿歇息,他仅带着白玉良、张绪等少数亲随,前往少林寺拜谒。见到了空和尚,寒暄客气了一番,即摒退了左右,杨戬递上了一封致女真国狼主的书信。了空答应会即刻将此信函送至狼主阿骨打手中。

办完这件事,杨戬仿佛又看到未来光明的前景,心情不错,顺路想要看看嵩山的风景,遣解一下遭遇谪贬所带来的郁闷。他们一行游山玩水,说说笑笑就转到了少林寺的后山。

“咦~~”突然白玉良惊叹了一声,杨戬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山脚下一个青年手担着两桶水登上山来。令人惊叹的是百十斤重的水桶他竟然不用扁担,就那么两手平提着,桶中之水波澜不兴,脚下还健步如飞。看他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却身怀着如此绝技,不懂武功的杨戬也暗自啧舌了。

铁扇张绪心胸最为狭隘,看不得别人风光,嘴一咧,“雕虫小技而已,待我去试一试他有无真功夫。”

说话间,青年就到了杨戬一行人的跟前,张绪猝然出招攻击了这青年。铁扇一合,使了招“凤凰乱点头”,分袭青年胸前的三大要穴,这是一次完完全全的突然袭击。

那青年却处变不惊,不慌不忙单脚站立,抬腿一招“倒踢紫金冠”,反客为主,直踹张绪的面门,这叫“以攻为守”。张绪不想弄个大花脸,撤步抬掌拨开来腿。青年乘势双手一按,那对水桶竟然平稳地立在了岩石之上。

众人均是大吃一惊。水桶立在岩石之上到底有什么稀奇之处呢?少林寺的水桶不同于一般的水桶,水桶的底是尖底的,也就是说从山下取水,在水桶到达山顶水缸前,水桶是不能着地的。因为遭到张绪这样的高手袭击,这青年不得已把水桶放下,把它立稳在岩石之上,这一手显示出了他不可小视的功力。

那青年对张绪不顾武德的偷袭,非常地恼火,厉声喝问着,“哪来的野种敢在少林寺撒野?”

“游戏而已嘛,竖子安敢轻视于我?”张绪恼羞成怒,进步展扇,欲再施杀手。

正值霉运落魄,杨戬不想再节外生枝,喝住了张绪,“住手,张绪,还不向这位壮士道歉。”

张绪悻悻地收了扇子,“太尉,此厮癫狂无礼,对长官毫无谦逊之色,待小人将他拿下,教他一些礼仪……”

杨戬脸一板,“这位壮士从山下取水正在劳作之中,况又不认得本官,何必强求礼节呢?”

那青年见杨戬衣着华丽高贵,气势凌人,被人尊称为“太尉”,于是心中一动,自己早就不甘于青灯孤巷的寂寞,看来日后要飞黄腾达,荣华富贵全在此公身上了。他眼睛滴溜一转,“扑通”一声拜伏在地了,“小人周芳有眼不识泰山,唐突冒犯,得罪了大人,望乞恕罪。”

杨戬原以为是个铮铮铁骨的汉子,没想到却是个势利小人,已有七分的不喜。但正是用人之际,周芳一身好功夫,只要能为己所用,何乐而不为呢?于是笑着双手相搀,“壮士请起吧。”

杨戬把周芳带到大雄宝殿见过了空长老,把经过一说,经了空长老的介绍,众人这才弄明白周芳是个什么人。正所谓“物以类聚”,周芳本是北少林的俗家弟子,擅长少林暗器“燕子铛”,他的镖囊里到底有多少枚“燕子铛”,没有人搞得清楚,故而江湖上人送绰号为“飞廉皇”。周芳武功虽高,人品却委实不敢恭维,在家乡滋事生非,争勇斗狠而伤人性命,系躲藏在少林避祸的。

搞清楚状况之后,周芳知道了,自己遇上的是位高权重的前太尉杨戬,本就热衷功名,利令智昏的“飞廉皇”周芳刻意地巴结,表忠心了。就这样,他投到了杨戬的门下,成为杨府的第五大高手。

又歇息了几日,杨戬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嵩山。此次虽然皇上龙颜震怒,将杨戬作了“梁山事件”的替罪羊给谪迁到洛阳。但杨戬的余威尚存,人们都知道他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说不定哪天又会东山再起,这,谁都无法预言的,所以,这一路之上,各州府的地方官仍是争相巴结,送礼款待。本是降级、放外任的杨戬还所获颇丰,就这般走走停停,吃吃喝喝,不远的路程反而走上了很长的时间。而燕青叔侄三骑此时也离开了大华山,星夜兼程地赶往西京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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