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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第23章 夜鹰血刀
作者:彭志文| 字数:5885| 更新时间:2023年11月20日

梁山派出去监视杨戬官邸和漕司衙门的眼线传回的仍然是价值不大的情报;寻找“活鲁班”石一的工作也没有任何进展,一个机关重重的琼花楼让所有的工作陷入了停顿。但是这一夜的监视,却终于有了意料不到的重大发现:除了梁山泊的英雄之外,竟然还有人对琼花楼也很感兴趣,而且不是一伙人,是两股势力。

第一拨秘密潜入杨府的夜行人中为首的那个,看上去是个年龄比较大的长者,他玄衣云靴,黑帕蒙面,露在外面的那双鸷眼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显然是位内功精湛的顶尖高手。原本以杨府巡哨的高手们的能力是不可能发现他的,只是这个长者比较地跋扈,没有太注重隐藏匿迹,及随行的那几个手下的武功不怎么地,俱在“杨家六虎”之下,所以今晚当值的飞天小太保朱绕和铁扇张绪还是很快地发现了潜入者。

于是鸣金示警,杨府的家丁家将,以及军校就围了过来,铁扇张绪一展玄铁扇,朗声叱道,“尔等速速放下兵器,束手伏绑,则可免除一死。”夜行人们都把眼睛瞅着那为首的长者,那意思是大伙都唯你马首是瞻了!长者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句,根本没把“杨家六虎”铁扇张绪等人放在眼里。张绪俊脸铁青,手中铁扇一合一展,纵步就攻向为首那个长者,另一个夜行人一晃身形挡在了长者的前面。

铁扇张绪可是个角儿,他身怀着四川蛾嵋派三十六路采花扇法。采花扇有何过人之处呢?它实则是太极中的金扇功,追溯起源可推至唐朝,由皇宫内的桃花扇舞衍化而来,迄今已有上千年之历史。其扇法分为摩扇、旋扇、穿扇、颤扇、云扇、翻扇、点扇等扇法,铁扇张绪深得扇法的精髓,出手以阴毒邪狠而著称。这个急于溜须拍马的护主夜行人显然是不知道其中的厉害,腾身跃起,一个“转体旋风腿”,想先声夺人,一脚把张绪给扫倒。他的空中转体动作还只完成了一半,张绪一个箭步已窜了上来,铁扇一展,“啪——”一招漂亮的“穿花扑蝶”,一扇像拍虫子一样就把夜行人给拍了出去。夜行人遭此拦击,站桩不稳往后倒退。张绪则垫步前追,又一把薅住夜行人的头巾,铁扇扇影重叠,一招“乱石穿空”,一式三扇,分击向夜行人的头、胸、腹三处。这一位在张绪的凌厉攻势面前,全无还手之暇,连遭重创,彻底地稀里哗啦了。

看到张绪出彩,朱绕争功般地一摆掌中虎尾三节棍,从另一个方位直取那为首的长者,三节棍呼啸着甩开,好一招“磨盘探花”,舞着棍花就砸向人头顶。但长者的动作比朱绕快了不知道有多少倍,他哈腰甩胯,瘦腿花哨而迅疾的以一种完全不可能的姿势,使了一招“兔子蹬鹰”,“嘡”地一脚,把朱绕连人带棍给踹出去有一丈开外了。

朱绕人称“飞天小太保”,那三节棍耍得很精熟,在武林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没可能被这么简单的一招就给放倒的,这事传扬出去简直没法混的。朱绕恼羞成怒,咆哮地舞动三节棍,又冲上去横扫长者的下盘。第一次如果说是托大,不明白对方的底细,轻敌冒进吃了亏;那么第二次更是犯了心浮气燥,心态失横的武家之大忌,所以这一次败得比第一次更惨了。那长者虚点横踢腿,一脚又踢在了朱绕第一次被踢中的同一部位,那是鹰爪拳中的经典腿法啊!朱绕还根本没发挥出水平,就已经被打得七葱八蒜了。

那长者欺身进步,迅雷不及掩耳地一爪抓住了朱绕的头颅。这时人们才注意到这个长者戴着一副标志性的冰蟾软丝手套,他正是“四大天王”之“鹰爪王”艾变虬。而那个败在张绪扇下的则是“钻天小白鹤”佘和。朱绕如果能摆正心态,正常发挥,或许也能在“鹰爪王”面前走十几、二十个回合。但问题是他没有,所以败得如此之惨就不足为奇了。

“鹰爪王”那鹰爪如“五爪金龙”如果发力这么一捏,那朱绕的头骨就会碎裂掉。值此这生死关头,一条盘龙棍挂着风声“呼~~~”就奔“鹰爪王”的后背横扫了过来,势大力沉。艾变虬久经战阵,能够听风辨声,知道这棍来得厉害,那不闪是不行了,于是松开了抓在朱绕头部的鹰爪。这里并非人们所想像的“松开”或“捏紧”的区别那么简单,而是一个是把心思放在进攻上,另一个把心思放在防守上,那“松开”和“捏紧”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作战理念了。

为了躲开盘龙棍的攻击,艾变虬放弃了进攻,双膝一弯,平步跃起,有将近二丈来高了,窜起来比朱绕的身高还高。盘龙棍自然就扫空了。“鹰爪王”身体下坠时双膝一并,正好就夹住了朱绕的头部,朱绕的头被双膝这么一挤压“嗡~~”就失去了知觉,身子往后翻倒。“鹰爪王”左腿弹踢,在朱绕失去平衡的身体上又加了一腿,“嘡——”的一声,朱绕像断了线的纸鹞一般地摔了出去。这就叫“搂草打兔子”的效应了!尽管有高人相救,朱绕仍然没有逃脱掉被重创的命运,擒拿手的霸道、狠毒由此可见一斑。

那么是谁从“鹰爪王”的爪下救了朱绕一命呢?当然只能是“刀王”白玉良。

读者看到这里可能就会有疑问了:“鹰爪王”艾变虬是什么身份?他怎么可能来夜闯琼花楼的呢?原来自从在忘情谷一战败给了仗剑狂歌,艾变虬称霸武林的雄心壮志受到了极大地挫伤。回到西京府衙官邸后,仍然神情恍惚,沉默寡言,对于跟“剑王”一战的结果是缄口不提。

佘和是那种很善于溜须拍马,察言观色的人,一看主子那先扬后抑的表情变化,就知道“鹰爪王”败给了仗剑狂歌。揣猜其心理,这个时候,如果去嘘寒问暖可能效果会适得其反,必须要用精神转移法,让主子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

于是佘和郑重其事地禀告,“大人,在您到达西京的前夜,梁山水泊的人砸监反狱,杀死党氏昆仲,救走了契丹女子这件事,证明梁山泊与辽国人已经勾结了起来。”

艾变虬哼了一句,“嗯,太尉有先见之明,早就该将这些祸国殃民的草寇全部消灭掉!”

说完,艾变虬心情比较烦乱,铁青着脸,背着手在房间里踱着步。佘和不知道主子的想法,不敢吱声,怕万一拍错了马屁,叉着手站在一旁伺候着。

艾变虬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佘和,你对西京的情况比较地熟悉,我来问你……”

“大人请示下。”

“那些梁山贼寇怎么会出现在西京呢?”

“据属下所知,他们是冲着杨戬来的。梁山要替宋江、卢俊义两位头领报仇……”

“呵呵~~”艾变虬不由得哑然失笑了,“那敢情好啊~~”

藉梁山之手,除掉政敌杨戬是高俅、蔡京梦寐以求的设想了。

“可是……梁山方面却不能得手……”

“哦~~是吗?”艾变虬有些失望了。

“因为在杨戬身边有五大高手在保护着,尤其是还有一个无可破解的楼阵,叫做琼花楼。”

“琼花楼?”艾变虬听都没听说过。

“这座楼是由‘活鲁班’石一设计制作的机关楼,楼内外遍布各种陷阱机关,消息埋伏。杨戬蜗居在楼内,梁山的人根本无法靠近到其身边……”

艾变虬有些不信,“有这等事?”

佘和添油加醋地将琼花楼的厉害在主子面前鼓吹了一番了。可你越把这楼说得神乎其神,艾变虬越就不信了。艾变虬本来就是个武学的痴迷者,追求着一种武林至尊的最高境界。新败给仗剑狂歌后,急需要一场具有说服力的胜利来重新确立自己的自信心,琼花楼这么一个极具有挑战性的凶楼,激起了他浓厚的兴趣。

“如果我没有到西京一切还则罢了。既然来了,有一座这样无人能够破解的楼阵摆在眼前,不去见识一下,怎么显得我高人一筹呢?……或者,武林中的人知道了,‘鹰爪王’在琼花楼面前做了缩头乌龟,也会耻笑于我啊!”艾变虬暗自思量着。

更何况他位高权重,霸道惯了,想干么就干么,从来不考虑后果暨影响。就这样,艾变虬带着手下潜入到杨戬的府邸,要夜探琼花楼,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遇上了“刀王”白玉良这般的硬茬,艾变虬夜探琼花楼的计划无疑就中途流产了。两人在这拳棍相交就对上了。两大顶尖高手上演的只是一出小型的颠峰对决。为什么叫小型的呢?因为无论是“刀王”,还是“鹰爪王”,都不在其最佳的颠峰状态,功力打着折扣呢。

艾变虬刚跟仗剑狂歌在忘情谷打过一场不久,那元气还没有恢复过来,精力、功力都有一定程度的毁损;而且这次是夜晚潜入杨府,有欠光明磊落,心态上已经输了一着;在施展中难免就会有所忌讳。而“刀王”白玉良弃刀用棍,舍本逐末,用的并不是他最称手的风魔刀,其威力也已减掉了一半。而且,这还是一场盲战,彼此都勿知道对方的身份。

艾变虬一声怪啸双臂一展,使了一招“岩鹰振翅”,右手的五爪金龙挂着风声就抓向白玉良的盘龙棍,因为刚才“刀王”那一棍迫使艾变虬放弃了击毙朱饶的机会而入防守,让艾变虬觉得非常地恼火,普天之下实在不应该有几个人能够做到这一点!为了泄恨,艾变虬就想把“刀王”的武器给缴了械。因此“鹰爪王”的手法中还暗藏着上了“大力鹰爪”这样的内力,也就是说,即使夺不下兵器,也给你捏碎了、毁坏掉。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刀王”右手擎着盘龙棍一拖就闪了,同时左手平推,使了一招“吹灯拔蜡”的掌法。看似很简单的一招,而“鹰爪王”已觉得有一股无形的气流奔袭而来了。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闪身避让。这才确信了:今晚是遇着对头了!

艾变虬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因为白玉良用的这一招“吹灯拔蜡”实际上是“大力金刚掌”中的“神气掌”。而“刀王”的功力已经到了在十五米左右的范围内,用掌风扑灭蜡烛之光的火候了。“大力金刚掌”练到如此境界的,武林之中除了“刀王”白玉良,不会有第二人的!

艾变虬再一次在准备不足的状态下遭遇了“四大天王”之“刀王”,于是抖擞精神来迎战这生平中的又一劲敌。“刀王”与“鹰爪王”的武功都是走阳光路子,势大力沉,所以这一场酣斗惊天泣地,风云色变。只苦了杨府那些无辜的花花草草,一时之间灰砂漫天,花木横飞,碗口粗直径的树木也被掌力震断,等闲之人根本无法近身,只能远远地观看。

以“鹰爪王”为首的高俅的爪牙和杨戬的府邸的看院家将正打得不可开交,另一拨夜行人又来凑热闹了,他们踩翻了暗藏的消息。

杨府的机关陷阱远不止设置在琼花楼这些,整座楼的周边地区都遍布着各种的消息,有的放置在贴着墙根的草地里,有的悬挂在假山和树上,设置的种类也多种多样,有翻板,转板,连环板;脏坑、净坑、梅花坑。陷阱中插着冲天刀,立天弩,钻天锥什么的。

杨府的鹰犬堵杀了过来。几个背运的跌倒在陷坑中送了命,为首的那夜行人是个高手,看纤薄的身形,应该是个女人,她头扣着顶佛帽,可能还上了点年纪了,至少是一个中老年女尼吧。可这位并不是什么吃斋念佛的主,出手全然没有仁慈的概念!

杨府看院的鹰犬之中有两兄弟是刚被杨戬重金招聘到府内来的绿林败类。哥哥叫“瘦面鬼”常波,弟弟叫“病太岁”常颇。这哥俩不知道这女尼厉害,欺负女流之辈,各摆朴刀,一左一右率先冲了上来,想抢个头功。

只见这女尼挺着宝刀迎了上去,看看双方接近了,女尼突然脚下一滑,仿佛急刹车似地猛地顿住了身形,而且身体后仰,这么大年纪了,还有这等的柔韧性简直让人叹为观止。而对面冲锋过来的常氏哥俩收不住脚了,直接就抢入到女尼的怀里。女尼后仰中双脚齐飞,四两拨千斤,顺水推舟就把这俩给踢飞了起来。而且这还不算完,女尼的身形鬼魅一般地跟踪追击,空中连续地补上了三、四腿。其中“病太岁”常颇被踢飞出去撞到院墙上,当时就口吐鲜血,气若游丝了。但女尼仍没放过他,一招“残阳血雾”,宝刀由下往上劈去,把气奄息息的常颇给开膛破了肚。

“瘦面鬼”常波跌落到女尼的身后,悄然爬起来举刀,想从背后给女尼来一刀。可人家背后像长着眼睛似的,转身回手一刀,后发而先至,把常波也给拦腰砍成了两段。鲜血顺着女尼掌中宝刀的刀槽如柱般流下,血水落在青石板上嘀嗒作响。在这月黑风高的夜里,女尼简直成了索命的母夜叉了。

人们这才关注到女尼手里的那把刀:那刀长三尺六寸,刀身有约六寸宽,蓝汪汪的刀刃光闪夺目,在月光下,闪着五彩的光芒,就像是黑夜中打了一个闪电。

“嘀血宝刀!”有识货的看明白了,脱口惊呼了出来。

闻听此言,杨府的众高手们皆噤若寒蝉,无人再敢上。嘀血宝刀相传是三国时期著名的铸刀名匠蒲元所造的“斜谷刀之刀王”。当年跟曹魏作战的需要,西蜀丞相诸葛亮命令西曹掾(官职名)“称绝当世”的蒲元在斜谷铸造了三千口刀。蒲元造刀采用了精湛的“钢刀淬火”技术,以及选择冷却速度大的蜀江水,把钢刀淬到最适合的硬度。这样造出来的刀,出刀即截铜断铁,斩敌必毙,被斫之人常常血流满地,皮离筋折,痛苦而死。曹魏军队闻风而丧胆,故而诸葛孔明的大军六出祁山,屡战屡捷,斜谷刀具是功不可没,人们赞誉为“斜谷神刀”。

嘀血宝刀则是这斜谷品牌刀具中的极品。此刀是用天外陨铁打造,质地非常地坚硬,斫杀挥砍,血雨腥风,削铁如泥。杀人之后其刀槽必血滴如注。“血刀一出,见血方收”,若旬日不出刀,此刀就隐约有铮铮嘀颤之音,此刀嗜血贪婪而获其名。嘀血宝刀也称为“最残忍的刀”。使刀的女尼正是我们在前文中提到的天山派掌门血刀神尼,她的“血溅刀法”强调斩尽杀绝的,与嘀血宝刀的残忍十分地契合,相得益彰。

说到刀了,除了嘀血宝刀以外,我们前面还提到了“刀王”的风魔刀。风魔刀与嘀血宝刀走的则是完全不同的路子。风魔刀外观上其貌不扬,犹如断刃,且刀身奇轻,如雪片般轻薄。但风魔刀锋利无比,杀人于无形之中。挥刀临敌若清风拂面,风一般地感觉,迎风即斩!被杀者常常没什么感觉就已身首异处了!被杀能体会到一种“安乐死”的享受,堪称杀器中的最高境界了,风魔刀因此得到同仁的尊敬,被称为“最温柔的刀”。但世俗之人不识刀,误将风魔刀称为“断刀”。就有了“断刀一出,天下无刀”的谚语了。

风魔刀与嘀血宝刀到底孰优孰劣,因为“刀王”与血刀神尼从未交手,所以还真不太好说。不过群众的眼睛自然雪亮,张生在制作武林排行榜时,将白玉良列在“四大天王”之列,而血刀神尼什么也不是,事实上对这两把刀的优劣已经作出了评判。血刀神尼本人是一百个地不服气,她觉得自己凭着嘀血宝刀以及“武林小百科”这样全面综合的素质,不说超越“刀王”的地位,至少应该与“刀王”比肩并列。

客观地说,《百兵谱》这武林排行榜是一种很虚幻的荣誉,“剑王”、“刀王”以及“小千王”拉拉这些人对此都看得比较淡。而血刀神尼心眼比较小,认为自己的价值没有被人们所认可。上了点年纪以后,更加地固执和偏激。这种固执用我们现在的医学现象来解释,这是一种因雌激素的缺乏而引起的病,叫做“更年期综合症”。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血刀神尼的好些怪僻行为就都能找到合理的解释了。更年期综合症如果不及时治疗,它持续的时间可长可短,病人自己也很难受的,总感觉要宣泄出来似的。

血刀神尼把十几年前的那些陈年久案翻出来,名义上是还武林一个公道,私底里则包含着把“刀王”的名声搞臭,为嘀血宝刀正名,实现天山派称霸武林的野心在里头。

此次,血刀神尼挑选十几个天山派的好手,本来是想潜入杨府,找到总管白获,印证一下这“白总管”是否是蒸发日久的“刀王”白玉良,揭开制造天衣教系列血案真凶的真貌。没想到,无巧不成书,他们刚翻墙进入杨府,还立足未稳,突然之间就警号四起了,府内的虾兵蟹将跟“窜令子”(特指戏曲舞台上,配角演员的一种出场方式)般地哄涌而出,灯笼火把照得跟白昼相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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