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全泰站在门口，脸上还闪着得意的微笑，大声说：“都是好样的！给咱们卢宗寨挣了脸面！他吗的就是好！喂，别躺着，伙房里烧了热水，每个人都打热水烫烫脚！”
果然，两个伙夫抬着一大桶热水进来。
一个伙夫喊：“都拿盆来，烫烫脚！”
金刚说：“谢谢师傅，这么及时烧了水，谁吩咐的？”
伙夫哈哈地笑着，说：“团长吩咐的呗，还能有谁！”
他这个回答，让所有弟兄们都有些意外。他们互相望一望，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弟兄们累得东倒西歪，拿着木盆去打热水烫脚，宿舍里一片乱糟糟的景象。
只过了三分钟，所有弟兄们都躺在铺位上睡着了。灯也熄了，宿舍内外一片宁静。
整个营房里，除了大门口的哨兵来回走动，一个人也没有。
5－10
凌晨两点钟，营房里突然响起尖锐急促的哨声。
值班军官大喊：“全团紧急集合！快！快！全团紧急集合！”
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哨声。整个营房里都动了起来，有些士兵已冲出宿舍。
但卢排的士兵们，仍然躺在铺位上没醒。外面又传来急促的哨声。
不知过了多久，独龙突然坐起来，大叫：“快起床！快！是紧急集合！”
弟兄们勉强坐起来，互相抱怨着，动作却很慢。
5－11
操场上一片肃穆。
全团各营连都已经列队到达操场上，黑压压的站了一大片。
但三营的队伍中，却空着一块，正是卢全泰排的位置。
办公室门口灯光下，安佐江目光冷峻地盯着远处，脸上藏着恶意，等待着。
终于，卢全泰排从宿舍那边列队跑过来，进入到三营队伍里。
安佐江慢慢走到卢排前，盯着站在最前面的卢全泰。
不用说，卢全泰也同样怒视着他。
盯视片刻，安佐江严厉问道：“卢全泰，全团紧急集合！你们排为什么迟到！为什么！你有什么理由迟到！说出来！”
卢全泰瞪着眼睛，咬着牙，愤怒地瞪着他，但没有说话。
他心里明白，他说什么都没用！只会让自己更难看！苏指导叮嘱过他，今天的事恐怕不会轻易结束，要他遇事冷静！他现在就是要冷静！他还想看看，你安佐江还会干出什么混蛋事来！所以，他一声不吭！只是瞪着安佐江！
安佐江继续吼叫道：“卢全泰，我们是军队，随时准备作战！哨声就是命令！听到命令你出不来，拉不动，就会贻误战机！就会导致作战失败！”
卢全泰仍然瞪着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牙齿咬得紧紧的！
于卓甫和苏雪珍站在不远处，只能不安地看着他们。
安佐江高声吼叫：“在战场上，命令就是一切！执行命令就是一切！没有任何理由可说！你执行不力，就必须接受惩罚！”
卢全泰仍然瞪着他，咬紧牙关。
这时，于卓甫走过来，小声说：“佐江，请你冷静一点。”
安佐江高声说：“我很冷静！我现在宣布，卢全泰排，全体罚站，一直站到上午十点整！其他各营各连，带回宿舍休息！执行！”
其他各营连在军官的口令下，一队一队离开操场，只剩下卢全泰一个排站在操场上。士兵们都咬牙瞪眼，愤怒瞪着安佐江。
苏雪珍走过去，站在卢全泰身边，小声说：“卢全泰，你给我冷静一点！不许说话！”
此时，卢全泰已愤怒得说不出话来了！其实不用她叮嘱！
于卓甫走过去说：“雪珍，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苏雪珍轻声说：“于主任，刚才紧急集合时，我也出来晚了，应该一起罚站。”
于卓甫走到安佐江面前，小声说：“佐江，你回去吧，不要在这里站着了。”
安佐江愤怒地盯着卢全泰，回头就走。
5－12
安佐江回到自己的宿舍里，仍然怒气未消。
卢美云站在房间里，怒视着他，高声说：“安佐江，你太过分了！你叫他们急行军去运弹药，就已经过分了！他们刚刚休息你就搞紧急集合。他们慢了一点，你就让他们罚站，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安佐江冷冰冰地说：“这是军队，他们是军人，就必须严格执行命令！哨声就是命令！他们没有执行命令，就必须受到惩罚！没有宽容的余地！”
卢美云向他尖叫：“你不要找借口！你就是故意整人！你是公报私仇！”
安佐江：“卢美云，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回去！”
卢美云愤怒说：“谁说没有我的事！你整的就是卢宗寨的弟兄！告诉你，我也是卢宗寨的人！我要和他们在一起！你要罚站，就连我也一起罚！”
5－13
卢美云出了宿舍，也走到操场上，站在卢全泰身边。
于卓甫走到安佐江身边，对眼前的情况，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也看着操场上。
谁都没想到，只过了不长时间，葛根带着一百名卢宗寨的弟兄们，也列队走过来。他们排成三列，站在卢全泰排的后面，同样一动不动！
于卓甫小声说：“佐江，这就是眼前的情况，很严重！你不能意气用事！”
不料，安佐江却大步走到操场上，就站在卢全泰对面，相距不过五公尺！一动不动地和卢全泰对视着！
再一次不料，安大虎和安二虎带着安祖寨的一百多名弟兄，也列队走过来，整整齐齐地站在安佐江的后面！
这样一来，两个寨子的士兵，安佐江和卢全泰，如同两军对垒一般，互相瞪视着，谁也不动，仿佛在互相较量眼力！
天亮的时候，老天也来凑热闹，竟然下起了雨。
前面说过，滇中这一带属于温带气候，四季如春，相当的舒适。但一下雨就是冬天，极其寒冷！所以，彝人每时每刻都要披着“察尔瓦”，就是为了对付下雨天的。
两边的士兵站在雨中，仍然一动不动。只是，他们的脸色因为寒冷而变得黑沉沉的。他们更因为寒冷而绷紧了全身肌肉，抓着步枪的手，筋节毕现！
5－14
站在团部门前的于卓甫和庄贵，虽然没站在雨中，也感到阵阵寒冷。
庄贵小声说：“于主任，他们将来，怎么办？”
于卓甫摇着头，低声说：“不好办，很不好办！到了战场上，这是要出问题的！”
庄贵担忧说：“我看他们的样子，现在恐怕就要出问题！”
于卓甫回头看她一眼，说：“你倒是提醒了我。现在可能不会出问题，但到了十点钟，两边解散的时候，不管谁喊一句，双方可能就会冲突！”
庄贵吃了一惊，急忙说：“于主任，你赶快想办法吧！”
于卓甫转身就走了。
5－15
安佐江此时，其实相当懊恼。
他本来只是想折腾卢全泰一下，再惩罚他那个排一下，不过是罚站而已！于卓甫的主意相当好！可以让他出一口气！
但现在，卢宗寨一百多个士兵站在卢全泰身后，安祖寨一百多个士兵则站在自己身后！他明白，这么一种状况，是要出大问题的！但他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本来只想让他们罚站到早上七点钟，但“七”字一出口，却变成了“十”！这就没办法了！他是团长，令出必行！他也必须站到十点钟！
至于十点钟之后会发生什么情况，他只能到时候再看了！
这期间，让安佐江特别不舒服的是，卢美云那双原本十分美丽的大眼睛，此时正愤怒地瞪着他！他吗的，妻子也成了我的麻烦！
5－16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了，慢得令人绝望！
天气阴沉，雨水时大时小，时断时续。现在是八月底，却真和冬天一样寒冷！
安祖寨和卢宗寨的士兵们，在安佐江和卢全泰的带领下，仍然在雨中对峙着！他们谁都不肯服软，更不会认输！他们就是这样互相瞪着，一动不动！
忽然，安佐江注意到，于卓甫正在操场旁边集合队伍，看上去是一个连！
几分钟之后，这个连在于卓甫的指挥下，以两路纵队走过来，一直走到对峙队伍的中间。之后，他们在于卓甫的口令下，一队转向安佐江这边，一队转向卢全泰那边。他们手里都提着步枪，似乎是严阵以待的架式！
这时，于卓甫走到安佐江身边，大声说：“报告团长，十点钟已到！现在，所有人听我的命令，各连，返回自己的宿舍！下一步训练任务，等候命令！”
他最后大喊一声：“所有各连，撤离！”
接下来，安大虎带领自己的连走了。对面葛根和独龙也带领自己的连和排走了。隔在中间的连，也在军官号令下，走了。
于卓甫过来，拉着卢美云和苏雪珍说：“走吧，你们也走吧。”
偌大的操场上，只剩下安佐江和卢全泰！
安佐江慢慢走到卢全泰面前，严厉说：“你不执行命令，还会受到惩罚！”
卢全泰则瞪着他，压低声音说：“长官，半个小时后，咱们后山上见！”
于卓甫似乎听见了什么，回头问苏雪珍：“他们在说什么？”
苏雪珍摇摇头，低声说：“没听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