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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生命从这里开始 第20章 新中国第一
作者:红雨| 字数:8010| 更新时间:2018年12月18日

一连串的好事接蹱而至,为饱经风霜的朱家小院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喜悦。

朱彦夫刚从医院回来不久,马县长就通过蒙阴县人民政府把朱彦坤从蒙阴送回了张家庄,喜得郑学英涕泪齐下,举家大宴邻舍,以示庆贺。中秋节来临之际,郑学英一反昔日之节省,开始精心筹办团圆宴席,她要为老年重新得到的天伦之乐好好庆祝一番。朱彦夫见母亲整天眉开眼笑,就悄悄把隐藏在内心的秘密告诉了母亲,他想趁中秋佳节把陈希荣一并接来共赏秋月。“真的?平日咋没听你说?”郑学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这孩子,是想把娘给突然乐死啊!”郑学英半信半疑,见朱彦夫一本正经,不由得心花怒放,为了表达初次见面的重视,她在八月十四就让彦坤去刘庄把彦花两口也接回娘家帮忙拾掇。农历八月十五天还没亮,她就把朱彦坤叫起来,让他到东里去接陈希荣来家过节,乐得朱彦坤一蹦一跳屁颠屁颠的。

房子虽然陈旧,但经过仔细拾掇后,也很像那么回事,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该收拾的都收拾妥了。全家的眼睛都瞄着村口的小路口,期盼着村口那激动的身影出现。

新媳妇第一次上门看家,是天大的好事,郑学英好想把左右邻居都接来一起热闹热闹,但被朱彦夫阻止了。虽然陈希荣答应八月十五来他家过节,但他心里还是不敢相信那是千真万确的现实,所以就迟迟不敢把这消息告诉母亲,他怕到时候万一陈希荣变卦,自己丢了面子事小,母亲心里的难受就无从安慰了。只因为过节了,他才不得不把这消息告诉母亲。一家有喜百家贺,虽然朱家没请左右邻舍的前来作陪,但上下院子里的邻居一听说今天是朱彦夫新媳妇上门看家的好日子,也都伸长了脖子关注。尤其是小狗子,他把他看到的陈希荣说得天仙一般,描绘得有声有色,更让大家伙想一睹为快。

来回七八十里山路,怎么说也得大半天时间。朱彦夫早上一起来,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显得越来越慌乱,夹着拐杖在院门前走来走去,昔日的那种激动变成了莫名其妙的紧张,这种紧张是从来没有过的,连他第一次上战场也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他心里没有个准数,他最担心的是朱彦坤垂头丧气地出现在村口的小路上。

朱彦坤回来了,一个人回来的,朱彦夫的心一下掉进了冷水盆里,郑学英的脸上挂不住了,有种想哭的感觉。朱彦坤做了个鬼脸,指着村口笑起来,这时候大家的眼前一亮,终于看见从村口走来了两个漂亮的姑娘。原来是陈希荣邀请同来的同事故意制造的一惊一乍的气氛,是想看看朱彦夫从失望到惊喜的恶作剧。

尽管朱彦夫全家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一些家什也经过仔细摆放,但低矮的草房、几样不成款式的家具还是让陈希荣的同事看得只摆头,她悄悄地把陈希荣拉到背处:“太穷了,太穷了,别傻啦,趁着身份还没有公开,就当是来看看朱彦夫算了,一辈子住这样的穷地方,愁也把人愁死了。”

陈希荣有充足的心理准备,她不觉得这里寒酸,在吃饭的时候,就开口把郑学英叫娘了,饭后,还没等郑学英和朱彦花反应过来,就抢先收拾起桌上的碗筷走进了厨房。陈希荣的这种选择,让很多人不能理解,她的坚决态度终于得到了姑姑和姑父的支持,姑姑和姑父尊重了她个人的意愿,同意了这门亲事。为了照顾朱彦夫的生活,陈希荣放弃了东里卫生院的工作,毅然决定在农历八月二十与朱彦夫拜堂成亲。

朱彦夫和陈希荣的婚礼非同一般。沂源县政府的马县长亲自来了,沂源县民政局和县妇联的主要领导也亲自到场祝贺,就连泰安疗养所所长刘海也赶来参加。刘海是作为新婚的介绍人被吴善德电话邀请来的,他对这个介绍人的角色表示了发自肺腑的感慨,从哭笑不得到不敢相信,老战友的情谊在一次小小的闪跌之后又恢复了昔日的亲密。

欢乐的时光在不经意间流逝,转眼新年的正月已走到末梢。

也许是吹了雪风的缘故,郑学英从女儿彦花家一回来就有点感冒。晚上十点多,在煤油灯下做针线的陈希荣有些放心不下,又来到婆婆的床前摸摸婆婆的额头,婆婆的烧退了,体温也恢复了正常。

“娘,想吃点啥?俺给你做。”

郑学英不太感到饿,只是有些口渴,她轻轻摇摇头:“荣儿,喝点水就行,俺什么也不想吃,你就早点睡吧,别操心俺,注意身子。”

“嗯,”陈希荣说,“娘,俺就给你冲碗蛋花来,多少吃些东西,睡觉也暖和一些。”

陈希荣的心细和孝敬在张家庄无人能比,她对朱彦夫对婆婆的关心体贴真可谓无微不至。自从进了朱家门后,她就成了朱家的顶梁柱,地里的庄稼她学着做,还在家里喂了一头猪,结婚半年时间,每天都是忙碌碌的,除了正月十五回了趟沂源外,几乎没有闲过一天。她好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碾子,一天到晚不停地转着。陈希荣猛然想到姑姑送给她的一包糕点,婆婆的牙不太好,吃不了硬食,何不拿出来给婆婆泡在蛋花里吃呢?想到这里,陈希荣连忙打开箱子,取出一个用报纸包着的大包,端到了婆婆的房里。

“娘,这是俺姑姑送俺的糕点,蛮甜的,您泡着吃,您一直在姐姐家没回来,俺差点忘了,刚才想起来的。”陈希荣说着抓了一把放在婆婆碗里。

郑学英尝了一口:“好吃,好吃,俺活了几十年还没吃过这么香甜的果子,端去大家都吃,你也要吃,俺要看着你吃。”

这点心是陈希荣姑姑专门送给陈希荣打零嘴的,陈希荣习惯了家里有好吃的先紧着婆婆,然后才是丈夫、小叔子,她自己一般都舍不得吃,见婆婆要看着自己吃,就捡了一块放在嘴里,没想到一放进嘴里就作呕起来,她这段时间嘴有些馋,就喜欢吃些酸食,她心里明白这是怀孕后的反应,连忙捂着嘴退出了婆婆房间。

朱彦夫正坐在太师椅上就着煤油灯看一本书,陈希荣端着纸包进来往朱彦夫面前一放:“书呆子,来,俺喂你吃果子,娘已在吃了。”陈希荣捻起点心塞进朱彦夫的口里,“甜不甜?”

“甜,好甜,你也吃点儿。”朱彦夫的嘴品着,忽然被眼前包糕点的报纸吸引住了,“报纸,报纸!”

“报纸怎么啦?”陈希荣吓了一跳,端起纸包反看正看,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我是说报纸上的字!”朱彦夫像发现什么奇迹似的兴奋,“快,把吃的东西赶紧放到别的地方去,这张报纸有问题。”

“什么问题?”陈希荣不明所以,连忙把报纸上的果子倒进手边的大海碗里,“这报纸上有毒?”

“不是,我是说那上面的字。”

“看你,吓俺一跳,报纸上肯定有字。没字还叫报纸,真是,一惊一乍的。”陈希荣这才放了心,“要看是不是,俺给你铺开。”

朱彦夫看着铺展的报纸,嘴里不停地说:“怪,真是怪,新鲜,真新鲜。”

“上面说什么了?什么怪?什么新鲜?”

“我说的是这字,与原来的不一样,看出来没有?”

“俺不识字,俺看不出来,俺只晓得这上面都是字,没看出什么不一样来。”陈希荣仔细瞧了瞧,还是直摇头。

朱彦夫越看越兴奋,他得意地卖起了关子:“你去找些旧报纸来,看看是不是有区别?”

陈希荣满头雾水,翻出几张旧报纸,嘴里嘀咕着:“俺不识字,看不出来。”

“你呀,仔细看看,旧报纸上的字都是竖着的,这张报纸的字是横着的。看出来没?新鲜不新鲜?”朱彦夫的手在新旧报纸上指点着。

陈希荣仔细地看看,说:“这有什么新鲜的,老报纸上的字站着,新报纸上的字睡着,它愿咋样咋样,不都是那些文化人摆弄的,有什么好奇怪的,真是。”

朱彦夫知道这事与陈希荣说不清楚,也就懒得与她理论,便让她先睡,自己就在灯下细细品味起来。他发现这张报纸不仅是字横着排版,与原来的不同,而且很多字也跟原来的有所不同,有很多他已认不出来了。横着排版的字有很多字笔画稀少,不像原来的那么复杂,这让朱彦夫震惊不已。竖着的字从上到下有些费力,横着的字看起来省力,方向也很顺眼,真没想到现在的变化如此之大。这新社会就是新社会,什么都在改变,连文字也这样。

这张横着排版的新文字报纸是1956年1月11日的《人民日报》,其实这并非是第一张横版新报,第一张新版《人民日报》已出版了十期,是在1956年1月1日正式用新版新文字印刷的。最早采用横版印刷的中国官方报纸并不是《人民日报》,早在1955年1月1日横板的《光明日报》就正式在中国登场。中国文字,不管是手写还是印刷,自古以来都是纵向自上而下书写或排印的(唯有自右向左的楹联横批和匾额等极少数例外)。真正实行文字自左向右的统一横排是在1956年的1月1日。这是新中国新政府实现中国语言文字统一的一次重大举措,也是党领导下的中国语文研究,对中国语文现代化、总结前人研讨成果的一次规范和高度总结推广。

中国的语文现代化自19世纪末兴起,一直延续到现在。半个世纪以来,中国语文现代化分为两个实行期,从民国元年到抗战胜利是第一实行期,以1919年的五四运动为高潮。在这个实行期,改革的目标是国语统一和言文一致。对文字排版的意见,早在1917年的《新青年》就发表了钱玄同写给陈独秀的一封公开信,提出:“人目系左右相并,而非上下相重。试立室中横视左右,甚为省力,若纵视上下,则一仰一俯,颇为费力。以此例彼,知看横行较易于直行。且右手写字,必自左至右,均无论汉字、西文,一笔一势,罕有自右至左者。然则汉字右行,其法实拙。若从西文写法,自左至右横迤而出,则无一不便。”为了阐述和推行汉字“横行”的主张,钱玄同后来又曾多次在《新青年》上发表公开信,以引起广泛关注。

陈独秀也曾表示赞同,但《新青年》冲破不了历史的牢笼,始终是张飞卖肉,只说不做,一直没有掀起更大的波澜,《新青年》本身版面上汉字依然是一期一期地竖排着。国民政府对推行文字简化工作也十分重视,抗日战争爆发后,除了我党所在地的延安以毛主席为领导的文化导向坚持简化文字外,推行工作在中国已基本停顿。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中国语文现代化取得了可喜的成绩,中国的落后语文面貌有了重要的改观。几十年前的中国,人们嘴里说的是方言,笔下写的是文言。

官话虽然已经存在,但是没有明确的标准,而且流通范围极其狭窄。白话文虽然也已存在,但是没有地位,不登大雅之堂。汉字繁难,百分之九十左右的人口都是文盲。正如鲁迅说的,以最大多数人为根据,“中国等于并没有文字”(《且介亭杂文中国语文的新生》)。新中国诞生后,中国语文现代化进入了第二个高朝实行期,才对中国文字的简化运用和文字的排版规范实行了统一标准。

这张报纸引起了朱彦夫极大的兴趣,他不知道中国文字演进的历史足迹,但他知道这事的重要性,看书是他人生历程的最好消遣,他认为必须尽快地学会适应新的简化文字。灯吹灭了好久,睡意一点还没来,朱彦夫推了推早已发出鼾声的陈希荣。

“俺好困,你又要干啥?”陈希荣嘴里咕噜着。

“俺有件事想跟你说。”

“嗯。”

“明天你再回沂源去一趟。

“干啥?”

“买本新字典回来,要横着排字的。”

思想不是固有的产物,它是随着不同的视角对现实的反应所产生的一种更深层次的动态折射的凝练,它的形成有客观因素的存在,最主要的还是主观意识附加的潜意识反应。

五十年代的沂蒙山虽然较新中国前相比,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除了生产关系和生活水平有所改善外,生产力提高的速度还十分缓慢,文化仍然贫乏落后,信息依然闭塞迟钝,除了地方政府组织的极有限度的宣传学习外,对外面的世界几乎还处于无知的状态。朱彦夫如果不是偶尔看到那张包裹糕点的旧报纸,还根本不知道中国的文字走进了新的时代。

陈希荣虽然对文字不感兴趣,但为了满足朱彦夫的精神需求,还是很高兴地回沂源为他购买了所要的书籍。吴善德和王建很理解朱彦夫所处的环境,他们不仅帮朱彦夫购买了新式字典,还在沂源书店顺便购买了几本新近出版的连环画册以及适应农村阅读的农科知识读物,希望朱彦夫能在充实自己的同时也能给落后的山区带去一些时代信息。面对陈希荣带回的精神食粮,朱彦夫高兴得夜不能寐,笑口常开,随着自己视野的不断开阔,一个逐渐模糊的思想理念也在他心中日渐扩大、日渐成熟。

朱彦夫在小院里转来转去,一个大胆的计划脱颖而出:“希荣,我们家有大小四间房屋,我们一家住着有些浪费,这个堂屋面积不小,我想把它从中间隔开,买一批图书,办一个图书室,让村里的人也能在大山里享受到城里人的文化生活,我反正什么也做不了,就算是为报答乡亲做点有意义的实事,你看怎样?”

陈希荣之前在姑姑姑父身边似乎能够领略到一些读书的乐趣,她不假思索地说:“俺没意见,你想办你就办吧,但这件事要跟娘商量商量,她年纪大了,怕吵闹,这图书室一搞起来,屋里就没有个安静。”

得到了妻子的支持,这个图书室就算有了一半的希望。朱彦夫又非常小心地把这个计划告诉了母亲,没想到母亲很痛快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这是好事,当娘的哪会有意见,村里的领导、区里县里的领导对俺家要多好有多好,娘可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只是一句话,要做就做好,不要三天两早上的,这事俺不懂,你觉得好你就办,你们两口子商量商量,该咋办用不着给娘汇报。你是党员,你为俺庄子做点好事是应该的,娘心里高兴。”

朱彦夫为家人的通情达理而自豪,也为自己能为家乡的父老乡亲做出这样的实事而高兴。事情没做好之前不喜欢四处张扬是朱彦夫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他尽管心里乐得开了花,但在外人面前从不透露半点消息。他开始为他的图书室精心策划,这个图书室到底要办成个什么样子?他在上海看到过图书馆,他不敢想象他的图书室能有那么漂亮那么有气派,但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图书室太过于寒酸,至少图书有地方摆放,来看书的人能有地方坐着,这就需要添置一批书桌和板凳,还要订做一个能装书的大展柜。做展柜、做桌凳就需要大量的木材,山里的树木虽然很多,砍伐多少都没有问题,但新砍伐的树木改成的板材水分未干,做成的展柜只要一风干就会裂缝变形,家里唯一能用的就是母亲留着做棺材的木料了。

“啥?你想用俺做寿器的板子?这不行,那板子是娘百年之后的唯一瞌睡笼,开年娘就跟你姐夫说好了,要他在秋闲帮娘把寿器做起来的,你办图书室娘不反对,但要打娘的寿器主意娘不干。过去你爹死是用破草席卷着去的,你头上的哥哥姐姐连床破席也没有,娘要是死了,非要睡副好寿器,起码也让你爹和你的死去的哥姐见到俺有间像样的房子才是。”郑学英态度坚决,她反对朱彦夫动用她留下来的木料。山里人传说棺材是阴间的家,人死后阴间房子的好坏就取决于棺材的好坏,郑学英最大的心愿就是在她死后能把先她而去的亲人接到自己漂亮的家里,让亲人在自己的家里享受华丽豪宅带来的舒适生活。

朱彦夫做梦也没想到一向开明的母亲会是如此固执,筹办图书室的强烈愿望让他变得急不可耐,一向的雷厉风行使他像一个正在指挥一场战争的将军,被突然受到的阻碍激怒,他虽然没敢当着母亲的面大发雷霆,但还是恨恨地夹着拐杖离开了母亲,气得晚上连饭也不吃,就站在院子里望着天空发呆,急得陈希荣劝说了半夜才肯回到屋子里。

第二天早晨,朱彦夫还没起床,就听到堂屋里的母亲对朱彦坤交代:“你今天到刘庄把你姐夫找来,要他过来把那个装书的柜子、放书的桌凳都做起来,告诉你姐夫,啥时候做好了啥时候回去,得多长时间让他自己掂量。”

朱彦夫听得心里热血直涌,连忙爬起来开始穿衣。

陈希荣走进来帮朱彦夫安装假肢:“你看你娘,为了你,一夜都没合眼,你呀,真是一条犟牛。”朱彦夫自己安装假肢一般需要两个多小时时间,自从结婚后,陈希荣很少让朱彦夫自己安装假肢,她说浪费半天的时间不值得。

姐夫老赵挑了一大挑木匠器具,按照朱彦夫的要求,又在村里找了两个会拉锯的好手,将郑学英的宝贝木材搬到院子里,在大树下搭起架子,用据沿着打好的墨线改成了薄板或木条,叮叮当当忙碌了四天多时间,一个颇像样子的图书室设施就呈现在眼前了。

朱彦夫建图书室的消息在庄子里是前所未有的新鲜事,村里的几个干部都跑来祝贺,很多社员也跑来看稀奇,尤其是村口的老秀才,人还没进院子,嘴里就喊着好事。看着大家伙的热情劲,郑学英这才感觉自己的木料派上的用场远比她的寿器有价值得多。

图书室的架子搭起来了,该添置些什么图书引起了大家的关心。

村支书张明熙虽然不认识字,但他还是提议多弄些有关种庄稼之类的书籍,他说:“俺们都是泥腿子,天天要与土地打交道,多搞些这样的图书对大家有好处。毛主席的书少不得,每个人都要学,要放在第一位。”

“军事一类的图书不能少,俺们民兵都是些木头枪,让俺们的民兵多看看画报上的枪对大家伙也是一种启发,是一种教育,是不是彦夫哥,你是军人,你是英雄,你这图书室里要没这些书就有些掉底子,这些书一定要弄些回来。”小狗子三句话不离本行。

“俺同意小狗子的看法,军事类的不能少。”村长张二孟也极力赞成。张二孟是村里首届民兵连长,小狗子是接他下手的民兵连长。

老秀才张景算是村里识字最多的人,因为他的文化程度较高,所以说话就分外注意,见大家伙都各说各的意见,各说各的理由,吵得不可开交,终于忍不住发话了:“既然是图书室就得什么图书都要,依俺看像《三国志》《西游记》,还有《三字经》《百家姓》什么的都要凑齐才好,好多都是祖宗传下来的,没有这些就不像图书室了。”

面对大家如此的热情,朱彦夫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这些都是他事先还没有完全考虑到位的问题,开始起意时他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直到大家离开以后他才觉得此事有些复杂。他没法估算购置图书需要多少资金,一本小人书最便宜的三分,最贵的要一毛多,还有其他的书籍,很少有一毛以下的,有的竟然需要一块多钱,要想添置一批简化汉字的新版图书,投入资金最少也得百把块钱的,否则就不像那么回事了。上百元的投资可不是小数目,他现在每月的津贴是36元,全家开支过后应该所剩无几,到底还有多少积蓄他心里一点数也没有。这些问题让他无法安心睡觉,他很想问问陈希荣,但想到陈希荣这几天忙里忙外,临黑还去西山担水回来,几乎累趴下了,他不忍心再打扰她的休息,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你还没睡着?”陈希荣翻了一个身,原来陈希荣也一直醒着。

“咋?你也没睡?”朱彦夫十分惊讶。

“睡不下。你说,办这个图书室需要那么多书,他们嘴里只是说说,可要买这些书该需要多少钱呀?俺家里哪有这么多的闲钱啊!”原来陈希荣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是啊,我想了半夜,现在整个庄子里也就我们一家手里还有点钱,他们平日买个油盐的都是靠鸡下蛋,谁家也拿不出钱来,借,是肯定借不到的。”朱彦夫撑着坐起来,“给我点支烟,我一点睡意也没有。”

陈希荣摸索着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塞进朱彦夫嘴里,她也睡不着,干脆也坐了起来。

“家里还有多少钱?”朱彦夫想了想终于打破了沉寂。

“晚上睡前俺已数过数了,连分分钱加起来还有七十八块三毛三。做书架买烟买洋铁钉一共花了五块二。”陈希荣虽然不认字,但这些家务帐却是门儿清,从来不含糊。她盘算着家底,“你说,要买他们说的那些书的要多少钱?”

“估计最少也要一两百块吧。”朱彦夫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只能先少买些算了,先去购一些回来,乡亲们都知道了,不开张也不行了。”

“这是你回家办的第一件大事,不能太寒酸,俺想,不行的话就把俺喂的那头猪抬去卖了,那猪有一百二十多斤,还能卖几个钱。”

“卖猪?不行不行,这猪是你冷一瓢热一瓢喂出来的,不能卖。”

“你看你,连娘把寿器都献出来了,我们还能心疼一头猪?大不了生活苦一点,等下个月你的钱回来,俺再捉个猪崽回来,过不了几月又是八九十斤,没多大影响。图书室的事情不能敷衍了事,不能让乡亲们失望。”陈希荣要用实际行动支持丈夫的事业,她想得很透彻,当初嫁给朱彦夫的最大目的就是鼓起朱彦夫的生活勇气,让朱彦夫看到生活希望。她对这个图书室的意义并没有什么深刻的理解,主要就是对朱彦夫不甘沉寂的选择的一种支持。小两口商量了半夜,最后决定还是把猪卖了。为了使图书室早日开张,朱彦夫拿着凑起来的156块钱亲自跑到泰安去购置图书,也顺便去看看久别的疗养所的同志。

张家庄朱彦夫图书室终于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开业了。

朱家小院被挤得水泄不通,人们带着神秘、带着好奇涌向了这里。图书室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图书,满屋子的人都挤着抢书看,小凳子简直成了多余,根本没有空间让人坐下。

为了分散人群,朱彦夫又从屋里抱出个小木匣子来到院子里,他让朱彦坤搬了张小桌子出来,然后从匣子里取出一本《西游记》,翻开后从第一页开始朗声念起来,很多本来挤在图书室的人,都来到院里,开始津津有味的听朱彦夫念。

图书室内看图书,图书室外听图书,这也成为朱彦夫图书室的一个特点,同时更好的照顾到了一些不识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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