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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生命从这里开始 第21章 星光闪烁的夜晚
作者:红雨| 字数:10104| 更新时间:2018年12月19日

第21章星光闪烁的夜晚

张家庄从互助组进入初级社的阶段较之全国还是比较晚的。

初级社是初级农业合作社的简称,也叫土地合作社。它是以从事农业生产为主的合作经济组织。亦称农业合作社,简称农业社。在中国,它是在中国共产党和人民政府的领导和帮助下,由劳动农民在自愿互利的基础上组织的合作经济组织。它实行统一经营,即统一计划统一使用社员的土地、耕畜、农具等主要生产资料,统一安排和使用劳动力,统一分配产品。农业生产合作社是引导农民走上社会主义道路的重要经济组织形式。按照生产资料公有化程度,可分为半社会主义性质的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和完全社会主义性质的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

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主要是建立在生产资料私有制基础上的一种合作形式。村民将土地作价入股,由自然村统一领导组织经营,将耕畜与大中型农机具等生产资料归村社统一使用,参加的村民通称为社员,社员参加由社内统一组织的分工劳动。初级社的总收入,在扣除当年生产费用、税金、公积金和公益金以后,所余部分分给社员,作为社员的劳动报酬和土地等生产资料的报酬。初级社同农业生产互助组相比,有很大不同。虽然土地和其他主要生产资料仍是私有的,但由于实行统一经营,并且积累了公共财产,因此具有了半社会主义性质。它是合作农业经济的一种形式,是中国农民走上社会主义道路的决定性步骤,也是体现“共同富裕,共同提高”的社会优越性所在。

张家庄成主互助组是从新中国成立那年开始的,那一年家家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但有些家庭没有劳力,地方政府就采取了相互帮带的措施,动员党员干部对个别缺少劳动力的家庭实行互助互帮,形成了互助组的形式。那时的小狗子虽然只有十四五岁,但已经是个半大劳力了。小狗子的母亲死得较早,头上的哥哥也在一场痢疾中丧失了性命,全家就只有他与老爹相依为命,土改时期这父子俩都算得是全壮劳力,因此工作组还没有动员,他就主动把朱彦夫和张婶两家作为家庭的帮助对象。由于他思想进步较快,还没到十七岁就参加了村里的基干民兵,十八岁就被当选为民兵排长,原民兵连长张二孟被提拔为村长后,他就开始担任民兵连长职务。进入初级社以后,他一边率领民兵搞军事训练,一边领导社员参加集体劳动,集体劳动是随着季节统一安排的,有很多闲暇时间,他就利用这些闲暇帮帮老对象或者到山里弄些山货搞些额外收入。

在替朱彦夫寻找弟弟朱彦坤时,他发现蒙阴县的山枣很有市场,而野生的山枣恰好在这里到处都是,尤其是碰到好年景,只要舍得下力,随便一两天就能摘好几百斤。

这次朱彦夫搞图书室,他见朱彦夫的母亲献出了棺材板,还倾其所有,连新媳妇辛辛苦苦喂大的肥猪都抬去卖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觉得他很无能,为找朱彦坤白白花掉了朱彦夫一百一十多块钱,最后还得依靠马县长出面才把人弄回来,他认为他的无能给朱彦夫造成了很大的经济损失,虽然朱彦夫毫无责怪之意,但在他心里却是个疙瘩。所以,他在思索一夜之后就决定把打回来的野枣变成钱来作为愧疚的补偿。

小狗子的野枣个大,味甜,每斤能卖3分钱,很受市民欢迎,仅仅大半天时间,两百来斤山枣就一粒不剩。拿着卖下的六块多钱,小狗子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快乐,如果再回家跑这么几趟,就能搞个二十多块,这钱挣得简直是忒容易了。小狗子夹着空麻袋,他舍不得买口饭也舍不得买口水,东张西望地想找个厕所方便一下就往回赶。

城里不比乡下,找个厕所也难,东瞅瞅西瞄瞄,就是找不见厕所的影子。体内储存到了极限,连走路都得提着一口气,寻找厕所成了小狗子最大的事情。街上到处是人,到处是房子,就是看不到一个背闲处,如果在乡下,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就能解决问题,看来这城里真不是人住的地方。

小狗子提着气,迈着说不出的焦急,一拐弯总算看到了一处青砖围着的露天厕所。小狗子几步跨过去,习惯地咳了一声,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反应,就一边拽开裤腰掏家伙一边往里迈脚跑。进茅房咳嗽是山里人的习惯,山里茅房大多不分男女,上茅房前先咳嗽一声,如果茅房里面有人,也会迅速地咳嗽一声,一听就知道是男是女,如果里面没有反应,就说明里面没人。城里厕所不同,就是那么一个共用便池,中间用一堵墙隔开,这边放个屁,那边也听得清清楚楚,唯一的标识就是外面有两个不同的字。这小狗子认不得字,咳嗽过后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反响,就这么一闯,就闯出祸事来了。

这是个小厕所,里面只有两个人的位置,小狗子冲进去正好里面有两个女人,小狗子发现时转头就往外走已经来不及了,他是握着家伙扫射着跑进来的,根本就没有想到里面会有人,更没有想到里面是女人的专用之所,那不受控制的尿液直接浇到了一个女人的脸上。这城里人本来就比乡下人高贵,岂能受这等侮辱,所以在一阵惊叫之后,两个女人就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来扭住了小狗子,小狗子一声接一声的“对不起”换来的是噼里啪啦的耳光。小狗子没敢还手,把尿浇到人家的脸上本来就是输理的事情,让人家解解心头之恨在情理之中,谁知这城里人偏喜欢赶热闹,只是片刻工夫就把小狗子围得水泄不通,人群里有尖酸刻薄的还上纲上线,把小狗子的行为说成是戏耍妇女的坏蛋行为,大家推波助澜,惊动了公安局。公安人员把小狗子带到了公安局,要他交代行为动机。小狗子觉得这事很丢脸,连姓名也不愿说出来,一个堂堂的民兵连长光天化日之下把尿尿到人家女人的脸上,这要是传出去脸往哪放?不能丢了张家庄的人。所以任凭公安人员怎么询问,他只是不予理睬,一个个英雄事迹鼓舞着他坚强不屈。越是他不交代,公安人员越是认为他有问题,甚至把他当作身份神秘的特务来对待,只要不搞清楚就不放人。

小狗子在第八天才垂头丧气地回到张家庄,对朱彦夫他什么都没有隐瞒:“真是丢人,连个男女厕所都分不清,要是有你那一肚子墨水,说啥也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丢人啊,彦夫哥,以后你就教俺识字吧。”

朱彦夫被小狗子的恳切要求唤醒了:现在张家庄五百来号人口,能真正认识字的人太少太少了。像这样因为不识字出门出洋相的人绝不止小狗子一个,何不利用自己有点文化的特长,在这里开办一所农民夜校呢?创办图书室脱离了地方实际,创办这个夜校会不会也不太现实?现在方圆三十多里只有中庄有一所完小,上学的孩子并不多,几乎所有的女孩子没有一家会送去学校,人们习惯性地认为女孩子长大是别人家的人,只是围着男人、围着锅台转,根本用不着学习识字。还有些家庭连男孩子也不送去学校,认为读书不是捏锄把人学的事情,多么落后的观念啊,想着在长春荣军医院那里,很多护士不都是姑娘家么,看她们拿起报纸能念,看见什么文字都知道是啥意思该有多好,我们张家庄的人也不比大城市的人少长点什么,干吗要一出门都成了睁眼瞎呢?毛主席说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这没有文化的农民不也是落后的农民吗?朱彦夫越想越觉得办一个农民夜校势在必行,如果农民都能认字识字了,什么样的种田科技也能接受了,张家庄还会如此贫穷下去吗?这辈子没手没脚,其他的事情干不了,如果能让这里的农民学会识字,也算是这辈子没有白活,也算是找到了适合自己走下去的一条极具意义的人生道路。

办一个学校不光是需要钱,还需要场地,这不是仨瓜俩枣的事。朱彦夫不像办图书室那样简单考虑问题了,他首先考虑到场地的问题,在家里办对自己很方便,用不着出门,但这不方便广大社员,一是他家不在村中心,最偏的跑到这里有六七里路,现在社员白天累巴巴地劳动了一天,晚上再摸夜路一年四季地跑来跑去肯定不太现实,这个场地必须选在村中间位置,力争最大限度地照顾所有社员的情况,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的农民兄弟不至于半途而废。还有就是房子设施、办学资金的问题,这些问题都不是自己所能解决的,还得找到村书记商量商量,必须取得组织的支持,否则这件事即使想得天花乱坠也是一场梦想。

“这想法新鲜、实在,现在有好多人一到晚上没事可做,就聚集在一起打牌赌博,要不就早早地搂着女人上床睡觉,搞这事俺看行,要搞就正正规规地搞好,场地嘛,俺可以把南山上四队那间大仓库腾出来当学校,那个房子大,也正好在张家庄的中心位置。找个时间开个社员大会,让大家伙讨论一下,抽几个硬扎的劳力出来,该怎么收拾、该需要什么你先想好,到时候由你来指挥就是。”这段时间张明熙一直忙着在区里开会、到外地考察学习,很少有时间回村主持工作,他是回来抽空看看图书室开展的情况的,听了朱彦夫的回报他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表态支持。他在开会学习期间听了很多其他村书记对张家庄这个图书室的议论,听出来一些关于图书室是个没有实际意义的摆设的俏皮话,也让他感到图书室一事脱离现实,没想到一回来,朱彦夫就对图书室的事有了更深刻的反省认识,还提出了这么好的建议,他心里确实感到非常高兴。

对于没有文化的尴尬,张明熙感受很深。这段时间一直开会学习,主要是学习上级关于如何领会毛主席在去年全国各省直辖市会议上做的《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报告精神,以及落实国家召开七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决议》的具体措施,他弄不清什么叫作生产资料公有制,他只晓得初级社马上要转为高级社了,到时候各家各户的土地将不再作为私有财产投资入股,而是所有土地将直接化为集体所有,广大社员就是真正的社会主义无产阶级分子了,初级社就选拔不出来一个好记工员,如果马上转为高级社,最缺的就是文化人。他在外地考察期间看到已转入高级社的地方,对社员的劳动所采取的工分制,是分配劳动报酬的全新依据。这样一来,每个小队就必须配备一个有文化的会计当记工员,总之,一切需要有文化的人,大字不识一个已经不适应时代潮流了。关于夜校的具体落实问题他没有时间考虑,他还要继续开会学习,还要带领上面组织的工作组投入到新的工作领域中,他把这个问题安排村社酌情处理后,又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这个夜校成立后,只能是朱彦夫来当夜校老师,但四队离朱彦夫家有一里多山路,每天晚上跑来跑去他是否能行呢?

“这不是问题,我能行,不就里把路么,我现在随便走个四五里路还不费多大劲,你们领导社员搞社会主义建设,我不能与你们一道并肩作战,就算我为社会主义建设添一块砖瓦吧。”朱彦夫精气神十足。

“好,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俺们山里的大好事,到时候就让小狗子、张二孟负责你每天晚上的路途安全。”张明熙当着村社几位领导安排。

“不要,千万不要,我自己能行。”

陈希荣挺着大肚子埋怨:“你说你能行?你真的能行?上南山的路还有好几道小石坎,你一步没踩好就会出事的,要知道,那不是大白天,那可是晚上啊,你的眼睛不好使,俺的身子也不太方便,要不俺把肚里的孩子做掉,俺每天晚上陪你去。”

“你看你,尽说些啥,孩子要要,我也不需要你陪着,我是从战场上走出来的,摸夜路是我的强项。”朱彦夫疼爱地看着陈希荣,“现在你是重点保护对象,我的事情你就放开手让我自己做。”

朱彦夫创办夜校的事得到了广大社员的极力支持,小狗子领着几个社员在朱彦夫的指挥下开始了校房的建设工作。看着课桌讲台,朱彦夫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他决心在这三尺讲台上不遗余力扫除村社里的文盲。现在一切布置妥当,只等择吉日开始上课了。

郑学英刚把午饭烧好,朱彦夫就从南山回来了。虽然还没有到开课的时间,朱彦夫却一直处于亢奋的状态,每天都要去四队学校跑两趟,他马上要走上讲台开始踏上人生的新征途了。大家改变了对他的称呼,有的叫他朱老师,有的喊他朱校长,无论是叫校长还是叫老师,他都能感觉到那种称呼夹杂着的殷切的期盼,这让他既紧张又兴奋。自从十四岁投入军营,他还没有当过“官”,这校长和老师算不算“官”他说不明白,但他知道肩上有了一种责任,这种责任让他感到神圣、感到自豪,这种自豪的神圣让他感到了自身的价值。二五〇高地的临时总指挥生涯虽然短暂,但那个总指挥让他感觉到肩上的责任异常重大,即使孤身一人,也让他做到了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现在肩负着这个责任,他依然感到诚惶诚恐,就像要首次投入一次持久的战争,让他感到不同寻常。除了夜校在大脑里翻腾,他几乎忘记了世界。

“娘,饭好了就端出来吃,还真饿了。”

“看你急的,你媳妇和弟弟还没下工呢。”郑学英站在门上说。

这几天是苞谷除草的黄金季节,社员们一大早就被喊起来进庄稼地里了。陈希荣虽然挺着大肚子,但还是坚持同小叔子朱彦坤一起上工地干活,因为家里办图书室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她想多挣点工分为家里多创点收入,只要身子能动,她一天也不愿拉下。每次放工回来,她总是回来得最晚,她还要在路上顺便寻些嫩草。家里把猪卖掉后,她又从张二孟家借了两块钱逮了个小猪仔,一家人的生活,不喂头猪就解决不了来年的吃油问题,哪怕是平日多苦一点多累一点,也得考虑到长远。

郑学英的话让朱彦夫猛然回到了现实,自从图书室无人问津以后,陈希荣很少再提到图书室的事情,好像家里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那事,只有在背着朱彦夫时,她才望着家里的图书悄悄地叹气。郑学英看到媳妇如此大度,嘴里也不再提寿器板子的事,只是一看到堂屋的书架就忍不住心里隐隐作痛。这婆媳俩都没有抱怨什么,对朱彦夫热心办学的事虽然没有先前办图书室那样强烈支持,也没有表示过任何反对,还是在心里默默地支持着祝愿着,不希望看到像图书室那样的结果。

“朱老师,张书记在县上给你带好礼物来了。”门外响起了陈希荣的声音,她这几天也调皮地叫朱彦夫老师。

朱彦夫一看,陈希荣头戴草帽,一手拿着草锄一手拎着一篮猪草从院门外进来,并没有拿着别的东西,但嘴里还是忍不住问:“张书记带啥了?”

陈希荣从草篮里翻出几个方正盒子:“这些可都是宝贝,让人家专门送到地头里找俺带给你的,一共四盒。”

朱彦夫打开盒子一看大惊失色:“天,这几天看我晕的,再过五天就要开课了,我怎么把这都忘了。”

纸盒里装的是白色的粉笔,全都是上课用来写字的。朱彦夫这几天一门心思考虑开学的事,竟然把上课要写粉笔字这么重要的问题给忽略了,看到粉笔他才想起在课堂上写字是最主要的工作,这没有手怎么能写字呢?如果不能站在讲台上写字,这个老师还怎么当?自从回国到现在他什么都在尝试着锻炼,唯有提笔写字还是个空白,离开课的日子还有那么四五天时间,能在这几天锻炼出自己写字的能力吗?

朱彦夫丢下饭碗,就心急火燎地在墙上开始练习写字,为了锻炼适应站在黑板前写字的能力,他就用两臂夹紧粉笔,同时舞动书写起来。擦火柴、翻书页、绑假肢都可以用嘴配合,可写这些字嘴却无法用上,只能完全靠双臂完成。双臂抱着小小的粉笔,按照笔画舞动原来不是那么轻松,双臂除了需要动作高度一致外,还得使力均匀,没有手腕的残臂一点也不灵活,一个简单的字都要双臂付出很大的动作,抱松了,字写不明且粉笔时常落地,抱紧了又常常把粉笔折断。尤其是一根粉笔一个字还没有写完,就落地好几次,摔成了几节,再费力地从地上捡起来,已经短得再也夹抱不住,而双臂也开始酸痛起来。

不攻克写字难的堡垒,还怎么去夜校上课?朱彦夫累得坐在椅子上干着急。时间就是命令,必须抢在开课前掌握一套能够适应自己能力的写字技能。

一枝小小的粉笔伤透了朱彦夫的脑筋,他用细颈药水瓶插上粉笔,双臂抱着挺省力气,可书写起来就不那么得心应手,下力轻重不好控制不说,瓶子太滑,稍不小心就会从双臂间滚落;用布条将粉笔缠在小棍子上,感觉比瓶子好使,但特别费事,只要双臂配合稍不一致,不是将粉笔折断,就是写出的笔画歪歪扭扭。时间在焦急中过了两天,朱彦夫双臂折腾得又酸又疼,看着墙上写出来的东倒西歪的字,他沮丧到了极点:除了墙上几个变形的字外,差不多把半盒粉笔报销了,如此下去还了得,一年下来得用多少粉笔啊。

听说朱彦夫马上要上讲台当老师了,朱彦花领着三岁多的儿子赵虎也赶来看稀奇。赵虎看着舅舅不停地站在墙边涂鸦,觉得很好玩,就站在旁边昂着脑袋:“舅舅,俺也要。”

朱彦夫心里很烦:“去去去,到外面玩去,别胡闹。”

赵虎看着舅舅身边的粉笔非常好奇,趁着舅舅不注意就悄悄地偷了一支溜到外面,这小家伙也真会学,站在院门上涂鸦起来。朱彦夫发现了,心疼粉笔被浪费,就赶过来讨要。赵虎胡乱地在门板上画了几下,就用含在嘴里当哨子吹的弹壳来装塞粉笔,朱彦夫眼睛一亮,就连忙要过弹壳,让姐姐朱彦花插了进根粉笔试试,果然不紧不松,长短合适,夹抱起来也很方便

朱彦花看到朱彦夫一脸的高兴,提议说;“用两只胳膊多不方便,俺还有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姐,你说。”

“俺觉得想个法子把弹壳固定住,做个筒子戴在胳膊上,不就能一只胳膊写字了吗?”

“嗯,这个主意不错,还是姐姐聪明。”朱彦夫乐得咧开嘴笑了起来,“这办法好是好,有谁会弄呢?姐夫是木匠,他兴许有办法。”

“木匠不行,要找还得找笼匠才行。”

为了解决筒子的问题,朱彦花又连忙去请一个会制木笼的笼匠,照着朱彦夫胳膊做了个筒子,把弹壳固定在筒子顶端,朱彦夫戴着筒子挥着手臂在墙上舞了几下,“毛主席万岁”这几个粉笔字就跃然墙上。

一个困惑朱彦夫好几天的问题就这么迎刃而解了。

朱彦夫一连写了好几个字,乐得心花怒放,他怕浪费太多的粉笔,忍痛歇手,取出好多天没曾动过的收音机,躺在太师椅上,舒舒服服地闭起眼睛独享其乐。

终于到了夜校开学的日子。

这是张家庄的第一所农民夜校,也是淄博市最早的一所由农民自发开办的农民学校,村书记张明熙特别重视,除了买了四个大红灯笼外,还添置了一批防风马灯,又买了张大红纸,在城里请人写了副对联带了回来。

因为是夜校,村里经过反复研究,决定把开学典礼的时间定在夜里八点,意在告诉广大社员这就是以后大家上课学习的时间了。

太阳还没有落山,负责开学准备工作的小狗子便带着几个年轻小伙子来到了学校,把队房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扫得干干净净。正在大家伙吆喝着准备挂灯笼贴对联时,朱彦夫才架着双拐神采飞扬地来到这里。

“校长来了,这贴对联的事没有你校长在场指挥可不行,糨糊俺早准备好了,你说咋贴就咋贴。”小狗子乐呵呵地放下手里的扫把,赶忙把对联取了出来。

这是副对开大木门,前几天专门用朱红漆漆过,能照得见人影,门边挂着用红布盖着的“张家庄农民夜校”竖行白底黑字的长型木牌,这字是马县长亲自书写的,由于被这段时间的农村会议缠得脱不开身,马县长不能亲自到场祝贺,就亲自赠牌以示青州。覆盖红布是专等典礼开始举行的揭牌仪式,老早挂出来是一种气氛的表达。

鲜红的对联在朱彦夫的指挥下贴了起来。上联是:日挥银锄唱和平盛世,下联是:夜写墨宝写社会新风,横批是:新式农民。四盏大红灯笼高挂在大门两侧,每盏灯笼上各书一金黄色大字:农、民、夜、校。

这种场面,这种氛围,都超出了朱彦夫最初的想象,朱彦夫像欣赏一幅新奇的画面,欣赏着这个属于自己的舞台阵地。

教室是一间长方形的大房子,有两个大梁支撑着四十多平方米的空间,两边是对称的四个大木格窗户,墙面也用草泥重新抹过,平平展展,透出一股泥土的清香,在里面随便咳嗽一声,就能感觉到明显的回荡之音。教室上空并列着的两根铁丝上,挂着八盏崭新的防风马灯,下面的桌凳是清一色的石板搭建而成,既光滑又沉稳,显得即朴实又具特色,正前方的讲台上摆放着一张新做的带屉式条桌,黑板是新做的大木版,漆得乌黑发亮。整个教室显得气派庄重,给人以全新的感觉。虽然这是一间老式库房,经过改造以后,已成为张家庄最豪华、最舒适、最诱人的公用场所。

这所夜校其实十分简单,没有一间办公室,也没有一间休息室,就是这么一间大教室。

朱彦夫刚从教室里出来,就看见陈希荣挺着肚子出现在场子里:“你也来了,这么早就下工了?”

“下午请假了,半天工分不挣没事,要是你再出啥问题,那可要了人命。”陈希荣不放心朱彦夫晚上摸夜路回家,还提了盏皮纸糊的灯笼来。

“你看你,摸夜路我是行家,你咋就不信呢?就是你不放心,朱彦坤不是也来上课的吗,有他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朱彦夫降低了声调,“你的身子可不敢大意哟!”

“你说得轻巧,不亲自护着你,俺心里不踏实,俺对谁也不放心。半天不看见你,俺就有些提心吊胆的,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知道。”朱彦夫心里热乎乎的,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就会狠狠地亲她一下。

陈希荣惊讶地看着这个夜校环境,她真没想到在这样的穷乡僻壤人们还如此看重夜校,把这个昔日看起来一点也不顺眼的破队房竟被改造得如此壮观。由此看来集体的力量是何等地强大,如果单靠一两个人的力量,根本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造出这样的奇迹来。她心里暗暗为朱彦夫提议办这个农民夜校感到骄傲,虽然她心里明白丈夫从今天起,天天夜里会雷打不动地来这里为大家作毫无报酬的劳动,但她清楚这就是丈夫在脑海里搜寻出来的人生坐标,这是丈夫的人生价值的起点,也是丈夫新生命的开始。在这个新的生命起点上,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会逐渐加重,为了丈夫的事业,她坚信自己就是最坚实的基石,她乐意像无名小草一样让丈夫这朵花儿尽情地绽放。

西山的最后一道晚霞渐渐淡去,场子里的人越集越多,大家的手里都提着篾制的小灯笼,像首次赶夜市一样激动兴奋,充满好奇。随着夜幕的降临,四处八下的小灯笼像星星般眨着眼睛,像萤火般闪烁着光芒,向这里源源不断地移动。

大红灯笼亮起来了,“农民夜校”四个大字分外亮丽。

防风马灯亮起来了,宽敞的教室显得格外迷人。

在耀眼的铁花烟火里,牌子上的红布掀开了。

教室虽然不小,但这男女几百号人依然挤不下,主持典礼的书记张明熙只好把阳台当会台,这不是行政号令的群众大会,能在夜校开业之际得到如此热情的捧场,确实出乎意料。当他高声宣布由朱彦夫讲话时,下面的掌声雷鸣般地响了起来。

朱彦夫着架双拐走到讲台上,准备了好几天的台词早被眼前的热烈场面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清了清喉咙,即兴说:“社员同志们,父老乡亲们,我朱彦夫感谢大家,感谢村社领导,感谢你们的热情鼓励,感谢你们对夜校的大力支持,没有你们的支持,就没有今天的夜校。我给你们鞠躬了!”

大家看着朱彦夫弯腰鞠躬,一时不知所措,不知是谁带头拍起来巴掌,一阵更加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朱彦夫做过几次英雄报告,他认为所有的开场白都无法替代此时激动的心情。今天他的身份不同了,他既是这里的名誉校长,又是这里的代课老师,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崭新的感觉,一种对未来的美好期盼,让他失去了心理的平静,他的眼睛有些湿润:“大家都知道,大家也看到,我没有手,也没有脚,我羡慕你们,羡慕你们有一双灵巧的手,能从事你们想做就做的事情;我羡慕你们,羡慕你们有一双能随心所欲走动的脚,想走多远就能走多远。你们拥有健康的体魄,你们可以用你们的勤劳的身体来改造世界,你们可以用你们智慧的双手来创造神奇的未来。我是一个废人,我不愿躺在椅子上耗费生命,我不能像你们一样去改造世界,我也不能像你们一样随心所欲地选择自己的职业,今天,能站在这里,借我们的夜校,把我浅薄的文化知识传授给你们,让我们共同学习,就是我一生最大的光荣。我们都是农民,我们都是与泥土打交道的人,我们的祖祖辈辈都是大字不是一个的文盲,今天,我们来学识字认字,学会算账记账,我们不是为了当官,也不是为了当秀才摆身价,我们为的是做一个新社会的新农民,为的是不当睁眼瞎。”朱彦夫指着大门上的对联:“这是张书记请人为我们夜校书写的对子,上句说的是我们白天劳动,下句说的是我们夜里学习,写得相当好,具体的意思在以后上课时我会解释。”朱彦夫回过身继续说,“稍微年长的都知道,我朱彦夫没有上过一天学,参军前也是扁担大的字也不认识的大文盲一个。学字难不难?主要是看你愿不愿意学,你不愿意学就难,你愿意学就不难,这是我的体会。我开始到部队,我的指导员就让我学习识字写字,我满脑瓜子装的就是报仇上战场杀敌人,一个很简单的字,就是认不了写不会,不是字难写难认,而是自己没有用心思。后来,看到一个个战友牺牲了,指导员用本子记下了他们牺牲的地方,记下了他们的名字,我从那天起就受到启发,决心跟着指导员学习文化。在那战争年代不是行军就是打仗,不可能有这样的学习环境,也没有时间和机会坐下来学习,只要想学,就会有办法。行军时,指导员把字写好了贴在前面战友的背上,我边行军边看边在心里默记,一天学一个字,日积月累,就在不知不觉中学习认识了很多……”

前来的大多数人都是来看热闹看稀奇的,并没有打算学习认字学文化,朱彦夫讲了很多自己学习文化的体会,让大家觉得学习文化很有趣味,朱彦夫又讲了许多不认识字的尴尬笑话,使大家在笑声中得到了启迪。朱彦夫告诉大家,学习识字开始很简单,用不着花钱买纸买笔,这里的桌子全是石板,就是最好的写字板,用指头蘸水就可以代替笔墨,既简单又实用。

“朱老师,用口水可以不可以?”一个年轻人开起了玩笑。

“只要你不在乎,用鼻涕都行。”朱彦夫笑着回答。

气氛一直很热烈,最后进入参加夜校报名时,竟然有一百多人。为解除大家伙天天摸夜路的不便,又保证教室的充分利用,朱彦夫决定按照大家居住的位置将夜校学员分为三班,以农历一四七、二五八、三六九作为各班上课时间。

散会时分,几百盏小灯笼不约而同地被点燃,像无数的星星聚成的一片光明,照亮了整个夜校,照亮了这片愚昧了几千年的土地。点点灯火向四面八方飘散。这片奇特的星光,在张家庄的夜空中被点亮。这亮丽的夜景犹若梦幻,让朱彦夫心潮澎湃,久久不舍。宛如星空的灿烂灯火,升腾着他的想象和信念,他似乎发现自己又长出了一双大脚,这双大脚铿锵有力,能率领着星灯丈量家乡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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