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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让历史告诉未来 第26章 饮食革命样板戏
作者:红雨| 字数:11495| 更新时间:2018年12月24日

新中国成立以来,各项重大决策进展顺利,尤其是农业合作化运动。

1957年11月,毛主席到苏联出席十月革命40周年庆典,他当着64国共产党和工人党的代表说过一段动情的话:“中国人是想努力的。中国从政治上、人口上说是个大国,但从经济上说现在还是个小国。他们想努力,他们非常热心工作,要把中国变成一个真正的大国。赫鲁晓夫同志告诉我们,十五年后,苏联可以超过美国。我也可以讲,十五年后我们可能赶上或者超过英国。”

赶超英国的设想需要“大跃进”,在1958年3月的政治局扩大会议上,他多次提出十二字方针: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

“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确立,一场标志着“大跃进”的社会主义建设运动正式在中国全面展开。

关于在我国农村建立“大社”的思想,早在农业合作化运动的高潮中已初见萌芽。

1958年8月29日,国家政治局在北戴河会议上,正式作出了关于在农村建立人民公社问题的决议,决议要求全国各地尽快地将小社并大社,转为人民公社,以后可以变为全民所有制,并为向共产主义过渡做准备。

全国迅速形成了人民公社化运动的热潮。前后不到一个月,全国农村就基本上实现了公社化。

全国农村一实现人民公社化,有的地方开始准备提前进入共产主义了,在人民公社办公共食堂,吃饭不要钱。部分地方甚至还声称要消灭家庭,实现军事化,男人女人分开集体居住,拆毁农民的房屋,以便集中居住。私有财产全部充公,实行共产的新生事物在报纸电台的美化中,群体效仿,全国上下“大跃进”的局面形势喜人,空前绝后。力争上游夺红旗的政治潮流一浪赶过一浪。

进入大跃进时期的张家庄村面貌已有了很大改观。

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这话一点不假。

朱彦夫也在家里坐不住了,陈希荣也不再对他的行动进行阻挠,他开始随心所欲地疯狂工作,几乎天天都要泡在山上,或远或近,或东或西,了解情况,督促生产,和大家伙儿促膝谈心。

由于他在危难关头解决了群众吃饭的头等大事,使得他在大家伙的心里有着无人替代的位置,加上他不顾身体的缺陷为大家伙拼命挣扎的精神,那些爱说风凉话的二混子们也不得不伸出大拇指感慨万千。

水不紧鱼不跳,在他的督促下,一些社员养成的懒散习惯都自觉不自觉地收藏了起来,农业生产的混乱局面得到迅速扼制,地里该补的补,该修的修,该除草的除草,该上肥的上肥。地里变了样,心中有希望,面对这样的前景谁还会无动于衷?谁还会不卖力务实?

没有落后的群众,只有落后的干部,朱彦夫对干部的管理非常严格,他在地头田间听说四组组长有时候天一亮就把社员叫到工地,还没到晌午组长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这四组组长马长水是个人精,平日与朱彦夫之间感情不错,每次朱彦夫一来,马长水总是第一个发现,大老远就殷勤地跑过来搀扶,生怕被别人抢走了机会。

朱彦夫对马长水的印象也蛮不错,但还是不露神色地注意他观察他。

朱彦夫一连到四组去了好几次,都发现这个马长水并不像道听途说的那样,到底是有人想陷害这位组长,还是这个马长水知道在他朱彦夫面前作表面文章?有道是无风不起浪,估计这个马长水多少还是背着他干了啥不得人心的事。

为了消除心中的疙瘩,朱彦夫嘴上故意说要去别组看看,最近没有时间来四组检查,暗地里却偷偷躲到地头上去观察。

那个马长水故态复萌,刚把社员组织到地里没有一袋烟工夫,说以检查其他的事为借口一溜烟溜回去了。

朱彦夫跟踪追击,结果从一个寡妇女人的被窝里把马长水给堵住了。

原来这个马长水利用职权一直庇护着那位长相颇有姿色的寡妇,分工时有意让那寡妇干着看场或者其他只需一人干的轻松活,二人心照不宣,趁着众人忙着,就大白天鬼混。

面对这样的干部,朱彦夫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有理性控制,差点用拐杖将其打死。不能正己,何谈正人?朱彦夫黑着脸将那马长水就地免职,让张有龙担负起了四组的管理责任。朱彦夫的黑包公形象一下震慑了干部们,让他们时时事事也都严格要求自己,不敢对自己的工作有丝毫的马虎,也不敢随意地放纵自己,拿权利为自己开绿灯。

生产有了起色,工作顺利了,班子顺心了,朱彦夫的眉头却越锁越紧。那就是只要他在田间地头一露面,谁见了都要忙不迭地上前搀扶,走得远了,这里送,那里接,前呼后拥一大帮。他反复劝说不要大家这样,但又有谁忍心看着一个没手没脚的人在旁边跌跌撞撞而不伸手扶一把的,劝说不起任何作用,他到哪里哪里的生产好像就会受到他的影响,他为此事非常苦恼:总不能让群众架着、扶着干一辈子书记啊!

他不忍心自己破坏劳动气氛,又不放心田间地头的生产情况,于是一个大胆而又冒险的办法跳了出来:为了避开众人了解情况,就夜间上山!一听他要夜间上山,急得陈希荣气不打一处来:发神经病?干吗要夜里出去?干吗要天天去地里看?你对谁还不放心?怕给乡亲找麻烦你就少往山上跑几次,夜里出去,你以为你身体好得很是不?

朱彦夫笑着解释,一天不看看我心里就没有底,这心里就不瓷实,不是对谁不放心,我确实不忍心看到他们这样对我,不是没办法嘛。陈希荣见朱彦夫的牛劲又上来了,只好抱着向华陪他在月夜里看山,朱彦夫见陈希抱着孩子走山路比他还要吃力,说什么也不要她一同陪着,结果,第二天晚上,朱彦夫就被三组一个狩猎的社员从一个大刺架里背了回来。朱彦夫鼻青脸肿浑身是伤,闻讯赶来探望的群众把院子围得水泄不通,有几个老大娘还感动得直抹眼泪,很多人都表示一定好好生产,让朱彦夫放心,千万不要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群众感动着朱彦夫,朱彦夫感动着群众。

功夫没有白费的,归仓的收入是最好的答案,除了足额完成国家公粮任务外,各家各户都分得了大堆大堆的粮食。面对这份收获,群众咧着嘴笑了,干部们没有被这小小的胜利冲昏头脑,又聚在一起开始制定改造家乡的长远计划。

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大家探讨论证新的计划时,上面的政策下来了:成立大社,兼并所有的私有财产,各家各户的小日子不符大跃进发展的需要,要组建革命大家庭,吃大锅饭,过集体主义生活。

凭良心说,朱彦夫对搞这个公共食堂并不感冒,全村几百号人,老的老小的小,有的爱吃干的,有的爱喝稀的,有的爱吃硬的,有的爱吃软的,把这么多人汇集在一起吃一锅饭,无论站在哪个角度都算不上是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好事。

对这个问题他有些想不通,专程来到社区,他要找原高级社的刘书记说道说道,看看张家庄村能不能网开一面,不搞这个公共生食堂大锅饭。

接待他的社区主要负责人王书记像看一个星外来客似的盯着他看了半天:“亏你还是堂堂的村支书,简直连一点起码的政治嗅觉都没有,那个姓刘的是什么东西你还蒙在鼓里,他早犯了错误被赶下台了。”

“啥?”朱彦夫吃惊不小,前些日子他只顾埋头领导群众搞生产劳动,确实对上面发生的事情知道的太少太少,“刘书记犯了啥错误?”

“犯啥错误?”王书记抬起肥胖的身子,两手叉腰在朱彦夫面前晃来晃去,开始了政治说教,“我看你这个村支书真够呛,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就你这样还配当村干部?太麻木了呀同志,这样不行啊!我告诉你,那个姓刘的右倾保守,思想僵化,对革命认识跟不上形势,让这样的人待在领导岗位上,社会主义大跃进运动还怎么搞下去?你好像挺崇拜他的吧?这是很危险的啊。对了,上次开会好像你就没来参加,这怎么行。身体六根不全,思想再要是六根不全的话,你还咋领导别人?不要以为自己是革命功臣就不认真学习,就目无领导。这第一次我就原谅你,点到为止,要有第二次就别怪我不客气。我要对毛主席负责,我要对党负责,在这里我说了算,有什么问题直接向我汇报。”王书记回到办公桌前,跷起二郎腿,顺手抓起一张报纸,等候着朱彦夫的汇报。

朱彦夫见王书记这副德行,心里很不舒服。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姓王的如此傲慢,说起话来是如此令人厌恶,朱彦夫本想架起双拐就走的,但想到自己既是下级又是党员干部,还是强迫自己坐着没动:“我想请教一下王书记,搞大食堂有什么好处?”

“啊!你问这个?”王书记立马放下报纸,两眼放光地说,“大食堂是英明的决策,是为了多快好省建设社会主义的重大举措。每个家庭都需要一个人做饭,这多浪费人力呀,搞起了大食堂就解放了一大批做饭的妇女劳动力,我们可以把这些妇女劳动力腾出来从事其他的社会主义建设,是不是多快好省呀?统一吃饭,统一上工,既节省时间也便于干部管理,这个大食堂的好处很多很多。”王书记指着办公室书架上的红布、白布和绿布介绍说,在这个大跃进运动中,社区将借用外地的做法,采取树榜样、树典型、割尾巴的方法激励和鞭策各个村社。这些布匹都是用来做旗帜的,对于在这次运动中表现突出的村组,就给予红旗奖励,通报表扬;对于在运动中有抵触行为的,就给予白旗惩罚,谁不配合党的工作就给谁插上白旗,只要是插上了白旗的单位,单位负责人就是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当场就可以罢官,从此就戴上右倾分子的帽子;绿旗就是“准白旗”,是专对在运动中不积极的单位的一种警告,有限期整改之意。

王书记说:“插红旗、拔白旗、下绿旗是从外地学来的先进经验。大食堂是大跃进的最起码要求,目前是动员准备阶段,这是一场政治革命,革命靠自觉,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有条件要搞,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搞……”

面对这股铺天盖地、汹涌而至的历史洪流,朱彦夫别无选择,张家庄别无选择,张家庄的群众也同样别无选择。对党忠贞不二的朱彦夫回到家里首先克制了自己思想中的情绪,以党的事业为重,按照上级指示精神,说服大家随时准备扒掉各家的小炉小灶,一起接受大跃进新形势下的集体生活。

这个食堂既然非搞不可,要搞就必须搞好。因为张家庄先天性缺水,村部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全村只办一个食堂,既然搞大集体,就索性把全村合在一处,搞兵团式的生产,由村里统一指挥,把这个维系生命之源的公共食堂安置在村前靠河边的一个四合院里。

四合院靠北的一溜房屋,是张家庄村的总指挥部。指挥部里,朱彦夫把思考了好几天的一整套方案拿了出来,他的这套方案全部都是围绕食堂展开的:首先必须有一支精打细算的操作能手组成技术组来把关,绝对不能弄得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也不能只管今天不管明天,一年365天,天天都是要过的日子,一切必须从长计议。生活卫生的稳定是保障健康生产的基础,所以,对食堂的工作人员挑选一定要认真仔细。经过反复排队,全村十二个讲究卫生又有一手厨房绝活的妇女被列为食堂员工,她们个个心灵手巧,平日都很珍惜粮食,有这样一支队伍在源头上掌控操作,这食堂的稳定持久就有了保证的基础。除了技术组外,还要组建养殖组、护理组和机动组,养殖组的任务是除了把各家各户交到这里的生猪养好养肥外,还还要有计划地扩大养殖数量,保证大家伙的肉食供给;护理组的主要任务是负责照顾全村的老弱小病残;机动组的主要任务是负责将大队收回的粮食整理入库,同时机动配合其他生产。这些组的人员全都是村里的成年女性,也是张家泉大队大跃进时期的一支具有时代意义的娘子军。

大食堂里还没有冒烟,各家各户的小灶还没有撤除,一种夹杂着复杂利益的情绪就日益明显地表现出来。按照上级规定,各家各户不得保留小灶,这就是说各家各户积蓄的粮食和所有吃食都必须毫无保留地交给集体,除了自己的生命属于自己以外,所有东西都要改姓集体,这对于那些平时有酒一气喝、有肉一顿吃的少数家庭来说,是最欢喜不过了,都巴望大食堂早一天开业。但对于那些想置办家业或准备娶妻生子的家庭来说,就显得很不公平,他们平日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东西,就这样平白无故地让大家伙分享,他们想不通,虽然嘴里不好说,但心里都窝着一股气,整天是愁眉苦脸的打不起精神来,只好天天在家里紧着好吃好喝的尽情享受,总希望大食堂晚一点开业,把平日节省下来的东西多往自己的肚皮里塞一点。

公共食堂的院子从内到外布置妥当,这个大食堂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冒烟了。究竟是哪天开火?朱彦夫迟迟下不了决心,他在很多场所做过很多英雄报告,但他就是下达不了开火的命令。朱彦夫心里明白,只要开火的命令一下,各家各户的所有家底就要无条件地交到寇长功手里,那将是怎样的一种场面,他不敢想象。周边有几个村已开始了食堂生活,他们多是以组为单位的中型食堂,张家庄有人好奇,偷偷看了回来反映:食堂吃饭不要钱,地上的馒头扔得到处都是,粮食浪费得厉害,不是好兆头。

“这是造谣,这是对社会主义的污蔑!散步这谣言的人别有用心,一定要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因为张家庄迟迟没有开火,有人把情况反映到王书记耳朵里去了,这王书记怒不可遏,就亲自来到张家庄来督阵,恰巧听到有人说食堂的坏话,他就在群众会上大发雷霆,“吃食堂就是革命,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共产党不迷信,不需要什么黄道吉日,要的是革命的行动步伐,要的是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想得通要革命,想不通也要革命。”王书记命令小狗子召集全村基干民兵,开始挨家挨户地砸锅扒灶,虽然弄得是哭的哭叫的叫,但谁也没有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乖乖交出家里的余粮,再把猪圈里的猪牵到村新建的大猪场里,无可奈何地过起了大食堂生活。

为了充分展示集体生活的优越性,大多数食堂都实行按需分配,社员要求吃馍馍,食堂就蒸馍馍,社员们想吃油炸食品,食堂就支起油锅,一切顺从民意,一切按大多数群众的要求。人的天性是好逸恶劳的,这种不受控制的民意很快把有限的细粮吃得所剩无几。从开始的吃不了到处扔,到后来的吃不上拼命抢,形势一天天恶化,细粮吃完了,民心也抢凉了,粗粮就成了一日三餐的主食。食堂里天天吃地瓜,天天啃窝窝头,怎么应对即将到来的全县夏季农业生产大检查和农村食堂大检查?社区领导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经过反复研究,就向所辖的食堂下达了饮食改革命令:粗粮变做细粮吃,低档改成高档吃,吃地瓜不许见地瓜,吃高粱不能见高粱!

白纸黑字加盖大印的命令,绝对不是开玩笑。这可是件难事,食堂开到这种地步,能有地瓜填饱肚皮就算不错了,还要变换出什么花样,实在绝非易事。再怎么变,地瓜也变不成白面啊!好多村干部面对这样的命令,感到哭笑不得。

“呵呵,有意思,粗粮变成细粮吃,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完成这样的命令我姓朱的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朱彦夫召来技术组的全部成员,“你们是村里公认的巧手,这个任务你们看着办,办好了拿到了红旗,你们是功臣,办不好,没拿到红旗我也不责怪,在食堂里你们是绝对权威,我不会胡乱指挥,一切依你们为主。”对这个食堂,朱彦夫充满了信心。

不许铺张浪费,一切精打细算,大家日子小家过,粗粮细粮搭配消费,既要吃得饱,又要吃得好,还不能吃不了,这是朱彦夫对食堂总的要求。善于理家的张婶是技术组的组长,她的口头禅是“一顿要是省一把,三年能买一匹马”,所以每顿下多少粮,她都要反复琢磨,那些男子汉们什么时候要干重活,什么时候上山坡,什么时候下水田,她都要提前询问,以便相应调配。

在这个组里,除了张婶的年纪稍大一些,其他的都是年轻的媳妇和未出阁的姑娘们,个个除了心灵手巧外,长得也是溜溜地俊,从美人手里做出的饭菜男人们吃的是另外一种味道,即使有个别不注意把头发掉在了菜里,也会被爱开玩笑的男人们拿在手里赏玩,说些浑话调侃,没有谁去认真计较。做饭的媳妇们谁也说不清是谁的大意,但大家还是以不小心引发的头发笑话为耻,每次做饭前都认真地检查头上的帽子是否戴好,其他器具是不是干净卫生,结果头发事件也不再发生,更没有其他村食堂传出的一口咬出半条虫的恶心事件。食堂里从早到晚秩序井然有条不紊,一直充满着欢快愉悦的叮叮当当叽叽喳喳的和谐音符。

身为总指挥的朱彦夫对食堂的工作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他的工作重点还是农田建设和粮食生产,这是全大队的命,他一点也不敢疏忽,至于拿不拿红旗没啥了不起,形式上的东西填不了肚皮。所以,他除了每天抽时间与寇长功核对一些账目外,大部分精力还是放在田间地头,他要有计划地指挥新的一天的兵团作战目标,如此庞大的生产队伍,绝对不能打乱仗,绝对不能顾此失彼,绝对不能浪费人力和时间,每块地每个细节都必须充分考虑,这同打仗一样,要想取得战斗的胜利,全在于指挥官的合理部署。村内务全部由寇长功来料理,他只是隔段时间过问核对一下账目,具体事宜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

朱彦夫不在乎红旗,内务部长寇长功可在乎。寇长功自小就养成了做事细心的习惯,在村里口碑不错,虽然他年岁不大,但自成立高级社后,大家伙就把他推到了管家这个不二人选的位置上。寇长功自当管家以来谨小慎微、任劳任怨,对管家工作高度负责,确实是个善于管家理财的好手。寇长功认为,张家庄这段时间的工作,无论是生产还是食堂,在朱彦夫的领导下都取得了显著的成果,人们的集体观念的确也达到了相当的水准,对社会主义的美好未来也充满了希望,在整个社区不是数一也是数二,红旗既是一种崇高的荣誉,也是一种精神的动力,凭什么不争取,这面红旗一定要拿,一定要让其他的村社看看,今天的张家庄不再是昔日的张家庄,不再是小伙子们讨不到媳妇,姑娘们要远走高飞的那个贫穷得不被人瞧得起的张家庄,而是一只羽翼渐丰的雄鹰,将在沂蒙山展翅腾飞。

“各位嫂子大姐,到了你们大显身手的机会了,这次饮食革命你们一定要成功,一定要给俺们村社长脸。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你们要啥俺就想办法给你们弄啥,俺们的目的就是要拿到红旗,生产上的事俺敢担保不是问题,只要你们能成功,这红旗就十拿九稳了。”寇长功在屋子里坐不住,就跑到食堂里为大家鼓劲。

“这还用说,俺们正商量着,粗粮变细粮,这对俺们来说是小菜一碟,等俺们的方案定下来以后,就让珍珍亲自去你那里汇报。”快嘴李巧儿还没等组长张婶开口,就抢先嚷了起来,而且把“亲自”说得特重,生怕别人没听清似的。

寇长功脸一红,悄悄看了一眼正在洗菜的珍珍,他发现珍珍也红着脸,把头勾得低低的,咬着嘴唇,双手不停在水里搅动,寇长功没有看到珍珍的脸,但已感觉到此时珍珍的脸肯定是特别娇媚,特别迷人。

张家庄食堂是女人的世界,内务部长寇长功自从扎根在这个大院以后,最大的乐趣就是抽空往食堂里钻,这里的女人个个漂亮,他看着眼热心怡,在这里他成了大观园里的贾宝玉,除了张婶,大伙都喜欢把嘴架在他身上逗弄他几句,他开始还有点怕羞,总是被这些女人们的玩笑一弄一脸红。

在这群娘子军里,他最喜欢看珍珍,珍珍是技术组年龄最小的姑娘,正值十八九的花季,身材纤细高挑,曲线完美动人,在他的眼里珍珍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身上有读不完的神韵美妙。

时间久了,寇长功的脸皮也混厚了,竟然敢一边与那些女人打情骂俏地开着玩笑,一边大胆地欣赏眼里的仙女,这个时候,他的脸红也时有出现,就是在珍珍的目光与他相碰的刹那间,是一种电流激荡的本能反应。

年轻女人对这类事情都出奇地敏感,她们从寇长功忘我的眼神里摸着了寇长功的内心,于是,只要有事,大家就让珍珍去寇长功那里跑腿,尽量给他们单独的接触机会。寇长功喜滋滋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专门为珍珍搅了杯糖茶放在桌前的窗台上。他一边做着账,一边等着珍珍的到来,等他账目快做完的时候才听到门外有人进来,他刚要激动地起身迎候,猛然感觉响声不对,进来的应该是朱彦夫,拐杖点地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鼓,他有些失望,难道她们的方案还没有定下来?

朱彦夫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而是走进了财务室。

“朱书记,跑累了吧,看你满头的汗。寇长功一把把朱彦夫搀扶到自己的凳子上坐下,又顺手拿起毛巾替朱彦夫擦汗。

“这天是有点热,热好哇,热,庄稼长得快!”朱彦夫有点口渴,一眼看到了窗台上放着的茶水,“这喉咙快冒烟了,把那杯水拿来灭灭火。”

寇长功迟疑了一下,赶紧拿过茶水,嘴里笑道:“正好喝,已经凉了。”

朱彦夫一口吞下茶水,不由皱起了眉头:“你小子行啊,搞起特殊化了?”

“我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不是天热嘛,喝这个,降暑。”寇长功脸红了,嘴上想办法为自己解脱。

“你小子啥时候听说我爱喝糖水?瞎闹,”朱彦夫信以为真,善意地批评说,“这糖要紧着产妇和病号老人享受,我们手里管着的财务是大家的,我们谁也没有权利搞这个特殊化,下不为例。”

寇长功吓出了一身冷汗,只得连连点头,这可是他在这个岗位上第一次动的私念,这个珍珍,你咋这么没口福呢?

下午,珍珍去河里担水,寇长功追到河里要替珍珍帮忙。

“快走开,别人看见会笑话的。”珍珍死死地抓住扁担不让寇长功插手。

“有啥好笑的,俺这是顺路,再说,俺也不只是第一次替人挑水,”寇长功索性不要扁担,一手拎着一桶水几步跨上了河堤,“那你就扛着扁担跟着走吧。”

珍珍懂得寇长功的心思,心里像吃了蜜似的甜。从这里到食堂差不多里把路,真要把两桶水拎着回去,胳膊如何受得了?她有些心疼,急忙赶上去:“嗨,扁担给你,犟牛!”

寇长功接过扁担呵呵地傻笑:“粗粮变细粮的方案还没出来?”

“她们说了,这是秘密。”珍珍跟在寇长功身后,“地瓜干,高粱,还有颜料,都是俺们要准备的材料,说不准张婶正找你要,俺说你也真是,不好好待在屋子里值班,人家找你咋办?还嫌人家的舌根子没嚼的不是?”

“俺,俺不是想从你嘴里知道你们的方案么。”

“哼,”珍珍把发辫往后一甩,“巧嘴滑舌,你那几根花花肠子还想瞒她们的眼睛。明天晌午样板就出来了,到时候给大家一个惊喜。”

第二天早饭一吃过,上工的队伍一走,食堂的前后门都关了起来,连寇长功也不许进去偷看,这些女人,神神秘秘的样子真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还没到晌午,食堂的门打开了,李巧儿站在院子里冲着北屋亮起了金嗓子:“朱书记,样板出来了,请领导检阅!”

正在屋里核对账目的朱彦夫和寇长功走出来眼前一亮,顿时惊叹不已。摆在地上的笼屉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成双成对的金龙玉兔、银鱼花鸟、猫狗鸡鸭等,造型活灵活现,玲珑剔透,栩栩如生。腾腾热气尚未散去,阵阵香味弥漫空中,诱人食欲……

张婶指着蒸笼里的杰作向朱彦夫汇报:“这可全都是地瓜干和高粱米子碾粉子做出来的,没用一点细粮,俺就不信,这红旗插不到俺们这里来!”

“张婶呀,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漂亮的绝活儿!”朱彦夫感慨不已。

“哪呀,这绝活儿可是咱李巧儿的,”张婶兴奋地揭开了珍品的秘密,“巧儿的老爹原来是捏糖人儿的,这绝活儿可是咱李巧儿的祖传,没想到嫁到俺们张家泉还派上了大用场。”

“到时候红旗插上了,一定要给巧嫂子记头功,一定要给你们技术组记集体一等功!”寇长功乐得屁颠屁颠地拇指直竖。

也真是巧合,就在朱彦夫和寇长功刚刚回屋继续核对账目时,公社的王书记就走进了院子,他头戴新草帽,肩搭白毛巾,一跨进院子就被眼前的珍品杰作吸引了眼球,王书记喜出望外,又闻又看,赞不绝口:“好!这真是太好了!能干,真是太能干了!张家庄的食堂了不得了,这回的红旗非给你们插上不可!”

王书记是个色迷,在社区的所有食堂队伍里,他对张家庄的印象最深,这里的女人个个养眼好看,虽然说起话来不是那么好听,但养眼的享受却能给人一种无以替代的快乐。别看他平时凶巴巴的,但在这些漂亮的女人面前却是少有地温和。此时他的双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在他管辖的范围内出现了如此高雅的饮食样板,他就在全县拥有了吹嘘的资本,此刻欣赏珍品的心理占了上风,他顾不得看眼前的女人们,光这笼子里的奇特景观就让他眼睛转不过来,喉咙好像也伸出了爪子,馋得口水直流。

在张家庄,人们对这个王书记没有好印象,见他平日那种心高气傲的样子,心底里对他都很鄙视,尤其是他让民兵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顿乱砸,大伙心里谁也不服气,但因为他是领导,又有大权在手,社员们只是敢怒不敢言,听他说话那个天下老子第一的神劲,就送他个“玉皇大帝”的雅号,他听到这种称呼,不但不生气还得意扬扬:“玉皇大帝怎么了?老子就是要多管几个人,玉皇大帝还管着天下呢。”见他脸皮如此之厚,技术组的女人们背后都叫他瘟神。是玉皇大帝也好,是瘟神也罢,总之他还是金星公社的主要领导,讨厌归讨厌,工作是工作,立标插牌的刀把还捏在他的手里。张婶一高兴,就下令把所有的杰作都抬出来,供这位领导好好欣赏欣赏,好好开开眼界。

几个蒸笼陆续抬了出来,一笼比一笼漂亮。最令人叫绝的是,有一笼社员劳动场面的人物造型,挥铲扬镢,惟妙惟肖。

王书记看得眉开眼笑,胖墩墩的身体都跟着不停地颤抖。突然,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大张着嘴没了后音——他的眼睛紧紧地盯在了一个特别扎眼的人物造型上。这个造型比众像高大几倍,身阔头肥的一身官相,头戴洋草帽,双手叉腰,傲视着众人,只是那个头脸不是人头人脸,而是狗头狗脸。

“这、这个人是谁”王书记好半天才回过神。

李巧儿“噗哧”笑了出声:“这可不是个凡人,是个大官!”

“多大的官?什么人?”王书记脸上暴出了青筋,口里的气势咄咄逼人。

李巧儿有点胆怯,说话不再那么响亮:“他有名字,你自己看着呗!”

王书记惶惶地低头一看,造型的后背上插着拇指大的一块硬纸片,清晰地写着“玉皇大帝”四个字。王书记终于忍无可忍了,挥舞着双臂咆哮起来:“你们吃了豹子胆了,胆敢诬蔑老子?还把老子放在蒸笼里蒸着要别人来吃,老子看你们是活够了!”

突然炸起的吵闹惊动了北屋里正在看阅账本的朱彦夫,他刚被寇长功扶到院子,脚还没有站稳,王书记就像疯狗一样扑了过来,手指在朱彦夫的眼前直捣:“好你个朱彦夫,你仗着自己是革命功臣,仗着有马县长做后台,就胆敢唆使坏人诬蔑社区领导!社区领导来视察工作,你非但不迎接,还躲在屋里装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今天给老子说清楚!别人怕你,我‘玉皇大帝’不怕!”

朱彦夫满头雾水,一边擦着脸上的唾沫星子,一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张婶见这个瘟神连朱彦夫也不放过,就一把扶住朱彦夫,赔着笑脸解释:“王书记,俺们是做着好玩的,也没谁针对你,你也是太多心了,咋会把这东西说成是你自己?这事与朱书记没有任何关系,他的身体有残疾,你再大的气,也不能这样对待朱书记……”张婶不识字,她心里清楚明白,她们在屋子里捏人物时,大家嘻嘻哈哈地说要把王书记这个瘟神做成狗头出来解解气,没想到偏偏碰到这个瘟神今天就来了这里,也怪自己一时太得意,偏偏又把这档子事情给忘在了脑后,硬是一股脑儿地把东西都搬了出来,她很想把这事给忽悠忽悠遮掩过去。

狗头人身的馍馍上分明插有“玉皇大帝”的字牌,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王书记又蹦又跳地骂道:“放你娘的屁,不是针对老子是针对谁,朱彦夫,你给老子听着,现在我代表社区党委宣布:一是拔你的红旗,插了你的白旗,二是勒令你马上写出书面检讨!”

朱彦夫终于弄清了是怎么回事,他心里也确实不喜欢这个王书记,但这些女人把王书记做成狗头狗脸的样子也确实有点过分,不管咋说,他还是社区党领导,现在正在政治的风口浪尖上,依照王书记这个气势,真正追究到这几个女人身上,说不定要闹出什么大乱子,这个责任自己要揽过来!可这个王书记也太有失身份了,太霸道,张口闭口就撒泼骂人,竟然敢骂比他年长的张婶,简直就没个当官的胸怀。朱彦夫本想是赔礼道歉的,见王书记如此俗气,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所以一开口也就不那么低三下四了:“王书记,这事的主要责任在我的头上,我不在乎什么白旗红旗,让群众吃饱饭,建设社会主义才是最重要的。书面检讨我写可以,但得有个条件。”

“啥条件?”王书记见朱彦夫说话了,很想听听。

朱彦夫不紧不慢地说:“你必须先作出检讨,你身为领导,遇事不冷静,就这么个玉皇大帝能说明什么,你想把玉皇大帝往你身上扯,那是你的事,我们的女同志在做这个玉皇大帝时也许是为了好玩,没有任何动机,你应该把它当作一件艺术品才对,可你张口就骂人,谁有你骂的?你这个检讨不作,我也不作,就算两平了,咋样?”

听朱彦夫这么一说,女人们“噗哧”一声笑开了。

“什么?明明是她们诬蔑我的人格,还要我做检讨,放屁,朱彦夫,老子告诉你,你敢跟我讨价还价,你、你敢不服从党委的决定!老子就撤你的职,没有你们这些混蛋,饮食革命照常进行,共产主义照常实现!”王书记的脸气成了猪肝色,气急败坏地飞起一脚,“哐啷”一声,蒸笼被踢了个底朝天,一蒸笼动物造型“骨碌碌”滚了一地。王书记好像还不解恨,又乱踏乱踢了几脚,转身抬脚想走。看着王书记浪费的东西,朱彦夫怒火万丈,冲着王书记的后背大喝一声:“站住!”朱彦夫见王书记站在那里,没好气地说,“你竟敢浪费我这里的粮食,告诉你,你给我捡起来,想走,没那么容易。”

“你想怎么样?”王书记扭转身,示威似的站在朱彦夫面前,“做梦吧你!”

“你给我把地上的馍馍捡起来!”朱彦夫毫不含糊,又重新说了一遍。

王书记恼羞之极,咬牙切齿地骂道:“你当你是谁?我给你捡!我给你捡!”说着又抬脚踏了几个馍馍。

朱彦夫把拐杖往地上一捣,吼叫着命令:“给我把他绑起来,真是天外来的野人!”

“你敢!”王书记伸出小拇指,“你的头太小了!”说着又示威似的踏了几个馍馍。

朱彦夫向面前的女人们吼道:“还愣着看啥,把他给我绑了!”

女人们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冲上来七手八脚地把王书记按在地上,真的找来绳子把王书记给捆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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