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军事小说 > 铁骨金魂
目录
设置
书架
书页
礼物
投票
设置
阅读主题
正文字体 微软雅黑 宋体 楷体
字体大小 A- 20 A+
页面宽度 900
保存
取消
第一卷 烽火硝烟 第9章 血染二五0高地
作者:红雨| 字数:10108| 更新时间:2018年12月07日

雪雾茫茫的二五〇高地。

阵阵寒风挟裹着白色的精灵从太空滚滚而下,除了寒风尖啸的肆虐就是“沙沙”的雪粒捶打着山野。老天爷似乎要用这白色的粉末把整个世界填平,撒累了歇会儿,稍微缓过一口气又开始继续狂撒。二五〇高地在山谷间像一个扣着的柔软纯白的大面包,“面包”的西侧被贪婪的造物主切去一刀,留下一道绝壁,从北边过来的公路直穿这道被切除的绝壁底部,再拐一个弯沿着山坡向远方蜿蜒伸展,只要站在这块“面包”的断截面顶部随便撒下一股水,那水就会直接从高高的山顶上直接撒向公路,真是一道天然的闸门!“面包”背上是李承晚守军指挥部修筑的防御工事,再向下凡是有险可依的地方,分别部署着第一、第二道防线,每道防线都修筑着大同小异的暗堡和战壕。圆木垒起的工事露出黑洞洞瞭望窗口和射击枪口,像几只机警狡猾的充满杀机的眼睛,瞪着公路,瞪着它的四周。在雪野里是那么醒目,那么狰狞恐怖。

刘步荣连长率领着他的连队终于在拂晓前赶到了离二五〇高地靠南不远的一个山谷里潜伏起来。

战士们静静地潜伏在可以仰视二五〇高地的小山沟边,观察选择最佳的突破口。山顶上的敌人视野非常开阔,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无论哪个方向有风吹草动都难以逃脱他们的视线,更何况在这白得刺眼的雪原里。从这里到山顶需要爬过前面的一道缓坡,中间只有两道石坎和几处隆起的雪堆可以避免敌人的枪口,高地的西侧山势最高,一道二三十米高的悬崖从北坡绕着西侧一直延伸到南坡的公路附近。

从这积雪没膝的地方到石坎的距离大概有六七十米,但这几十米的距离又是何等地遥远。

因为雪太深太深,部队根本不可能快速冲刺,只能一步一步地艰难接近。

但除了这道缓坡,没有比这更好的进攻位置。面对这种环境,连长心里清楚,要想顺利地占领这个高地,就必须用大炮先摧毁山头的工事,然后再发起进攻,但是,连队里现在有的仅仅是几挺重机枪和几挺轻机枪,其他的都是杀伤力不大的冲锋枪和手榴弹。如果不能越过眼前这片开阔的雪地,这些武器对处在两百米高度的防御工事来说,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这个仗应该怎样打?他与指导员和三个排长一起交换着意见。

战士们卧在树林里,趴在雪地里,沙沙白雪覆盖着战士的身体。此刻,行军的热汗在雪地静卧中渐渐冷却,他们按照连长的部署,把枪膛里的子弹压得满满的,掏出一路舍不得吃的冻得像石块般硬的饼子,就着嘴边的积雪,给饿得几乎贴着脊梁的肚子增添最后一些能源。

山顶上的敌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除了瞭望窗口的值班士兵偶尔探出脑袋外,其他的士兵还在就着工事里的柴火暖气和衣酣然做梦。

就在这样一片宁静而寒冷的冰天雪原上,一场残酷的大战即将打响。

天还没有大亮,但白亮亮的雪野异常醒目,丝毫不影响望远镜仔细勘查。必须趁着大雪,趁着能见度较为模糊的天时抓住机遇发起进攻。

一班班长王金山率领一班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第一道屏障,尽管他们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在雪地里还是像逆水过河,速度慢得让人揪心,幸好雪大如雾,光线昏昏暗弱,没有引起敌人瞭望观察哨的注意,一班非常顺利地进入石坎下潜伏。

接着二班的战士开始往另一道石坎下接近,刚刚走了不到二十米,就听到敌人工事里哇哇一片惊叫,接着,山上的机枪就“嗒嗒”地响起来,睡梦中的敌人冲出工事冲向战壕,轻重武器一起开火,子弹像雨点一样横扫过来,不到几分钟二班的战士便全部倒在了雪地里,在战士滚过的雪地留下刺目的血红,积雪在滚热的血水里融化成一个个黑洞。伏在屏障下的一班战士们瞪着血红的眼睛,投向敌人的手榴弹却因距离太远,对居高临下的敌人构不成任何威胁,反而还引来了敌人如飞蝗般的手雷,顿时雪地上积雪飞溅,浓烟四起。为了不再暴露隐藏的地点,战士们只能紧贴石坎,任凭一层又一层掀起的飞雪泥土铺面覆盖身体,给占着绝对优势的敌人造成毫无动静的假象。

埋伏在山沟树林里的后续部队被敌人强烈的枪弹压得抬不起头来。连长的两只拳头捏得吱吱地响,喷射着怒火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他命令三排长杜鲁民:“带领三排,绕到北侧,减轻一班的压力,对敌人实行两面夹击!速度越快越好!”

“是!”

杜鲁民带着三排的战士借着南坡上腾起的雪雾迅速向西北绕进,他们的机枪刚一打响,山上的敌人就借着悬崖的有利的地形展开疯狂的阻击,四五条火舌交叉横扫,无数颗手雷密集地往下扔。

三排的冲锋失败了,被敌人压在山下连头也抬不起来。连长担心敌人的反冲锋,命令战士们往后撤退。两次冲锋,敌人毫发未损,三排的五个战士又白白牺牲了。首次交战,我志愿军连队以伤亡十一人的代价彻底失败。

连长和指导员表情都非常严肃。像这样的攻坚战,连队也不是第一次碰上,可像今天这样一次冲锋除了白白付出牺牲之外,战斗竟毫无进展的,却还是从没有遇见过。一班有没有生还的可能还不知道,他和指导员急忙召集精英,紧急召开诸葛会议,商量应急对策。

狂炸猛扫的敌人发现我方没有了动静,也停止了射击。战场上又恢复了平静。敌人轻松地打退了志愿军的第一次冲锋,显然是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开始他们还爬在战壕里警惕地注视着阵地的变化,等了好几分钟,既不见我方有什么动静,也不见我方有炮火支援。便开始得意扬扬,竟毫无顾忌地在战壕里来回窜动,狂笑地庆贺他们的胜利。

随着战场枪声的平息,老天爷也停止了筛洒雪沫,仿佛老天爷也在静静关注这场战斗的进展。

石坎下的泥土开始移动,埋在泥雪下的一班战士像封神榜里的土行孙一样一个又一个钻了出来。敌人的喧嚣不时地传进战士们的耳鼓,听到敌人呜哩哇啦的叫喊,一班战士气得浑身发抖,双眼冒血。现在敌人还没有发现他们,他们要利用与敌人最近而又没有被敌人发现的机会寻找有利的战机。他们见身边不远的地方有一块大石头,便猫着腰躲到大石头背后,在这里他们可以清楚地看见在战壕里晃来晃去的敌人的脑袋。

王金山见两个战士抬起了枪,轻声说:“沉住气,不到时机成熟,千万不要乱开枪,连长他们这时一定也在商量新的进攻计划,我们一定要守住我们现在这个位置,不能轻易暴露我们的存在。”

他们也在敌人的鼻子下等待着机会、商量着对策。

山谷树林里。战士们都被第一次冲锋的失败和敌人的狂妄气炸了肺、气红了眼,他们忘记了寒冷和饥饿,围在一起不停地争执第二次进攻的方案。正在大家争得热烈时,电台里传来了团首长的命令:敌人依仗现代化的坦克和装甲车辆,南逃速度较快,我追击部队一时无法赶上,命令你们连队要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在三个小时内攻占高地,把这一路逃敌死死堵住。

三个小时!时间就是命令,时间就是生命。如果在三个小时之内不能拿下高地,等三个小时以后敌人南逃部队赶到,到那时别说堵住逃敌,他们会就变成逃敌和守敌的牙祭,后果就不堪设想。可是,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在山腰之上的战壕里跑来跑去,可就是找不到进攻的位置,连长急得满头冒汗,望着射程之外的狂敌恨得直骂娘。

一排长郑福庭突然兴奋地叫道:“连长,一班的战士都还活着,那儿,你看!”

连长举起望远镜把镜头对准了一班战士,乐得眉开眼笑:“好,朱彦夫这小子是个打阻击的能手,相信他在关键的时候能想出一个出奇制胜的方法,王金山的脑瓜子思考问题细致周全,这两个家伙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大家随时做好冲锋准备!”

敌守军战壕里。阵地最高指挥官耀武扬威地来到战士中间,对部下取得的首战大捷表示高度赞赏。他在士兵面前挥舞着双手,做着精彩的激励演讲。这个阵地指挥官也真是太狂傲了,他根本就不把山谷里射程之外的中国志愿军放在眼里,竟然抬腿跨出战壕,站在雪堆上用他的美式望远镜欣赏谷底的败敌,对着谷底的那片树林指手画脚,那神态犹如已取得战争绝对胜利的将军,在向世界炫耀他的辉煌战果,在向他战败的对手展示他伟岸的雄姿。几个小头目被上司的狂傲所感染,也站到战壕外炫耀起来,向着谷底的志愿军连队哇啦哇啦着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听懂的语言。

大石头背后。五支瓦蓝瓦蓝的枪口对准了那群被胜利冲昏了脑袋的敌人。

王金山兴奋不已,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说:“不要急躁,我收拾左面的,你们两个收拾右面的,朱彦夫你是咱连有名的神枪手,那个当官的就交给你了,给咱们牺牲的战友好好出口恶气!”

“这要是个最大的军官就好了,放心吧班长,保证给他来个透心凉!”朱彦夫只知道这是个军官,还真看不出来这个家伙就是阵地首席指挥官。

“不管是什么官,先报销了再说,距离有点远,注意枪口位置。”班长心细,为了稳中求胜,还是提醒战友注意,因为这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虽然这几个敌人都在射程之内,但他心里明白,这个射程并非完全有效射程,从间隔的距离判断,要想首发命中还必须在准星上稍稍抬高枪口。

“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打!”班长一声令下,“嘟嘟嘟”几条枪同时开火,爆竹般促响的枪声在寂静的旷野里显得分外震耳,那几个得意忘形的军官们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带着狂妄的笑脸栽倒在地,栽进战壕,摔在雪地里骨骨碌碌向下翻滚……

“冲上去!”

班长率领他的战士抓住瞬间的战机跃上石头,像几只发怒的雄狮冲向高坡、冲向战壕、冲向敌人修筑的工事……

山谷树林里。极目关注的连长刘步荣,两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山腰的一举一动,他发现随枪倒下了那批敌军官,工事前前后后的敌人便乱成了一锅粥,就断定敌人可能是失去了一批重要的指挥官,兴奋地叫道:“好哇,好!太好了!”随着王金山他们跃上高坡的同时,他也不失时机地大声命令:“誓死拿下高地,同志们,冲啊!”

“冲啊!”战士们犹如火山爆发,激动地呼叫着冲向山坡、冲向敌阵。

失去了最高指挥官的守敌,面对着始料不及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在突然炸起的冲杀声中,像一只只无头的苍蝇乱飞乱撞,无心恋战,胡乱放了几枪后连滚带爬地拼命往高地逃窜。

战士们像一只只上山猛虎,手里的冲锋枪喷射着怒火,逃窜的敌军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掉了魂似的往山上攀爬,不是滑倒骨碌碌滚下山去,就是被身后飞来的子弹打得一头栽倒在地,不到半刻钟功夫,雪坡上便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战士们吼叫着冲向山腰,很快占领了敌守军筑构在前沿阵地的第一道、第二道防御工事。

阵地守军指挥所里。副指挥官站在指挥所瞭望窗口,看着山腰之上发生的情况,嘴里咕咕噜噜地骂了几句。他终于看清进攻二五〇高地所谓部队不过是一支几十人的小连队,后面既没有援军,也没有其他的炮火支援,而且使用的武器还那么落后。他轻蔑地笑了,以他现在的兵力和他现有的装备,再加上他坚固的军事堡垒,他完全可以把失去的两道防线再夺回来。于是,他镇定自如的指挥部下以重点火力展开阻击。东西全长一百余米的防御战壕里,数挺美式重型机枪同时开火,一颗颗手雷飞向下面的雪坡,霎时间,枪声、爆炸声响成一片,阵地上雪土横飞,浓烟滚滚。看着被炸弹掀起的尘土夹杂着飞向空中的断腿残肢,副指挥官哈哈狂笑……

随着一声声震耳欲聋爆炸,白色的雪地顷刻间变成了冒着热气的土坑,密集的子弹在尘土飞扬的污雾中雨点般地泼洒,冲锋的战士不是被防不胜防的手雷炸得肢体破碎抛向空中,就是在前进中饮弹倒下……部队的进攻道路被强烈的炮火彻底封闭,伤亡越来越惨重。连长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再也不能这么耗下去!不打掉这些重机枪,就永远冲不上阵地!他看见朱彦夫正伏在自己的右上侧,正在寻找向东边的一道雪梁迂回前进的机会,就几个翻身滚到朱彦夫身边,打破常规,命令朱彦夫带着二班长杨仁富和另外三个有狙击经验的战士,在机枪火力掩护下冲过那道雪梁,力争抢占敌人的东头阵地,尽快扭转战机。

朱彦夫早已按捺不住满腔的怒火,随着连长一声令下,就领着四名异班战友就地一滚,很快钻到了那道雪梁下面。这道雪梁正好在敌人东西阵地的正中附近,雪梁前方有几簇矮小的树丛,也许敌人以为那树丛后是根本藏不住人的,又处在两个火力点的交叉位置边缘,所以形成了一道狭窄的火力死角。这道雪梁离山顶还远,敌人的火力又压得太紧,手榴弹根本扔不上山顶,但扔到树丛那儿却绰绰有余。

朱彦夫决定依靠手榴弹爆炸的雪雾作掩护接近树丛。他把自己的想法简单告诉了四位战友。

这几个战友都是连长挑选的精英,不用细讲就领会了朱彦夫的意图,一齐朝着树丛方向扔出一排手榴弹,霎时间,积雪、树枝被炸得飞舞弥漫,四个人一猫腰就向着那树丛猛冲过去。狡猾的敌人很快也发现了他们中路突破的意图,狂叫着把一排排手榴弹扔了下来,弹片呼呼乱飞,炸起的雪团打在他们的脸上有说不出的难受,他们不顾如针扎刀削的疼痛,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跳跃匍匐,匍匐再跳跃,向前再向前,努力向敌人接近再接近。近了,更近了,距敌人的东头阵地还有一段距离,前进途中三位战士不幸先后中弹倒了下去,只剩下的朱彦夫和二班长杨仁富瞪着血红的眼睛还在狂飞乱舞的弹雨中寻找冲刺的道路……

高地东头地守军战壕里。重机枪不停地向山腰吐着火舌,手雷和手榴弹不断往山下投放,运送弹药的士兵弓着腰来回奔跑,他们不想给前面的阵地留下丝毫的空间,拼命地用源源不断的弹药给自己壮威壮胆。一个长着满脸胡子的机枪手一边摇晃着身子扫射,一边嘴里叼着烟卷,好像在他们的枪林弹雨中从不担心意外的情况发生。

“不许动!举起手来!”一声怒喝像炸雷般灌入战壕,两个血糊糊的“战神”突然出现在战壕边缘。这两个战士不是别人,一个是朱彦夫,一个是二班长杨仁富。朱彦夫和杨仁富的战神形象让战壕里的敌人胆战心惊:朱彦夫满脸黑烟,他的脖子让子弹穿了一个小槽,血水染红了他那被子弹撕扯成破絮的军装;杨仁富早已没有了军帽,满头的血水合着硝烟的黑灰流遍了全身,像刚从血潭里爬出来的,浑身的血水还在不停地滴着,弹片将他的左脸颊撕开了一条大口子,露出了白森森的脸颊骨,右脸巴掌大一块皮肉翻卷着耷拉了下来,左耳几乎被全部撕掉,似乎风一吹就会脱落……

敌人听不懂“战神”的喝吼,但看清了“战神”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模样,看清了战神手握的冲锋枪,他们被战神的两双眼睛和两支黑洞洞的枪口提醒了,瞬间的恐惧被血淋淋的现实唤回,企图调转枪口凭借他们的人多优势在“战神”的面前负隅顽抗。

来不及多想,朱彦夫和杨仁富手里的冲锋枪不约而同地“发话”了,七八个敌人在突突的枪声中仰的仰,趴的趴,其余的见势不妙,丢掉弹药箱,沿着战壕大喊大叫地向西北窜逃。二班长杨仁富见敌人狼狈逃窜,往前走了一步,他想用敌人的重机枪扫射逃跑的敌人,可是,他只往前走了一步便一头栽倒在地。朱彦夫刚把机枪调转正打得有劲,忽然听到身后“扑通”一响,折回头一看,翻身奔到杨班长身边一把抱起杨班长的头:“杨班长,你要挺住,你一定要挺住,部队马上就会冲上来的,卫生员马上就会到的,你一定要挺住啊杨班长!”

杨仁富努力地睁开眼睛,他张张嘴,可嘴里涌出了血团,他已经不能说话了,可他还有许多话要说。他轻轻地摇摇头,费力地抬起手指着西北方向,突然他头一歪,脑袋一沉,倒在了朱彦夫的怀里。

“杨班长——”朱彦夫痛苦地大叫一声,他知道二班长要表达的意思,他是说别管他,小心西北方向的敌人返回来抢夺阵地!这就是他最后的遗言!

战士们迅速冲了上来,操起敌人丢下的美式武器,向同一平面的西北方向逼近。狭路相逢勇者胜,英勇的战士们终于在很短的时间内把守敌近一个营的兵力全部歼灭,激战三个多小时终于占领了二五〇高地。

被歼灭的守敌为胜利的志愿军连队留下了充足的武器弹药,连长和指导员要求战士迅速把这些武器归拢。西头山势较高,有道陡峭的悬崖作掩护,易守难攻,连长便命令在这里设防。战士们按照连长的部署把重型武器分别摆放在几个工事要道,草草掩埋了烈士的尸体,便抓紧时间作短暂的休息,以便伏击即将来临的南逃之敌。

连长和指导员仔细清点了一下,包括所有受伤的战士在内,还有52人,在这次抢占二五〇高地的战斗中一共有41名战士光荣牺牲。现在具有战斗力的战士不足40人,还有12名伤员几乎都是肢体不全,已经被战士们全部转移到坚固的掩体工事里,由卫生员王青负责包扎护理。连长和指导员趁着战士休息的空隙,把全连战士进行了重新组合,他俩心里清楚,刚才的激战仅仅是个开头,一场更加惨烈的大战正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一步步逼近。

中午时分,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公路上。

由几辆装甲车开道的机械化部队正沿着公路缓缓往南爬行,后面紧随着十几辆坦克,满载着美军士兵的卡车和拖着大炮的车队一辆接着一辆紧随其后,像一条爬行的长龙摇撼着山野向前移动。这支完全依靠车轮行军的部队,就是美军海军陆战队一师的两个主力营,他们凭借着优势的机械装备,挣脱了我志愿军东线主力部队的重重包围,为了彻底摆脱我主力部队围追歼灭,便不顾沿途积雪拼命奔逃。为了保存这支残存的王牌武装,美航空战斗队与其紧密配合,时时联系呵护着逃敌的沿途安全,并根据逃敌的需要随时给予空中的物资援助和火力支援。现在,这支逃敌的长龙已接近二五〇高地,隆隆的声响震得公路两旁树上的积雪哗哗垂落。

行进的敌军如惊弓之鸟,二五〇高地留下的战斗痕迹在茫茫雪野特别醒目,被炸弹掀开的白雪微露的斑驳,使敌人明白这场战斗就发生在暴雪停止以后。敌军停止了前进,他们通过望远镜终于看清了守护在高地的志愿军部队,他们领教过这些中国战士的厉害,虽然他们觉得前面的山头不大,不可能隐藏大量的部队,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贸然派步兵攻击。于是,便命令炮火作一次试探,看看山上的反应再作具体的部署。

在逃敌距高地还有几里地时,装甲车和坦克的隆隆轰鸣就隐隐传了过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好像整个高地都在微微颤抖。战士们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按照连长的部署进入了战壕,全部投入一级战斗的紧张状态。突然,轰轰隆隆的声音消失,这是怎么回事?

“命令所有战士,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工事掩体,快!”站在高处向公路北端关注的连长刘步荣,终于看到了公路上逃敌的钢铁气势,看到了敌人站在雪地里向这里指指画画。刘步荣第一个反应就是敌人要对这里进行炮火攻击。时间就是生命,速度就是胜利,保存生命就是决定胜利的根本保障。情况万分危急,他亮起他少有的大嗓门在高地上叫喊,要所有的战士全部撤进掩体,要指导员组织干部抢扶战壕里的轻伤员尽快隐蔽。

连长见所有的战士都已进入了掩体,才最后一个跑来,他见朱彦夫的脖子上缠着绷带,还撅着屁股在搬扛工事旁边的一箱手榴弹,就冲过去阻止:“你,还磨蹭啥,赶快隐蔽!”

“这里有个大石缝,可以藏好多弹药。”朱彦夫指着身边解释。

“胡闹!”连长正要去拉,敌人的炮弹就低啸尖叫着飞到了高地前面的山腰之上。连长见这个石缝是个很不错的掩体,就一把把朱彦夫按了进去。石缝仅能容纳一个人,连长便就地一滚钻进了一个浅而薄的掩体内。

朱彦夫本来是二排一班的,因为脖子受了伤,连长见他行动不方便,脑瓜子好使,便把他要回到自己的身边。面对这个好学又勇敢的好战士,连长特别疼爱。

看眼前这个局势,大部队到底什么时候能赶来他心里没底,因为他知道战场的局势瞬息万变,尤其是在这异国他乡的战场上,很多战斗并不完全依照事先的部署进行。从接到占领二五〇高地命令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就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做好了壮烈牺牲的打算。

在上海,朱彦夫和姜小燕的事,他心里清楚,和老乡姜大山几次谈到儿女私情的时候起,他就明白了姜家父女的心思。他们想要朱彦夫做女婿,开始是出于一种感恩,后来就变成了一种光耀门庭的寄托,当这种寄托超越了所有情感后,就不愿看到朱彦夫有任何前途风险,当然,就更不愿朱彦夫心存军人的牺牲精神。他们是生意人,生意人与军人的理念各不相同,从朱彦夫表示坚决从军的那天起,他们对朱彦夫的希望就打了大大的折扣。他不忍心看到朱彦夫经受失去爱情的折磨,也从心底里期盼朱彦夫和姜小燕能走到一起,但是他在朱彦夫坚定的信念中改变了原本埋藏在心底的打算。

他非常清楚朱彦夫的实际年龄还只有十七岁,也就依着朱彦夫所谓的十八岁理由默许了朱彦夫。他清楚地知道这种默许的结果,那就是朱彦夫和姜小燕的彻底分手,他把这些一直埋在心里,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一语半句,也没有在朱彦夫面前提起半字。一丝后悔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滑过,当初确实应该劝他留在上海,毕竟他还是个十七岁的不足上异国前线年龄的孩子啊!

“混蛋,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事?”刘步荣在心里骂着自己,工事掩体顶上的泥土在爆炸的声浪中哗哗直落,他轻轻驱赶着眼前呛鼻的灰尘,这样的阵势他见得多了,心里不存在丝毫的惧怕,最让他揪心的是山上这些看似坚固的工事掩体能不能经受得了这场猛烈的炮火考验,这可是李承晚守山部队精心构筑几个月建起的所谓堡垒啊。

敌人的坦克炮和几十门重炮同时向高地轰击,成批的炮弹沿着二五〇高地的山腰拉网式地向山头轰炸,爆炸声震耳欲聋,炮弹所过之处,积雪、树枝、碎石、土块,全被掀翻到空中,灼热的弹片尖叫着四处飞溅,钻入雪层中吱吱作响。二五〇高地在炮火中激烈地颤抖着、呼喊着。仅仅十几分钟,敌人试探性的炮火,就把整个二五〇高地从下到上全部轰炸了一遍。接下来应该是敌人大规模的冲锋进攻,可炮火过后,敌人并没有马上组织冲锋。

炮火一停,连长就从坍塌了半边的掩体里钻出来,大声叫喊:“同志们,都出来吧!”

随着连长的呼叫,看似空荡荡的高地上,这里在动,那里也在动,活着的战士一个个从尘土里、从掩体里钻了出来。

就是这样试探性的炮火,就已经给二五〇高地的防御阵地造成了不小的破坏。好几段交通壕被炮火夷平,大部分防炮掩体已经坍塌,很多战士被埋在了里边。前沿工事遭到彻底的摧毁,在工事里负责监视敌人的十几个战士大部分壮烈牺牲,其余的全部受伤。

集合的战士还不足三十名,其他的战士都不见了。连长迅速组织分工:所有的伤员由卫生员王青负责全部撤进掩体,其他的战士到所有被炸塌的掩体里找人,要把埋在里面的战士全部找到,无论是生是死都要找到下落。以排为单位,各班负责各班,班长不在的由老战士负责,排长不在的由年长的班长负责。连长负责掌握东头的情况,指导员负责西头的情况,十分钟后两位再碰头交流。

久经沙场的连长刘步荣冷静地分析了山下敌人的动机,他认为敌人组织冲锋的可能性不大,这股敌人的目的是彻底摆脱后面的追兵,绝对不是要占领这个小小的山头。如果敌人见不到高地的炮火反击,必定不会轻易地通过这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然闸门,必定还会用更猛烈地炮火进行再次轰炸,直到他们认为万无一失才敢放心。因此,他认为敌人不会给高地留下多少时间,必须争分夺秒让战士们进入比较坚固的工事掩体,尽最大的努力来保存阻击敌人的力量,想尽一切办法与敌人拖延时间,等待大部队的到来,就是最大的胜利。

该找到的战友都找到了。一班长王金山牺牲了,他是被炸毁的掩体压死的,王金山死得很惨,挖出来时已面目全非,如果不是那支所有战士都熟悉的钢笔,谁也无法认出被压成肉泥的尸体是谁的骨肉。其他被挖出的战友也是不死即伤,全连眨眼间又伤亡了十几人,战士们悲愤的火焰在胸中又熊熊燃烧了起来!为烈士报仇、为战友报仇的强烈欲望在每一个人心中汹涌激荡!

“连长,让我们冲下山去吧,敌人不攻山,怎么给战友报仇啊?”

“是啊,连长,在这里我们只有挨炸的份儿,可我们连他们的一根汗毛也碰不着,这也太窝囊了!”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一个,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

“都给我闭嘴!”连长大声吼了一声。他见战士们静了下来,放缓了语气,简单地说:“我也想马上下去拼个你死我活,可我们现在手里的武器能把几里以外的敌人怎么样?只有这道峡谷才是我们的用武之地,只要我们有一人活着,敌人也休想从这里逃走,现在我命令,全部进入掩体,动作越快越好。执行命令!”

不出连长所料,敌人并没有立即组织人员攻击,就在战士全部躲进掩体后不久,更大规模地炮击开始了。

凶残的敌人并没有给高地喘气的时间,他们炮击后见没有回击的炮火,便断定前面高地上只是小股深入包抄的部队,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手段也凶狠了起来。炮弹密集地倾泻下来,呛人的硝烟和团团烈火如浓雾般弥漫,积雪和碎石一次次被抛向空中,再重重地落下来。一遍地毯式的轰炸过后,紧接着空中嗡嗡作响,凄厉吼叫着的敌机又飞了过来,盘旋一圈后,肆意地扎下机头,几乎贴着峰顶掠过,抛下来的是成吨的重磅炸弹和雨点般的汽油弹。霎时间,天摇地动,大地震颤,一股股烈火浓烟伴着一阵阵巨响冲天而起,高地好像一下子全翻了过来,烈火借着北风在熊熊地蔓延,雪早融化了,阵地被烧成一片片的焦土!地上的弹坑一个接一个,巨大的山石被炸成碎块,斗大的石块都被高高地掀向空中,又暴风骤雨般地砸下来。

在密集的弹雨中,掩体一个接着一个被无情地摧毁,整个高地成了一片火海。

敌机满足地昂起头离开了高地,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狂轰滥炸终于渐渐平息。烈火硝烟在北风的劲吹下,依旧滚滚翻腾。在这硝烟滚滚的火海中,在冒着雾一般的蒸气的泥土里,一个接着一个顽强的战士又从烧焦的地底下拱了出来,他们的衣服上冒着烟火,他们的皮肤黑如墨炭,他们在地上爬行着翻滚着,他们在烟火中环视着他们的高地,他们在烟火里寻找着他们的战友……

阵地上的情景惨不忍睹:山头早已失去了原有的风貌,厚厚的冰雪早被炙烤得全部融化,焦黑的土地上,到处是未燃尽的烈火,到处是巨大的弹坑,到处是被炸成碎片的衣物和肢体,一块块散落在四面八方,有的已被熏烧成黑色,有的还渗着鲜血……

活着的战士又一个一个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他们的肢体已经不全,他们的鲜血还在流淌,他们的战服已被撕扯得破烂不堪,他们的脸庞已被战火熏烤得漆黑难辨。可他们还是顽强地站了起来,像一堵钢铁铸就的堡垒,挺立在二五〇高地上,坚守在堵截敌军逃跑的闸门边,还要继续战斗下去!

上一章| 下一章
投月票 投推荐票 打赏
×
账号余额: 0 书海币 | 本次花费 1000 书海币
去充值
鲜花
100书海币
咖啡
200书海币
神笔
500书海币
跑车
1000书海币
别墅
10000书海币
礼物数量
-
×
20
+
赠言
送礼物
投月票 投推荐票 打赏
×
账号剩余月票数 0 如何获得月票?
月票数量
-
×
20
+
赠言
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