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兵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和提醒他：“那幅钢笔画，你确定是2014年画的？”

“哦！”朱兵恍然，“你是说，上次你跟那位漂亮姑娘一起过来，问我的那幅钢笔画？”

沈和点头，朱兵十分肯定地说：“那还有假？是2014年画的。那天拿来的那个作业本，姑娘说是08年画的，以那本为时间参照，我确认那幅单张的钢笔画是14年下半年画的，绝对不会比14年更早。我的专业水准，你不信打听打听，同行里是顶尖的。”

沈和心说，可惜人品和水准不能相提并论。

“所以，你是有计划、有预谋地骗那两兄弟的画。”沈和冷不丁说。

“嘿嘿，沈经理真风趣。”朱兵满不在乎，毫不心虚，“不是吹牛，最近这十年就没有我朱兵看走眼过的东西。我虽然是研究古玩古画的，但是对钢笔痕迹是花了一番心思研究的。有关部门都会来找我去帮忙，不是开玩笑的。”

沈和有些梦游似的问：“一个2012年就已经死去的人，会在2014年又画了一幅画吗？”

朱兵哈哈一笑，眼睛里金光十足：“这个问题我就回答不了你了。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对这幅钢笔画我的鉴定误差不会超过半年，连13年画的可能性都没有，更不要说12年之前。画画的这个人，力量和习惯有了很大的改变，但还是能判断那些画是一个人所为，只是气质有些变化。”

“怎么讲？”沈和抬眼问。

“以前的温和、明朗，后来的那幅有些暴戾、乖张。”

沈和觉得自己没什么可问的了，站起来要走。朱兵在他身后说：“沈经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我朱兵能出力的，一定出全力。”

看着朱兵那张慈眉善目、笑呵呵的脸，沈和都快忘了他是个骗子了。他点点头，径直离去。

沈和也不坐车，只想步行想一些问题。朱兵的人品虽然很渣，为了钱什么都能干，还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不过他的专业能力的确是有口碑的。沈和相信，朱兵给出的判断的可信度在90%以上。

沈和知道李芸熙问的这幅画是谁画的，就是她的前男友江鸥，2012年在美国出车祸身亡。可是这幅画却是14年画的，总不至于穿越重生了。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李芸熙？不知李芸熙又是从哪里搞到这幅画的……

毫无结果，也不可能有结果。沈和又开始思考另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关于教授的。

陈世昌好像真的和朱兵没有什么关系，大概是他神经过敏了。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教授和朱兵接触的过程中使用的是另外一个名字，另外一个身份。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又兴奋了起来，脚下的步伐也变快了。

好像每个人都有秘密，沈和发现他周围出现的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教授有秘密，李芸熙有秘密，张书胜有秘密，而他自己，也有秘密。

回到自己的住处，在门口，他看见了正在敲门的郑舜华。

看见沈和，郑舜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兴高采烈、大声地说：“你回来啦！太好了，我还以为会白跑一趟！”

看着这个纯真可爱的女孩，沈和想：只有她是没有秘密的，一个简单快乐的女孩，不用掩藏自己心思的女孩，一个对他有好感的女孩。

一个男人，是不太容易拒绝一个对他有好感的女孩的，有时候，甚至会顺势利用，有意或者本能。

沈和开门请郑舜华进去。郑舜华像女主人一样在各个房间逛了一圈，问：“张书胜还来住吗？”

沈和故意说：“原来你是来找张书胜的。”

郑舜华嗔怪道：“才不是，我找他干嘛。”她想说我是来找你的，可到底没好意思。转念觉得自己好像表现得太明显了，就又解释道，“我妈叫我来收房租。”

沈和笑道：“还没到日子就来催房租？”

郑舜华脸稍微红了一下就若无其事地说：“是还有几天，不过过几天学校里有事，没时间过来了。”

“下次我可以手机转账给你，你就不用跑一趟了。”

“我妈妈喜欢现金，我遗传我妈妈，只有现金拿在手里才有一种满足感和快乐感。”见沈和憋不住地乐，郑舜华很认真地说，“真的真的，我妈妈就是有这个毛病，每个月我爸爸给她生活费，她都要现金的。出去买东西也拿现金，不喜欢刷卡，还说‘我就是喜欢数钞票的感觉，你们现在动不动就刷卡，还手机支付宝，都享受不到数钞票的乐趣了’。”

沈和哈哈大笑，郑舜华也跟着笑，还加一句：“数钞票真的很快乐的，我也有这个怪癖，和我妈妈一样。”

“可是钞票比较脏啊。”沈和边笑边说。

“不脏，我妈妈都洗过了！外边拿回来的钱，她都用洗洁精洗过的，再一张一张晾干，最后拿电熨斗烫平，相当于高温消毒了，很干净的。我皮夹子里的钱都是我妈妈处理过才放进去的，所以我的皮夹子和皮夹子里的钱都很干净的，有时候都舍不得用出去，找回的钱我都是另外放的。嘿嘿，我妈妈有点洁癖的，我也是。”

沈和一直在笑，他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忽然，他想到应该招呼一下客人，就说：“都没什么招待你，只有速溶咖啡了，要喝一杯吗？”

“不，这个时候喝咖啡，晚上我会睡不着的。有热水吗？我可以调制一种很特别的饮料，给你尝尝。”

“好啊，厨房热水瓶里有热水。”

看郑舜华蹦蹦跳跳进了厨房，沈和的脑海里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跟这样一个女孩在一起也挺好的，简单而快乐。重要的是，她喜欢他，让他有一种在可控范围内的安全感。

郑舜华人没有走出来，先探头出来对沈和说：“这种饮料的名字叫——心痛的感觉。铛铛铛铛……”她自带音效，“看好了，‘心痛的感觉’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