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宋琬并不反感自己说的话，素兮胆子也大了起来，又接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旁的不说，往日我和素问必有一人陪在小姐左右，怎的那天就那么巧，先是二小姐遣人喊了素问过去给她描花样子，之后又不小心打掉小姐的手炉，让我回来再取一个。小姐体弱，不是那等莽撞之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掉进湖里，要说跟二小姐没有半点关系，打死我都是不信的。

开始的时候，素兮只是平铺直叙，并不掺杂太多情绪，说到后面却是有些激动起来，好像她口中的二小姐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她口中的“旁的”指的是宋家二小姐宋芷安对宋琬的亲近，那种亲近，似乎有些过了。宋琬跟宋芷安虽说都是宋家的小姐，但始终隔了一个肚皮，又有嫡庶之分，宋琬离开京城的时候，宋芷安的娘都还只是个丫鬟。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不，不就是游个湖吗，宋琬差点连命都丢了。

不，是已经丢了。

再说了，大冬天的，游什么湖？莫不是脑子进了北风？

“那日之事，我如今也不记得了。”宋琬假意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不管落湖之事是不是宋芷安有意为之，如今她“失忆”，对方既然费了那么大心思整了这么一出，想来不会轻易露出马脚，如今也算是“死无对证”了。

不过，来日方长嘛，于宋家二小姐，于，太子。

“小姐莫要听素兮瞎说，她一向是想一出是一出。”素问见宋琬揉额头的动作，以为她是去想那天的事，不忍宋琬难受，便开口劝道。左右如今小姐没有什么大碍，就算是二小姐1对小姐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图谋，以后防着些就是。

小姐时宋家唯一的嫡女，上头又有老夫人宠着，还能被一个庶女欺负了去不曾？素问这么想着，只是她忘了，要是这个嫡女受宠的话，怎会在刚生下来没多久就离开京城，又怎么会落湖这么久了，也不见小姐到院子里来过。

“我说的都是实话。”素兮不满的瞪了一眼素问。“小姐可以不信奴婢，只是小姐对二小姐提防着些总是没错的，若是奴婢看走了眼，错怪了二小姐，奴婢愿意当面给二小姐道歉。”

往日里素兮很少在宋琬面前自称奴婢，只是如今害怕宋琬不相信自己，觉得自己是在编排宋芷安，又觉得自己跟在宋琬这么多年，如今刚一进京，就因为这个二小姐让宋琬同自己生分了，一时心里有些委屈。

此时她撅着嘴，眼底隐约有泪意，却不看宋琬，只低着头，打着手里的络子。

不过是个十五六的小姑娘罢了，宋琬心下觉得好笑，却忘了，自己如今这副身体都还未及笄。

倒是兰九，很快就要十八了，正当好年华啊。

“我累了。”轻飘飘的三个字，没有呵斥也没有安慰。宋琬将手上的书搁在床头，兀自躺了下去。

素兮转头看了一眼素问，有些怔怔的，往日她若是这样说，小姐多少回安慰她两句的，今日却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莫不是真的为了二小姐厌弃了自己。她对小姐的中心天地可鉴，想到这里，那二小姐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往日里宋琬并不把俩人当做丫鬟，如今做了冷板凳，素兮心下委屈，当下就想对着宋琬哭诉，却被素问一个眼神制止了。

“小姐好好歇着。”素问上前给宋琬掖了掖被子，拉着素兮离开了。

她总觉得，自家小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不过经历过生死的人，哪里还能一样。小姐那样聪明的人，素兮说的她又何尝不懂，许是被伤了心罢了，毕竟，小姐一直很渴望家人，渴望亲情。

躺在床上的宋琬并没有如素问说的那样好好歇着，还有那么多事等着自己去考虑，她哪里睡得着。

刚刚素兮的委屈她看了出来，只是她终究不是真的宋琬，现在于她而言，宋府的每一个人都是陌生的，是敌是友总得让她自己来区分，先入为主有时候害人不浅。

现在她知道的是自己在一个叫宋琬的女孩子身上醒了过来，却不知道这宋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往日上门跟爹爹求画的人数不胜数，其中也不乏权贵之人，这京城的贵女她也认识不少，只是这宋琬，她倒是真的没有听说过。

再说素兮那边，素问将她拉出去之后，对她只是一番好生敲打，告诫她今时不比往日，就是小姐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她们做下人的更是得管好自己，不给小姐添麻烦。

要知道，祸从口出。

次日一早，刚刚送走大夫，宋琬便迎来了另一个客人。

沁园，宋琬住的院子。

素问前脚刚把大夫送走，素兮后脚便来告诉宋琬，二小姐来了，她欲言又止，宋琬知她想说什么，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请她进来吧。”将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一旁站着的素兮仍旧没有动作，宋琬抬头看她，终是不忍，轻声道：“你说的，我都记着，不会让她欺负了去，快将人请进来吧，这大冷天的，别落人口舌。”

得了宋琬这样的话，素兮脸上方才有了笑意，应了声是便往外走去，不多会，就带进来俩个女孩子。

“怎的姐姐醒了都不遣个人知会妹妹一声，害得我这几日都没睡好。”说话的是个朱唇皓齿的小姑娘，她身后的丫鬟正在给她解身上的披风。

说她是个小姑娘，是因为她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还梳着双丫髻，在两世为人的宋琬眼里，就是一个小姑娘。

刚一进门不问她这个姐姐有没有好一些，反倒是先责怪起她这个病人，看来素兮说的不无道理，宋琬心里好笑，若是心里真的有她这个姐姐，怎会自己什么时候醒的都不知道。

“我以为我昏迷的时候妹妹会每日来看我，我昨儿可是盼妹妹来看我可是盼了一天。”宋琬说这些话的时候低下头去，看着一副伤心极了的样子。素兮在将人领进门的时候就迅速回到了宋琬身边，只是此时宋琬低着头，她看不清宋琬的表情，便以为宋琬是真的伤心。

昨天宋琬醒来的事，只通知了老夫人和老爷，宋家没有主母，她们自不会去通知姨娘，至于二小姐，素兮巴不得宋琬离她越远越好，又怎么会通知她。

宋芷安原以为自己先发制人，这么一说之后宋琬必定会跟自己道歉，然后再好好哄自己一番，却没想到宋琬会这么回自己，当即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