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宋琬的房间从来，老夫人就见到了站在门外的宋文柏，冬夜北风刮得紧，而他宁愿在这里吹冷风也不愿进去看看自己的女儿，老夫人眸色一冷，更觉心疼宋琬。
宋文柏还不到四十岁，许是保养得当，看上去就像未到而立之年的人。他站在院子里，长挑身材，看上去清贵儒雅。
院子里的景致被雪覆盖，雪地里满是杂乱无章的脚印，昭示着刚刚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让众人手忙脚乱的事。回来的路上，宋文柏听下人将白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只不过那下人是月姨娘派过去的，在说的时候自然少不得添油加醋，将责任往宋琬的身上推。
原本宋文柏就不喜这个女儿，如今她才回来没有多久不，就生出这么多事，宋文柏便越发不喜宋琬，只道她跟她的母亲一点都不想，静儿的贤惠端庄她半分都没有学到。
想到亡妻，宋文柏眼里的神采便黯了八分，里面躺着的，是他和静儿的孩子，可偏偏……
“唉。”老夫人轻叹一声，宋文柏这才发现自己的母亲已经走了出来，连忙上前。
“娘。”他唤了一声，对于自己的母亲，宋文柏还是打心眼里尊敬的。
老夫人睨了他一样，又看了一眼宋琬的房间，想到刚刚宋琬哭得撕心裂肺，再看向宋文柏的眼神便不那么和善了。
“要是求情，你就回去吧，琬琬出事我怎么不见你回来看过，到了这里，连进门都不愿是吗？我知道当年的事你难过。”说到这里，老夫人忍不住冷哼一声。
“也还好静儿死得早，要是她还活着，知道你这样待琬琬，怕是也要气死过去。左右琬琬有我来疼，百年之后，我也不怕去见你爹和静儿，你就管好你的那个姨娘和女儿，要是伤着我的琬琬，就是他们都死了，也不够赔的。”说完，老夫人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宋文柏一人站在院子里，脸上阴晴不定。
是啊，这是静儿和他的孩子，是静儿拼死生下的孩子，可是他却这样待她，要是静儿知道，一定不会原谅他的。
看了一眼宋琬的房间，宋文柏最终还是离开了。
雪后初晴，难得的好天气，宋琬仍旧不被允许下床，素兮从外面折了几枝梅花插到美人斛里。
“外边梅花开得正好，小姐快些好起来才是。”素兮笑得俏皮，似是忘了昨天的不愉快。说完素兮又看了一眼坐在床上宋琬，她依旧笑着，只是不知为何，素兮总觉得这样的笑太过凄清，像是历经生死之后的淡然。
“什么时辰了？”宋琬张了张嘴，吐出这几个字，她觉得有些混沌，不知道如今是什么年月什么时辰，也分不清梦里还是现实，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兰九还是宋琬。
“刚过巳时，小姐可要喝水？”
“不用了。”早上宋琬刚醒，宋老夫人便过来了，按理说宋琬晚辈，晨昏定省是她该做的，可如今她有病在身，老夫人又宠她宠得没边，连早饭都是在她这里用的。
素兮刚放弃给宋琬倒水的打算，素问就从外面进来了，她脚步匆匆，宋琬心下了然，她醒来到现在，素兮已经将昨天的事都跟她说了一遍，包括宋芷安被祖母罚跪祠堂的事。
“小姐，月姨娘来了。”素问说这话的时候，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以前素兮说不喜欢二小姐的时候，素问也从来不说什么，二小姐再不好，好歹也是府里的正经主子，是小姐的姐妹，只是这个月姨娘，素问倒不知该怎么看她了。
要说这月姨娘，就是素问也有几分看不起，她本是宋夫人，也就是宋琬母亲的大丫鬟，名叫新月，宋夫人难产而亡，还不到一个月，新月就趁宋文柏酒醉，爬了主子的床。
偏她心机极深，安排得像是宋文柏强迫了她，事发之后又说不愿为妾，只求宋文柏将卖身契还她，放她离开。那时候宋文柏刚刚与爱妻天人相隔，发生这样的事，更多的是觉得愧对亡妻，对亡妻的这个丫鬟也有些歉疚之情，于是便拿了新月的卖身契并五百两银子交与新月，放她出府。
怎料半年之后，宋文柏外出时遇见几个地痞欺侮良家女子，救下之后才发觉那女子正是新月，那时的新月身怀六甲，又“不小心”说出腹中的孩子正是宋文柏的，宋文柏怎么能让怀着自己孩子的女人流落在外，于是便将人接回了宋府。
宋文柏同宋夫人是少年夫妻，感情极深，痛失爱妻，宋文柏将这一切都怪到宋琬的身上，自从宋夫人死后，宋文柏便对宋琬这个女儿不管不问。老夫人看不下去，将宋琬带在自己身边，亲自教养。
当年新月爬床的事老夫人也是看在眼里，只是新月自请离去，老夫人才没有插手这件事。宋文柏将人重新接回府上，对宋琬又是这个态度，老夫人一气之下便带着宋琬离京，还说只要她在一天，新月就只能是妾，永远不能扶正。
于是宋府便多了一个月姨娘，回到宋府的三个月后，月姨娘生下一对双生子，便是宋府的二小姐宋芷安和大少爷宋止宁，便是这样，老夫人也没有回京。之后的十多年里，宋府虽然陆陆续续有了几个姨娘，月姨娘的地位却无人能及，私下更是有不少下人将她喊做夫人。
只是如今老夫人回京，虽然没有夺了月姨娘的掌家之权，但是她的话，又有谁刚忤逆呢。她既然说了要罚宋芷安，连宋文柏都没法求情，月姨娘更是没有胆子去说，她连该老夫人请安的资格都没有。
她不敢，宋文柏不能，还有宋琬啊，宋琬不就是老夫人心尖上的人吗，只要宋琬开口，老夫人还能不应吗，从宋琬回来到现在，宋芷安跟她的关系一直很好，起码在宋琬落湖前是这样。
“请她进来吧。”宋琬抬眸看了一眼素问，开口轻声道，说完又将视线移到刚刚素兮折回来的那几枝梅花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