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宋琬列举了不将这件事告诉老夫人的许多好处,但素问还是放心不下,最后俩人各退一步,素问同意先不将这件事告诉老夫人,而宋琬呢,则同意今晚两个丫鬟一起守夜。
俩人刚说定,素兮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瓷瓶,瓶里插着白日里素问折来的红梅。
素色的瓷瓶没有多余的装饰,朴素得就像是清凉寺的缩影,三两枝红梅,在不起眼的瓷瓶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的鲜艳。
“小姐,你看着花开得多好啊。”素兮将花捧到宋琬面前给她过眼。
宋琬伸手去像要摸一摸那红梅,在捧到花瓣的时候,却猛的收回手,像是被什么扎着手一样,素兮也被她这一动作吓了一跳,将瓷瓶随意搁到一边的几案上,回来查看宋琬刚刚伸出来的那只手。
五指纤细,宛如削葱,一看就之这只手的主人是个养尊处优的主。
“小姐可是被扎着了?”素兮向来随意惯了,转过身就径直拉过宋琬的手检查,宋琬却不自然的皱了皱眉,她并不很喜欢跟别人有什么肢体上的接触。
“没有,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宋琬不着痕迹的将手收回,目光扫向几案上的几枝红梅,呼吸间只觉得指间隐隐约约传来阵阵刺痛感。
梅花向来都是高洁的象征,可如今宋琬却觉得,那几枝梅花颜色似乎太艳丽了,像是跌落凡尘的仙子,染上了几分俗气。
开得真艳啊,就像是一簇簇小火苗一样……在触碰到花瓣的那一刻,宋琬有一种被火烧的错觉,所以猛的收回了手。
但其实,什么都没有。
“小姐今儿跑到哪里去了?害得奴婢们一阵好找。”素兮忍不住微微撅嘴抱怨道。
她嘴里喊着小姐,心里对自己和宋琬是主仆这样的关系并没有很深刻认识。倒不是说她没有将宋琬当成主子,因而不尊重宋琬。
而是她和素问跟着宋琬也有十年之久了,宋琬和老夫人素日又是个好脾气的,并不怎么将她们当作下人来看。而素兮又年长宋琬几岁,在她心里,与其说宋琬是个大小姐,倒不如说宋琬是个小妹妹。
以前宋琬也是将素兮和素问当作姐姐来看,只是此宋琬非彼宋琬,她年近十八,又是再世为人,对于素兮将自己当成小妹妹看这件事还是有种别扭的感觉。
“你去找我了么?”宋琬将心底那一点点不适感压下,开口问道。
素兮去了,她是知道的,只是她好奇的是,当时素兮为什么没有走进那间竹屋。
“奴婢都找到后山去了,但还是没找到小姐,素问是在哪里找到小姐的?”素兮一边答着,一边动手给宋琬铺床。
素问则在和宋琬意见达成一致之后,就离开了宋琬的屋子,说是要去准备些东西。所以如今屋子里只有宋琬和素兮两个人。
“你去了后山?后山跟寺里有什么区别啊?”宋琬循循善诱。
“能有什么区别,后山比这里还要荒凉。”素兮瘪瘪嘴,显然对清凉寺对条件也不是很满意。忽的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又接着说道:“不过奴婢总觉得这寺庙怪怪的。”
说话的时候素兮还小心翼翼的扫了一眼屋子四周,像是屋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宋琬被她这一动作逗得轻笑出声。
“哪里怪了,你倒是说说。”宋琬假装不经意的问道。
其实她也有同样的感觉,特别是在见到受伤的黑衣人之后,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明明是一座有些破败的小寺庙,也没什么香火,那硫氓和黑衣人一看也不是一般身份的人,他们又怎么会在这里?为了什么?黑衣人又怎么会受伤?谁打伤了他?
“奴婢也说不上来,不过我刚刚跟寺里的小沙弥打听,听说今年寺里的香客寥寥可数,这还是这几年里进香人数最多的一年了。”素兮颇为夸张的说道。
她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都吃了一惊,这清凉寺虽说不很大,更谈不上什么金碧辉煌,但是如果照小沙弥说的,一年进香的人屈指可数,那拿什么来修葺寺庙,拿什么养活这些僧人和小沙弥?
“还有啊小姐,奴婢今儿到后山的时候,看到后山有一座竹屋,嘶……”宋琬不说话,于是素兮接着说了下去,说道竹屋的时候,倒抽了一口气,像是竹屋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那竹屋怎么了?”见素兮终于说到这个点上,宋琬顿时来了精神。
此时素兮却关上了话匣子,只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有些难看。
“小姐别问了,以后别往那地方去就好了,不过好在咱们明天就回去了。”素兮突然变得话少起来。
“今晚你和素问一起守夜吧。”宋琬见她不说,也不再过问,只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次素兮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点头答应。宋琬是在好奇,素兮再竹屋外究竟看到了什么,怎么连提都不愿提。
片刻之后,素问回来了,伺候宋琬睡下之后,俩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守在外间。
素兮并不知道今晚会有人来的事,素问担心她反应太大,于是并没有告诉她实话,只说小姐今儿受了惊吓,又吹了冷风,害怕夜里会发烫,于是两个人一起守夜。好在素兮什么都没有怀疑。
躺在床上,宋琬睁着双眼看着头顶的帐子,有些失神,她醒来这么久了,现在还是觉得跟做梦一样,一点也不真实。
有时候她一闭眼,火烧的场景就像泉水一般一股脑的涌上心头,闷得她喘不过气来。有时候一睁开眼,她就分不清自己如今是宋琬还是兰九。
屋外北风呼呼的刮着,年关将至,天还是这样的冷,宋琬裹紧身上的被子,想让自己暖和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宋琬还是没有丝毫睡意,外间也没有半点声音,宋琬甚至想想,那两个丫鬟是不是睡了过去,不过就算素兮能睡着,素问也不一定睡得着。
暗夜里,宋琬看不清屋里的摆设,听觉却异常的灵敏,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似乎听到一阵脚步声,来人似乎是喝醉了,步伐凌乱,脚步声也毫无规律,想起白日里竹屋那一男一女的对话,宋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手摸向枕头下面的匕首,在碰到匕首的那一刹那,脚步声却消失了。
不过宋琬不敢放松紧惕,仍旧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屋外的动静。
屋里屋外,一片静谧。
就在宋琬听得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吱”的一声,有人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