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同那李兄李民义，都像是被人扑头盖脸的浇了一碗凉水似的，突然清醒过来，急匆匆的捂住胡言乱语的徐榆林，“徐郎，可不能乱语，可不能乱语啊！”
那徐榆林也似乎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上了嘴，几个娘子面面相觑，李民义连忙打点了些碎银两，唤他们退了，又叫来小二，换上来一壶温热的茶，用于给几位醒酒。
见的这身边的人清了，方才凑近吓得满头大汗的徐榆林身边，此时的徐榆林呆坐在一旁，神情呆滞，像是中了邪似的。
“徐兄此言可真？此事可不能乱说，那日在街中，我虽然是未曾一直在你身旁，但也了解个大概，那小生虽然蛮横无理，可未曾听到说这种话啊，这…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徐榆林本就是一时候气不过，又喝了点酒，就胡乱编排了几句，哪料到一下子捅了大篓子，又无法收场，灵机一动，心想着那张若虚一穷酸书生，想必也是没什么背景，况且两人本身就有过节，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这污水直接泼到那张若虚头上，自己也就相安无事。于是赶紧接着说：“当真，千真万确。此人不像是本地人，怕是也没见过世面，就满嘴胡邹，欺君灭祖，况且你未来之前，那人见我只是穿着常服，又非是什么官吏，便更加口无遮拦；你我二人若是将此事禀告给皇上，皇上定当龙颜大怒，又伤了龙体，依着我看，李兄你我干脆利落，唤几个知根知底的，再叫几个令兄府上的好友，直接去他家府上擒他，待此时完了，再禀告宋学士，你我也好邀功请赏，不知李兄意下如何？”
那李民义其实不过是在那尚水阁做些采购的杂事，一直未曾得重用，那尚水阁的老先生如今年岁已高，宋学士倒也有意在这几个青年才俊里挑选一人，照料着尚水阁的诸多事宜，但他一直名不经传，虽然下面的人对其毕恭毕敬，但是那尚水阁里面的人，也没人看的起他。
所以此话一出，那李民义便开始动摇了，其实他自己心中也如明镜一般，任由再过于顽劣不羁的人，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如此狂言，但是这次机会实在难得，若是真成了，那宋学士必将高看自己一眼，而尚水阁的先生之位也就指日可待了，心中盘算衡量许久，才点了点头，看着徐榆林，说道：
“徐兄，我做此事可不是为了帮你出一口气，而是为了当今圣上，如今国势不稳，关陇地方民心邪乱，此等叛徒出现在京城之中，乃是国之大辱，圣上蒙羞，你我二人乃国之大器，如今此事发生，怎能坐视不管？这样，近日待你我回去，各自早日休憩，养精蓄锐，待得明日，我去拜访城中好友，让其派兵擒这奸人，也好祝你我二人一臂之力。”
说着，便又唤来几个伙计，连搀带扶的，各自回了家，一夜无话。
此时的张若虚已经在家等候多时，表兄外出未归，甚至连那赵府的管家都已经来过一次，还未见其归，心里不免慌张，等了几个时辰，临近黄昏后，才带着一身酒气醉醺醺的回家，待梳洗完毕后，天空最后的一点鱼肚白，也沉底似得，沉底泯于黑暗之中。
待他梳洗完毕，张若虚才将其唤做一旁，悄声念叨，“哥哥，那日我在街角与人斗嘴，近日方得知此人便是那沁水书院教书先生的公子，你可知道？”
陈子墨心中一惊，连忙说着：“认识，认识，那人平日就是个纨绔子弟，蛮横无理，哪里有半点读书人的礼数，弟弟啊，你怎么能惹上了他了呀。”
张若虚叹声道：“那日我也是图一时之快，讲了些混账话，好在一兄长为我指明了路，如今我也无法在这继续安身了，你我二人待事情平息了再相见，我只怕是连累了哥哥。”
陈子墨接着问道：“那人是谁？可知根知底？若真有此事，还要好好谢过人家，你讲这些干系，如今你人生地不熟，哪里去找安身之所？还是先在我这住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我二人自有别的办法的，大不了，我再带你亲自登门拜访，赔个不是，也就算了。”
“我现在住在那位郎君那里，在东城城郊，还算安逸静谧，一时半会也寻我不得，哥哥恐怕是有所不知，那人向来记仇，如今我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他，使他颜面扫地，他定然不会放过我，哥哥也莫劝了，我心意已决，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也唯有来世报答哥哥的恩情了。”说着，张若虚连忙跪下，便要给陈子墨行礼，陈子墨急匆匆的搀扶住，两人又互相寄托离别之苦，相安无事后，张若虚才收拾好行囊，随着那赵府的管家下人自去了，趁着夜色刚近，不遑多时，也就到了赵府。
那赵甫成出门迎接，外面刚好下了大雨，淋了几个人一身，请到家中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二人才在一间小小的书房迎面而坐，互相攀谈起来。
“张郎，你可知道今日我上街，遇见了谁？”赵甫成面色凝重的说着。
“可是那日的那个人……？”张若虚见其面色凝重，心中也有了定数。
“正是，他今日约见了尚水阁的人，就是当日在街中斥你的官员，二人不知在合计什么，怕是要对你下手，近来几日，你都不要出门或者远走，万不可让那人发现你的行踪，只怕是他们人多势众，即使是我也无法保护的周全，只好先委屈你几日，在寒舍歇息几天，我也好打听下外面动静，二来是你近日事情繁多，身心俱疲，先好生休憩几日，外面的事情你自不用管，一切都交给我，剩下的事情，我自会唤人处理，大不了给那人赔个不是，再送上几件礼物，也就算了，同是朝廷之人，想必他也不会不卖我这个面子。
张若虚连忙再次谢过赵甫成，赵甫成谦让一番，二人用了晚饭，各自回房休息，殊不知，那回到家中的徐榆林，正回家筹划着更大的阴谋。
按这日，赵甫成早早的离开家门，张若虚寻他不见，便自己悄悄在赵府附近闲逛，心想着找一出僻静的地方饮酒作乐。
那赵府虽近城郊，但丝毫不见荒凉景象，街上喧声热闹，加上几日即将大摆盛宴，人们也都纷纷来筹备自己用的东西，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在那大街弄巷里来来往往，四处寻觅，倒还真叫他找到了这一去处，名为清水楼。老鸨子招呼着上了雅座，又唤来几位娘子服侍作陪。
这日天气尚好，从那窗口探去恰好能看到那后院的池塘，水清静澈，几棵梨花树开的正旺，那佳人就在那亭子里饮酒弹唱，唱的是一曲清幽长调：
梨花三月别满枝，
半散春惆聚秋实。
流水不知芳何意？
一江长调寄相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