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多时,便到了北城。
正巧,那北城寻云楼旁的一处小道上围着好些人,张若虚急匆匆的赶过去,拨开人群,两个官兵护着那告示,不让周遭人靠近,告示前面摆一桌子,一缕小胡子的官人大模大样地坐在那,桌上放了些许纸宣,上面潦草的写了几个零散人名。
“这位官人。”张若虚上前行礼,一摆手,那官人抬眼看了他一眼,见着张若虚穿了一身破衫,便又耷拉下眼皮,昏昏沉沉的在椅子上假寐,没搭茬儿。
张若虚心中一怒,又叫到“官人?”那人才微微抬起头,不耐烦的扬了扬手,说道:“什么事啊?”声音懒散,微带怒气。
“小生也是一届读书人,中过乡县秀才,虽未进尚书省进士及第,但也略懂诗赋,此次前来,便是想要参加那宫中的诗赋盛会的,不知如何报名?”
那官人打眼一瞧,心想几乎没有几个人是真的来此报名的,除非是那外省听闻此时,才千里迢迢赶过来的,才会寻此告示报名入宫,也不乏是很多达官贵人举荐而来,看这人平平无奇,莫非也是某个官人老爷推介而来?心里边想着,一边迎笑到:“好,好,那敢问这位郎君何处高就啊?”
张若虚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以为他目前在哪处暂居,好通知到他,心想着这审核也并不像赵郎说的那么严苛,便回道:“小生目前借居在朋友家中,暂住在京城。”
官人一愣,但仍然陪笑道:“我不是问你居住何方?而是问是否有所官职作为,若仅仅刚是学徒,可否有人举荐?或者你读书之地是哪座书院?”
张若虚啊了一声,方才明白他的意思,连忙答道:“小生祖籍扬州,并未有什么老师,也没什么人举荐,自幼钻研诗书,纯属个人所为,多年学究终中了乡试秀才。”
那人一听这话,突然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怒斥道:“你耍我是不是?你没有人举荐报什么名?你以为这皇宫内院可是你这等三教九流的人可以随便出入的?以你那副嘴脸,还想进宫参与这次盛宴?你可知道这盛宴前来的都是何等人物?圣上皇族,明官圣贤,岂非是你这等人说见就见的?况且那些前来参赛者,除却早有名气的文人墨客,也尽是些名师高徒,你这等杂碎,从那不只扬州城哪个乡县来的村夫俗子,就想进宫参圣?可笑至极!”说着,像是气不过似的,又怒拍了两下桌子。
张若虚一惊,竟然没想过此人竟然说如此这般无礼的话来,心想着这赵甫成说的没错,这京城之中,才是真正藏污纳垢的地方所在!
“好,好!”张若虚气的一颤,一会袖子,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奔着那隔壁对街的铁匠铺,取了一柄刚刚炼制好的铁器,用袖子一裹,忍着炙热,转身刚想向着那官员砸去,刚抬手,一只手迅疾如风,一把钳住他的手腕,一根手指按住内关,用力一压,铁器脱手而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张若虚回头一看,问道:“你为何拦我?”
那人身材高挑粗壮,一看便是长期习武之人,笑到:“小哥,万不可如此这般啊,你这么冲动,可难成大事!”
张若虚此刻也冷静了下来,“先生,多谢了。”心里也一阵懊恼,若是这东西真真扔出去,自己怕也是要受牢狱之苦,而自己表兄,就更没希望救出来了。
“你也是读书人,怎么能和这等下人斗气?我带你你去一处所在,你我二人饮酒详谈此事。”那人暗中使了个眼色,轻声的说道。
张若虚一看,那人群中正在小声议论,连那官人都在探头探脑的向着这边张望。
张若虚跟着这人,来到一处僻静的小楼,虽然不像那等酒肆富丽,倒也还算干净,寻了一处清净的地方坐下,二人要了一壶酒,几碟子小菜,便细细谈起这事来。
“长兄如何称呼?”张若虚问道,那人看起来也有一定年纪了,想必是要大过自己的。
“在下姓仇,仇逸尘。”那人一拱手,爽快的答道。
“小生张若虚。”他也同样回着礼。
“不知仇兄何处高就?可是这洛阳本地人?”
仇逸尘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张郎有所不知,在下虽是一届武夫,倒也算有些末略,一直在那将军府下做事,算是半个谋士,加之我从小爱好舞弄兵器,也颇为赏识,不料被奸人所害,迫使我全家老小抓去充军,我趁押解官吏不备,侥幸逃脱,又无事情可做,只好又重新回到这洛阳城来,本想要报这血海深仇,但哪知那奸人因贪赃枉法,事情败露,被抓去秋后问斩,倒也算恶有恶报;只可惜自己未能亲手斩杀了那混蛋,心中未免有所不甘,如今在下家眷生死未卜,我又无能为力,只得蜗在这小馆里,暂住间歇,另做打算。”
张若虚一惊,原来也是同命相连的可怜人,不由得想起了身居牢狱的陈家来。
张若虚正发愣着,突然想起赵甫成先前对自己说过的话,但心中又有些顾虑,此人虽然未必是什么上等官员,但如今自己已经深陷混沌之中,若再是惹是生非,只怕是会再次横生枝节,况且借由赵甫成之名,只怕是为其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正当其想着,仇逸尘问道:“兄弟可是在这城中有所靠山?”
张若虚留了个心眼儿,淡淡的说道:“小生孑然一身,在京城中无亲无故,也是初到贵地,只是看到朝廷之中贴出如此的告示,方才起了兴趣,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在这朝中混出一番模样来,未曾想到,这京中竟然容不下我一小小的书生。”
“郎君说笑了,”仇逸尘饮了一口茶,说道:“你也别妄自菲薄,并非是你才学不足,而是因为那些人有眼不识泰山罢了,待到一日,有人慧眼识珠,识得你这宝物,必然会欣喜若狂,只是如今,你我二人,恐怕是难逃牢狱之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