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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章 困 惑
作者:牛的草原| 字数:4319| 更新时间:2019年10月25日

刘宏之前的名字是刘红,真正的原名叫牛月红,不过那都是从前的事儿了。

出身一直是刘宏的心痛。

1964年9月18日,牛月红出生在河西省金山县一个偏僻的小村庄。她在家里排行老三。由于上面有两个哥哥,她的出生给牛家增添了亮丽的色彩,也给牛家带来了欢声笑语。

牛月红的父亲叫牛福寿,祖籍是素有穷乡僻壤之冠的河东省夏临县。牛福寿小的时候家境贫穷,只在私塾里断断续续地上过几天学,认识了几个大字。18岁的时候,牛福寿被县里抓了壮丁,加入了国民党军队,随着部队开赴地处边疆的河西省。

1949年秋天,国民党河西省政府负责人陶司令在全国大部分地区已经解放的情况下宣布起义。河西省获得和平解放。牛福寿等大部分士兵作为国民党起义人员被整编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原地驻扎河西省。

后来,牛福寿觉得河西的土地平坦,气候温和,自然条件比自己家乡的好很多,于是选择了在金山县就地复员,在一个小村庄里当上了村干部。

牛月红的母亲叫张桂兰,原籍山东省青岛,泼辣能干,有一定的文化。1958年,张桂兰作为热血青年来到河西省支援边疆,经领导介绍嫁给了老实又有几分精明的村干部牛福寿。

牛福寿和张桂兰说不上情投意合。这对吵吵闹闹的夫妻跟大伙一样过着普通的日子。他们一共养育了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1960年,第一个孩子出生,是个男孩。牛福寿高兴地合不拢嘴巴:我们老牛家终于在河西有后了,有后就可以在这里扎根了。

牛福寿兴冲冲地跑到小商店里买了一包香烟,送给生产队里最有文化的宣传干事李希之:“大秀才,帮我给孩子取个好名字吧。”

李希之微笑着问道:“恭喜你啊!生了个儿子还是女儿?”

牛福寿自豪地说道:“儿娃子!”

李希之的手托着下巴斟酌了一会,用自来水笔在旧报纸上整整齐齐地写下了牛耕耘、牛千里、牛新国三个名字。

牛福寿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会,觉得前两个名字有点书生气,不大适合自己的孩子。牛新国这个名字有点意义,新中国嘛。于是,牛福寿决定给老大定名为牛新国。

1962年,第二个孩子出生,又是一个男孩。不巧的是大秀才李希之到浙江老家探亲去了。

牛福寿便自作主张,给老二取名为牛新疆,建设新边疆嘛,与老大的名字顺理成章,还有革命的意义。

1964年的深秋,老三呱呱坠地,是一个哭声响亮的女儿。

牛福寿欣喜地端详着女儿可爱的小脸蛋,欢喜得不得了。他琢磨着给宝贝女儿起个什么名字好。想了几个名字却拿不定主意。他决定还得请出大秀才李希志来。

当时,李希之已经调到公社当干部去了。牛福寿扛着一麻袋秋季最后一茬的大西瓜,冒着冰冷的阴雨赶到公社央求李希之帮忙:“大秀才,关键时候还得靠文化人。”

李希志看着麻袋里的三个大西瓜,被牛福寿的真诚打动了,大笔一挥写下了三个字:牛新莉。

牛福寿看了这个名字心里边嘀咕道,还是书生气重。他满腹心事地走回家,抬头看到窗台上花盆里盛开的月月红,不禁心头一亮,就叫牛月红!希望这个宝贝女儿像平凡朴实而又鲜艳灿烂的月月红花朵,散发出浓浓的芳香。

月月红的学名叫天竺葵,又叫洋绣球,因为一年四季不停地开花,所以人们顺嘴便叫它月月红,又因为散发着一股特殊的气味,也有很多人叫它臭绣球。月月红对生长的条件要求不高,随意插进土里就可以生根发芽、吐绿开花。

牛福寿一直十分喜欢月月红,在家里种了七八盆,摆满了前后窗台。

对于自己的籍贯、出身、生日、名字、性别,牛月红从开始懂事起就很不满意,几乎一辈子都在躲避和掩饰。她希望自己是名门之后,走在路上所向无敌,说起话来一言九鼎。

在她的眼里,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才是值得骄傲的地方。河东省贫穷落后,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炫耀的。1998年之前,只要有人一提到“河东”二字,她的心脏就会像电击了一样难受。

她总是自豪地告诉别人:“我们老家是山东省青岛市,革命老区。”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抬高她的身份。

出生在乡村也是她后来努力向上的一个心理障碍。她觉得城市里人际关系盘根错节,利益相互交织,不够实诚。如果不是为了令人羡慕的播音员工作,她才不会跨入他们的圈子。

最讨厌的是牛月红这个土气的名字,既没有深远的寓意,也没有让人产生好感的洋气。牛月红只要一看到月月红花,心中便会责怪给自己起这个名字的父亲牛福寿。

她在自己生孩子之前,总是埋怨母亲为什么不早一天或者晚一天生下自己,偏偏把她生在9月18日“九一八事变”这个普天悲哀的日子,让她过生日的那一天满耳朵都是国耻的鼓噪。

她恨自己是女人,而不是男人。因为这是一个男人主宰的世界。户主是男人,孩子得随父亲的姓,生产队的干部都是男人,单位的大领导还是男人。

作为女人,要遵守繁杂、迂腐的老规矩,不能像狗蛋、大毛那样随便放声大笑,也不能像大哥二哥那样随意留宿在小伙伴的家里,不能在大夏天像男人一样袒露身体,更不能像男人那样雄赳赳地站着撒尿。

她愤恨这个世界。

她诅咒这个世界。

她断定这个以男人为中心的世界一点都不公平。她立志要打碎这个“混蛋”的世界,建立一个由她牛月红主宰的唯我独尊的新世界。

牛月红的童年没有给她留下什么美好的记忆。

不过作为家里的老小,她得到了父母的特别疼爱。她是牛家宠爱的小公主。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父母都是第一个给她。两个哥哥只有可怜兮兮干看的份儿。

牛月红从小就显露出遇事有主见、伶牙俐齿的个性和厉害劲儿。

两个哥哥对她既喜欢又嫉妒。其实他们也很佩服妹妹,因为这个小不点还会给他们出主意,教他们如何讨得父母的欢心。

常常,疲惫的父母干活回来,看到两个调皮的儿子不写作业,满身灰土地满院子打仗玩,气得脸都歪了,一边骂着,一边追打他们。

只有5岁的牛月红给哥哥们支招:“等爸爸妈妈上班走后,你们尽管去玩闹。等他们快下班的时候,你们赶快回家写作业,再给爸爸妈妈端上放凉的茶水。只要他们高兴了,你们就不会挨打了。”

兄弟俩听了觉得妹妹的主意不错,决定试一试。他们玩闹了一天,等到爸爸妈妈快回家的时候,赶紧回家烧上一锅开水,给爸爸妈妈盛在茶杯里放凉,然后人模人样地趴在床头写作业。结果真的像妹妹说的那样,不仅免了一顿打骂,还让父母的脸上绽开了笑容。

从此,牛福寿夫妇下班回家总能喝上一杯清凉的茶水。两个儿子的家庭作业也能按时完成,家长也不再被老师三天两头地叫到学校开会了。牛家从此变得安静和睦了许多。

不久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大儿子牛新国自幼顽皮,不爱学习,成绩很差,经常受到牛福寿的严厉训斥。

老二牛新疆则相反,酷爱学习,成绩很好,得到了老师和父母的夸奖和喜爱。

即将上小学一年级的牛月红大声为牛新国辩护道:“爸爸、妈妈,你们不要老是责骂大哥。你看咱们生产队里,哪一个干部是知识分子?都是部队转业来的。让大哥去当解放军去,将来当大官。”

年幼的牛月红说得有板有眼,有理有据。

牛福寿两口子嘴上不说,心里却非常欢喜,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看事理还看得这么清楚。

牛新国自然对妹妹打抱不平充满了感激之情。如果有谁敢欺负妹妹,他会像一头愤怒的公牛冲回家里,抡起案板上的菜刀,瞪着血红的眼睛跑去和别人拼命。

有一次,邻居宋世才的孩子玩飞石游戏的时候不慎失手,甩出来的鹅卵石偏离了预定的方向,“哐啷”一声打碎了牛家窗户上的一块玻璃。玻璃碴子散落在牛福寿精心栽培的月月红上。

牛福寿看是小孩淘气打碎玻璃的,而且两家关系平常也不错,本来打算息事宁人自己找块玻璃安上。

牛月红却不干了。

她气呼呼地冲进宋世才的家里,用小手指指着老宋儿子的脸蛋大声呵斥道:“你这个臭手把我们家的玻璃打烂了。赔钱!赔钱!”

老宋的胖儿子知道自己闯下了祸,小脸蛋涨得通红,低下脑袋不搭理牛月红。

牛月红杏眼怒睁,双手叉腰,堵在宋家门口。直到宋世才看病回到家赔偿了买玻璃的一元钱,牛月红才趾高气扬地回家了。

牛福寿看着个性强悍的宝贝女儿,笑着直摇头:“别人是得理让三分。我们家的这个小丫头是无理闹三分。”

牛月红大声申辩道:“我什么地方无理了?明明是他打烂了我们家的玻璃,就得赔钱!”

邻居们都说:“老牛,你这个丫头了不得!将来到社会上不会吃亏的。”

牛月红听了邻居们对自己的评价,小嘴巴一撇,哼了一声扭身跑了。

牛月红不喜欢和女孩子玩耍。她讨厌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女孩子,喜欢和年龄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搅在一起。赢烟盒,打尜尜,捉迷藏,火烧蚂蚁洞,上树掏鸟窝,这些男孩子的游戏她都不在话下。这些竞争性的游戏让她感到轻松自在,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愉悦感。只有当男孩子们跑到苇湖边脱光了衣服打水仗,她才知道自己和他们不一样,被迫远离小伙伴们,一个人在田野上晃来晃去,感觉到一种被排斥的孤独和无聊。

上小学的时候,她依然和男孩子们一起上学,一起打闹,性格大大咧咧。

一帮男生模仿电影里成立了一支军队。有人担任司令,有人担任参谋长、军长、师长。每一个人都分到了一个官位。唯独没有给她分封官位。

牛月红觉察到了性别歧视,严肃地质问司令:“我是什么官?”

司令、参谋长、军长等面面相觑:“电影里的军队没有女干部啊。”

参谋长头脑比较机灵,想起了电影《智取威虎山》里的卫生员,于是为司令解围道:“要不,你就当卫生员吧?”

牛月红很不乐意地皱了一下眉头,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爽快地答应了:“行,就这么着吧。你们打仗受伤都要找我。我才是最大的官。”

小伙伴们都哈哈大笑起来,谁也没有把她的话当真。

1974年,牛月红已经出落成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姑娘。她的学习成绩平平,在班里也不是班干部,但是当她看到大人们在批判会上群情激奋的样子,内心的好奇和强烈的自我表现欲望一下子被激荡起来。听说学校也要召开批判会,她便一个人跑到生产队的大字报栏前,一字一句地抄写上面的批判稿。

牛月红抄完批判稿后回到家里,兴奋又有些不安地问父亲:“爸爸,明天学校大会。我也想发言。”

牛福寿听到女儿的话,发现一向对政治不感兴趣的女儿开始关心国家大事了,马上高兴得说:“好啊。丫头,你啥也别害怕,上了发言台子大声念稿子,就当是在空房子里一个人念课文。”

得到父亲的鼓励,牛月红信心百倍。

第二天,学校召开大会。校长本来提前安排的是高年级的学生代表发言。牛月红却自告奋勇,举手示意要求发言。

看到平时不显山露水的牛月红高举着小手,校长先是感到意外,然后微笑着点名让牛月红发言。

牛月红大大方方地走到发言台上,从衣兜里掏出发言稿,按照父亲的嘱咐放开嗓门大声地念道:“孔老二克己复礼,妄图复辟,让我们贫下中农吃二遍苦,受二在(茬)罪。我们坚决不答应!”

除了老师,同学们没有人知道牛月红念了错别字。

全校学生都被她登台的勇气和大大方方的气势征服了。他们在牛月红激昂的情绪感染下频频高举右手,不断地呼喊着口号:“打倒孔老二!”。

从此,年幼的牛月红开始涉足政坛、关心政治大事了。有时候,她看到大人们凑在一起议论公社、金山县甚至国家的大事,便会搬上一个小凳子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各种观点。至于功课学习,牛月红则波澜不惊、平平淡淡地完成了小学阶段,进入公社中学读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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