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怕的一幕常常使方春艳处于痛苦的回忆之中。

时光追溯到两年前，方春艳为史良兴的工作调动问题，奔波了3个多月之后，在沙漠的尽头终于可以望见一块小小的绿洲了。

9月23日，对于方春艳来说，是一个灾难性的日子。

那天，快下班的时候，外贸公司经理陆志坚打电话给方春艳，电话是从他家里打来的，他告诉方春艳，史良兴的调令已下，他在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开会顺便带回了家，要方春艳晚上到他家去拿，因为他在市里的会议还没有结束，这几天不到公司上班。

听到这令人振奋的消息，方春艳象注射了一支兴奋剂，扔了话筒，一把抱住同办公室的小宋在房里转了三个圈。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此方春艳和史良兴就摆脱了两地分居的烦恼，将永远永远地朝夕在一起了！方春艳能不欣喜若狂吗？

人逢喜事精神爽。晚上，临离家前，一向不怎么爱打扮的方春艳不明不白地把自己精心地打扮了一番：上穿粉红色棉绸短袖衬衫，下着白色真丝百折裙，脚穿肉色长统透明丝袜，外面套一双浅白色半高跟凉鞋；脸上淡淡地恰到好处地涂了一层脂粉，艳艳的口红将嘴唇涂成熟透的樱桃；一头浓发向后拢起，在顶上盘成一个螺髻。

自结婚以后，方春艳很少对自己进行修饰打扮。做完这一切，方春艳走到穿衣镜前，连她自己都吃惊了：这就是我？难怪人们常说“人是树桩，全靠衣装”，“三分长相，七分打扮”，的确没错。

方春艳想，等和丈夫史良兴团聚那天，我要重现今天这身装束，说不定会赢得他一阵狂吻！

走出家门，方春艳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在路灯照耀的街上，心里美美地想着即将同丈夫开始的新生活。

方春艳发现，路上的行人，特别是那些被青春的热血燃烧得浑身发燥的小伙子，都向自己投来钦羡的目光。嗨，他们大概以为我还是十七八岁一枝花的大姑娘呢！方春艳心里既满足又好笑。

方春艳对陆志坚经理的家并不陌生，这是第四次登门了。他们夫妻俩养着一个宝贝女儿，女儿就是陆明芝。

来到陆志坚家，方春艳发现只陆经理一人在家，他还没吃晚饭。饭菜已经做好，摆在桌上，四菜一汤，这些东西看来不是他一个人所能消受的。

“陆经理，今天有客人来？”方春艳问。

“是啊！”陆志坚笑笑，说，“这不是来了吗？”

方春艳转身向门外看去，开着的门并没有人进来。

“哈哈哈！”陆志坚爽朗地大笑着，道，“今天的客人是一位贵客，姓方名春艳，你大概同她熟悉吧！”

“哎呀，我算什么贵客哟！”陆志坚诙谐的话语把方春艳也逗乐了。

陆志坚手指桌上的菜肴，说：“小方啊！今天这桌菜，虽不算丰盛，可是特意为你摆的，还是我亲手所做，你可不能推脱哟！”

“陆经理，这……我已经吃过晚饭了呀！”方春艳实话实说。

“嗨！吃过了又有什么要紧？桌边坐坐也行，人到情到嘛！”陆志坚两手一摊，显得很随意的样子。

“哪……尊敬不如从命啰！”方春艳不好再推辞，只得走到餐桌前坐下。

陆志坚拿出两只高脚玻璃酒杯，打开一瓶窖藏了20年的法国产葡萄酒，将两个杯子倒满，非要方春艳陪他喝两盅不可。

“小方啊！两地分居的滋味我是尝过的，日子难熬得很哪！”陆志坚看着方春艳，意味深长地说，“本来，关心职工生活，为职工排忧解难应是每个领导的工作职责之一，干部首先应该是公仆。唉，现在社会风气不好，干部成了人民的老爷，办芝麻大点事都要人们孝敬孝敬，大包小包的东西填不饱他们欲望的坑，我对这些领导者很反感。我晓得，你在给你丈夫办调动中，也花了不少钱送礼。别人我管不了，但送到我这里的东西我一定要照价付款的！想一想，你们这些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拿几个工资？我吃进嘴里心里不好受哇！我算了一下，你三次送给我的东西共计折款16000元左右。”陆志坚说着站起身来，走进卧室里，取出一叠钱，然后回到方春艳身旁，不容分说硬塞进了方春艳手里。

重新回到座位上，陆志坚继续说：“本来想将原物奉还，考虑到有些东西你是为送礼才买的，自己本来用不上，退给你你也只能摆在家里，不如折款对你我都更适宜。其实，当初我不就一再表示不收吗？但看你那神情，如果我不收下你送来的东西，你定然不会相信我能帮你办事，是吧？……你是大学生，有文化，懂专业，以后要充分发挥你的专业所长！公司以后就靠你们这些有文化的年轻人啰！”

陆志坚再次站起身来，离开桌子走到里间屋，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信封，递给方春艳说：“这是你丈夫的工作调令，回去后尽快办理移交，争取在下月10日前来公司报到。”

方春艳接过信，封口没封，抽出里面折叠着的纸，捻开一看，果然，这就是方春艳盼望已久的东西，经过了多少努力啊！方春艳将它贴在胸前，紧紧地，紧紧地，好象怕它会飞了似的。

或许因为高兴，或许因为激动，或许因为感激，在陆志坚的再三相劝下，方春艳平生第一次端起了酒杯，将那红似琥珀样的琼浆倒进了嘴里。

方春艳心中涌起一阵阵激情，象波涛，象海潮，冲击着她的心。对陆经理，方春艳平素更多的是尊敬，眼前蓦然发生的一切一切，使她除尊敬外，又添了几分亲近。

一杯酒落肚，嗓子火辣辣地，胃里在翻江倒海，险些吐了出来。

几分钟后，方春艳感到头越来越沉，上下眼皮象粘在了一起，怎么也睁不开了，迷朦中听陆志坚说：“醉了？我扶你去休息一会儿！”以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一觉睡得好沉啊！

方春艳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早晨，对昨天的事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头仍昏昏沉沉，她使劲睁开眼，从床上爬起来，以为在自己家里，下床就去拉门，没找到拉手，转过脸朝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昨天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儿？一低头，看见自己的那身衣装，哦，原来昨天是合衣而卧。

这时，陆志坚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杯牛奶，关心地说：“小方啊，没想到你这样不胜酒力，真是杯酒醉仙女哟！都怪我，若晓得你这样不能喝酒，真不该让你喝的！你醉得路都走不稳了，我本来打算派车送你回去，可是打电话给司机，不巧车坏了，于是，只好让你在我女儿房间里将就了一宿。来，喝杯热牛奶，醒醒酒。要是不舒服，今天就不去上班了，在家休息一天！”

……

方春艳的丈夫史良兴按时到公司报到了，被安排在宣传科当干事。

新的生活开始了。

一个月后，方春艳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发生着变化，每月很准时的“红”这次没来。她到医院检查，医生告诉方春艳一个让她后怕不已的消息：她怀孕了！

这怎么可能？丈夫调来才不到半个月时间。

情况不妙，绝对的不妙！方春艳想到了醉酒卧倒在陆经理家的那个夜晚……

方春艳不愿欺骗心爱的丈夫，晚上，她心里象揣着一只毛脚兔，惴惴不安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丈夫，然后，怀着负罪的内疚之心，等待丈夫暴风骤雨地数落或臭骂一顿。

史良兴听完方春艳的叙述，半晌没吱声。

他脸色阴沉，但并没发怒，只是轻声地问：“你就喝了一杯葡萄酒？”

方春艳点点头。

“酒里很可能放了安眠药！”史良兴推断说。

史良兴没责怪方春艳。

方春艳观察史良兴的脸色，他的脸变得煞白煞白，鼓着腮帮子，牙咬得咯咯响。突然，他将眼一翻，狠狠地说：“此仇不能不报！”

第二天，史良兴陪方春艳去医院做了人流手术。

弹指间两年过去，史良兴再没提过那件令方春艳痛心的事。这期间，陆志坚调升为市招商局局长，离开了外贸公司。

“报复！”这两个字在方春艳心中翻动。

方春艳这样设想：丈夫为了报复陆志坚奸妻之辱，曾煞费过一翻苦心。自结识了陆志坚的女儿陆明芝，他便将仇恨转嫁到其女儿陆明芝身上。他利用陆明芝天真幼稚的一面，一步步引诱她走进了自己设下的圈套。

唉！女人，倒楣的总是女人！

但是，史良兴既然已达到了报复陆志坚的目的，也就行了，为什么还要硬缠着陆明芝不放呢？这又是为了什么？

陆明艺说的这一切，方春艳从未有丝毫察觉。方春艳倒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看来，要解开其间的谜，只有等史良兴回来了。

送走了陆明芝，方春艳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似的疲乏无力。她身子倒在床上，像一具僵尸，静静地、久久地躺着。

此时此刻，方春艳真愿自已变成一具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