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点渐渐集中,案情渐渐趋于明朗化了。
欧阳云宏和丁晓岚回到巴山县城的当天,秦怡来报告说,她又看见了那天中午与邹慧婷在树下交谈的那个很有才气的男青年,并跟踪调查确认是刚调来县委宣传部任宣传科副科长的钟立文。
随后,住钟立文隔壁的小车司机老李也来公*局反映,25日中午,他听见钟立文在宿舍里同一个姑娘吵得很凶。当时,他想敲门进去劝劝,但后来争吵声突然停止了。
“欧阳队长,你说,这事真会是钟立文干的吗?”丁晓岚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痛苦,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一碰就会洒下来。
她真希望欧阳云宏能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
欧阳云宏的烟抽得更凶了,一支接一支像烧火粪一样,桌上的烟灰缸里存放的烟蒂,都堆起了一座小山儿。
他该怎么回答呢?又能怎样回答呢?各方面反馈来的信息和调查落实的材料,越来越明显地将凶手一词贴在了他弟弟头上。
违心的许诺是没有用的。他不能欺骗丁晓岚,也欺骗不了丁晓岚。
可是,他又如何开口呢?弟弟,你怎么能干那样的蠢事呢?在家连杀只鸡都怕,你怎么会去杀人呢?他只能在心里一声声疾呼。
和丁晓岚一样,欧阳云宏也希望钟立文能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
西斜的阳光透过窗口射*来,将一抹光线洒在欧阳云宏的脸上,使他那张古铜色的脸犹如一尊塑雕。
县局一名侦查员进来招呼:“欧阳队长,丁晓岚同志,该吃晚饭了。”
他们谁也没吱声,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有人在同他们说话。
如雾的夜色粉尘般弥漫下来,山峦失去了颜色,小城便在灰暗中消失了。
月亮还没有升起。
欧阳云宏躺在宾馆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而在宾馆的另一间房里,丁晓岚更是心潮起伏,备受着苦痛的煎熬和折磨。
她爱钟立文,一个心儿全系在钟立文身上。
虽然,丁晓岚同钟立文恋爱了4年,但他们相处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月,多数时间是靠电话传情。
让丁晓岚难以忘怀的是在钟立文老家居住的那一段时日,至今还历历在目,那愉快的时光和欢畅的交谈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那是一个炎炎的夏天晚上,暮霭渗合着一层层布施开来,包裹着村庄。
丁晓岚赶了20多公里山路,疲惫不堪地走进村口,向埋头坐在一棵老杏树下似在打磕睡的人问路。
“请问,钟立文的家住哪儿?”
那人抬起头来,浑身顿时掠过一阵惊喜和震颤:“丁晓岚!是你……”
“钟立文!”丁晓岚的眼睛也倏然亮了,但很快又黔淡忧郁起来,脸上掠过一阵惊疑。
一年不见,钟立文大变样了,要是突然在街上相遇,她简直不敢相认。
钟立文明显地瘦了,脸色蜡黄而憔悴,头发蓄得很长,久未梳理,似一篷蓬蒿草。唯一没变的是那双炯炯明眸,仍显得那么清亮那么有神。
他从地上站起来,长久地注视着丁晓岚,嘴唇蠕*着想说什么。
这时,从杏树那边蹒跚着走来一个女人,蓬头垢面,光着半个身子,两只大奶*在胸前一颤一颤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截破裂的竹棍,在空中舞着,嘴里高一声低一声叫着谁也听不清的话语。
钟立文赶紧迎过去:“妈,您怎么出来啦?”
“叭!”破竹棍敲在了钟立文头上。
他顾不了许多,夺掉竹棍,把她架到屋里去了。
丁晓岚目睹着这一切,眼睛湿*:难怪他消瘦憔悴得这般厉害了。
半晌,钟立文从屋里出来,神情戚然地看着丁晓岚:“你怎么来啦?我在电话里不是告诉你不要来嘛?”
丁晓岚委屈地掉下了眼泪:“不欢迎么?”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路途艰难,你一个人很不方便的。”钟立文替她拭去泪水。
“也没什么。”丁晓岚说,眼睛朝屋里瞟着。
“哦,那是我妈,这几天病又犯了。刚才我让她服了药,已经睡下了。”钟立文说。
“你爸爸呢?”
“去世了。去年,肝癌。我妈悲伤过度,就神经失常了。”
为了让丁晓岚住得安静、舒适一些,钟立文特意把自己住的厢房收拾整理了一番,让她住下,自己则在母亲房间搭地铺睡觉。
每天,钟立文除了照顾母亲以外,还亲手拿细白的瓷碗为丁晓岚盛上刚碾出的香喷喷的大米饭,在桌上摆上几盘他清炒的野菇、扁豆、盐蛋瓣和自家腌制的洋姜、笋尖,看着她吃饱。
洗澡时,山乡里没有自来水,没有淋浴,钟立文替她把澡盆摆上,然后用手试试水的冷热,直到不冷不热不烫不凉。
睡觉,钟立文给她换上洗得白白净净的床单,赶尽蚊子放下蚊帐,然后在床头四周洒下几滴馥郁芬芳的香水,轻轻地为她掩上房门,这才离去。
如此,钟立文还常常过意不去,生怕委屈了她,歉意地说:“真对不起,这里条件不好!”
“是我给你添麻烦了!”丁晓岚感动得眼花花直转。
第三天,母亲的病情稳定下来,不再需要人照看,钟立文的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
吃罢早饭,钟立文提议:“去小青河转转,好么?”
丁晓岚高兴地应允。
小青河名不符实,不过是一条小溪罢了。溪水终年不断,清泠泠碧澄澄的,清澈见底。
它弯弯绕绕九曲十八折,远远看去像一条绿绸飘带。
两岸长满了松树、野菊和刺槐,草木葳蕤,花开遍野。齐膝深的溪水里可见畅游的鱼儿和各种五彩斑斓的卵石。
他们沿着河沿,踏着被河水冲刷洗磨得光*溜的五彩卵石款款而行。
“钟立文,这里的风景真美,多么富有诗情画意啊!居住在这里的人们真是太幸福了。”丁晓岚眉心舒展,显得心旷神怡。
“让你呆三天五天你觉得美,让你在这儿住三年五年的你就会腻烦了。”钟立文少年老成,比丁晓岚要实际得多。
溪水潺潺,像轻风撩琴。
防护林的一边,一头黄牛悠闲地啃咬着嫩绿的青草,油光光的尾巴不停地有节奏地左右摇摆着,甩在背上发出“叭叭叭”清脆的响声。它不时抬起头来,“哞!哞!”地吼叫几声,以召唤跑到远处玩耍的幼仔。
“高考怎么样?”钟立文看着丁晓岚,问。
“感觉还不错,上重点线没问题。”丁晓岚自信地说,叹一口气,惋惜地看着钟立文,“唉!可惜你失去了高考的机会。”
高考前一天,钟立文因急性阑尾炎住院做手术,因而没能参加高考。
“志愿呢?想好没有,准备报考什么大学?”
“哦,我这次来就是想同你商量这件事的。”丁晓岚说。
钟立文笑了:“这件事我可当不了你的高参。”
“谈谈看法总可以吧!”
“那倒是!不过,主意还得由你白己拿。”
丁晓岚沉思片刻,用一种深思熟虑的口吻说:“我准备报考中国公*大学,你认为行不?”
与其说她是在征询钟立文的意见,不如说她在宣布自己的决定。
钟立文转过脸来着着她:“你想当女侦探?”
“不行么?”
钟立文的表情严肃起来,凝视着远方,意味深长地说:“你知道穿上警服意味什么?”
丁晓岚表情严肃地说:“奉献一切!”
钟立文不再说什么了。
欲知下文,请看下一章: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