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雯这边出来，我再次回到了队里。

回到队里，我就看到了周默，他正在朝着我这边走过来，走路都有些虚浮。

这些日子的劳累，肉眼可见，周默已经瘦了一圈，眼眶子都凹陷了下去不少。

周默看向我，脸色有些沉重：“季岩，你能力很强，很多时候你的推导能力甚至比我还要强，我想问问你的想法。”

我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想。

“刘睿渊是有目的的自己出来的，否则的话，按照他们以往的谨慎，可以规避掉很多探查，更不会大意到十几次出现在监控下。他想要一个人揽下罪责，阻碍我们查案的脚步，给剩下的人留下足够逃跑的时间，或者直接就让线索断在刘睿渊的这里，好方便他们的下一步行动。”

这是一个很有目的性，而且每一步行动有井井有条的团伙。他们懂得取舍，懂得放弃，与其他的犯罪人不同，他们的智商很高，手段也足够多。

多人协作，也可以很好地避开警方的视线。

“你说凶手究竟想干什么？”

周默显得有些疲惫，双眼也没了往日的精神，他的疲惫不止来自于身体，更多的是心中的疲惫，我想这个问题已经在他心里停留过一段时间了吧。

这个问题很难理解的，越往下想，只会越是陷进去，进入一个死循环的怪圈。

“渴望！”我仔细的回忆着所有被害人的特征，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就像是艺术，对美的渴望。”

每个人对美的需求或许不太一样，但是眼前这个凶手对美的渴望绝对是扭曲的。

听我说完，周默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他问我说：“你是想说，只要他认为不够完美，他就会杀更多的人？”

周默倒吸了一口凉气，很显然他在紧张。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他们已经拼凑出了一具尸体，可还是出现了第六个死者。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觉得上一个作品并不完美，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我点点头，没有否认。

猜测不一定就是事实，可是我的这个猜测，却是最为合理的。

“不能再死人了，我也不想再继续死人了。”周默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瘫软乏力的依靠在一边的栏杆上。

他想要尽早破案，却又有心而无力。

周默说话都少了以往的那一份豪气，更多的是一种无奈，以及深深的疲惫。

我看着周默，轻声问道：“你这几天，没睡觉吗？”

“睡了，几个小时足够了。”周默说道。

我走上前拍了拍周默的肩膀，想了想，安慰了声：“想开点。”

可是我刚说完，我就发现，周默整个人的情绪都开始激动起来，他看着我，双眼血红，原本凹陷进去的眼珠子，都因为太用力凸了出来。

“想开点！我怎么可能想得开！”周默吼道，他的模样有些癫狂。

压抑的太久了，他的情绪积压在一起，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

我看着周默，再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你知道吗？看着那些死者家属，扑在死者身上的时候，大哭的时候，我的心，就像是猛地被扯了一下，疼啊！”

“还有啊，一天不破案，死者就不可能把肢体接回去，一天不破案，死者就不可能真的入土为安，就连让死者家属带回死者尸体都做不到。”

“而我们呢，什么都查不到，唯一抓到的刘睿渊，什么都不说，他不说，查不出来的，他户口是黑的，很少有交际，他不开口，从他的身上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线索。”

周默的声音越来越大，整个人的精神情绪都显得有些不正常。

“今天白天看到那些死者家属，他们抓着我的衣领子，质问我，为什么没能保护他们的女儿妻子的时候，我也难受。这不是一条条人命，这是一个个家庭，可就是因为我们的无能，追不到凶手，毁了，全毁了。”

“真的，毁了，全都毁了。”

“可是啊，我能怎么办啊，我就使劲的查，查啊查啊的，可是，没查到，我想不开啊，真的，我很难想得开的。”

这一刻，所有的情绪全部爆发出来，周默都快疯了。

也是这一刻，整个队里都显得有些安静，气氛比以往都还显得沉重。

都差不多，她们这些奔走在第一线的人，谁心里舒服了。都不舒服的，谁都过得特别压抑。

不是因为他们的承受能力太差，而是凶手那边给的压力太大了，社会压力也大。

也正是因为他们的他们自身的责任感和正义感，让他们如此的饱受煎熬。

没一个容易的，谁也都不容易。

我站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周默才平静下来，看了一眼四周站着不动的同事，眉眼一紧，不由得骂了声：“看什么，都没事了吗？”

“咳咳，做事了做事了！”有人也跟着喊了一声。

看到众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周默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我深吸了一口气，轻叹一声，说道：“不好意思。”

我摇了摇头，说了声没事。

我能够理解。

是的，我理解，被人唾骂指责的感受，以及自己心中的那种自责感，我能理解。

从小我被人当成怪物，在孤儿院里，在学校里，班级里，我总是会遭受这些我在那个年纪所难以承受的打骂。

虽然和这一次周默所经历的事情不同，但是我们的感受，却不会差的太多，要说唯一的差别，或许就是周默的心里更加的压抑，更加的委屈，也更加的愤怒。

但是这一切，他没表现出来，他只是咬着牙，把所有的都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要不是我的那一句想开点，戳中了他的点，他也不会失控。

“我能理解你。”我看着周默，认真的说道。

“谢谢。”周默点了点头，重新拿起了资料，仔细的看着。

这是张晓拿回来的，而之前张晓离开，也通知了队里的同事，进入大系统仔细的查找比对。

这是我们现在唯一可以抓到的线索了。

坐在办公室里，周默对我说，他一定会抓住幕后黑手，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作为一个警察，他或许无法扭转已经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会用尽全力，只求无愧于身上的制服，还有心中的正义。

周默的话，让我感受颇深，我们的努力可能微不足道，犹如黑夜中的繁星，很渺小，很无力，也无法照亮这个城市。

但我们也不会放弃，就如现在一般，哪怕背负着如此大的压力和责任，这或许，也就是我们一直所有的坚持吧。

他还说，一个人只有有所坚持，才可能一直往前走，没有自己的坚持和目标，是走不远的，漫无目的的活着，很多的时候，只是个为了一日三餐温饱而愁的行尸走肉。

他不想做那样的人，他想做个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