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羊皮卷009
冬笛一路踱着碎步,蹭蹭地往二楼女枭的房间走去。
女枭的房门很大,都快赶得上普通人家的大门了。
门外的侧墙上挂着一幅逼真的肖像画,那是一对恋人的肖像,画中的女人明显是女枭;另外一个身着长衫,长发披肩的黄种人男子想必便是传说中女枭的丈夫。
传言,女枭的丈夫也一位是跟女枭实力比肩的高手,从前两人生死共患,相濡以沫,只不过在多年前,女枭的丈夫突然失踪,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本就不是恒月国的人,有人猜测他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也有人猜测他是一个痴迷修行的高人,看破了红尘,便去追寻心中的神迹,抛弃了女枭。
对于丈夫的失踪,女枭从未作出任何解释,好似那个人从未走进过她的生活一样,她继续当她的女枭,岁月依旧……
咚!咚!咚!……
冬笛紧张的敲着房门,独自面对曾经复活自己的那个人,多少还是有些心悸。
“母亲,您的红酒送来了。”
房间内响起了唆唆地碎步声。
房门打开,冬娜高挑的身姿出现,她倚着门框,双手环抱丰满的胸前,疑惑的问:“怎么是你。”
“我看尤妈较忙,所以代她来送酒。”
冬笛不敢直视这个傲然的女人,她似乎自带一种无形的气场,好似那沼泽中展露头角的女妖,又好似山巅上俯瞰大地的神女,令人敬畏而不敢目渎。
“刚才,你敲门的时候说了什么?”冬娜挑着眉毛问。
“您的红酒送来了。”冬笛不解。
“不是这句,上一句。”
“母……亲?”
冬娜嘴角勾起两个酒窝,浮现一丝如蜜的笑容。
这一刻,伴着屋内壁炉发出的光照印着她半边身子,明暗分明的隐约间,她仿佛有种胜过莫妮卡的极致美感。
当然,这种‘美’对九岁的孩子来说,还太过懵懂。
“把酒放桌子吧。”
冬娜有些掩饰不住喜悦的转过头去。
这孩子不像其他孩子那样,他的原则性太强,来了这么多天从未叫过她母亲,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想通了什么?
冬笛小心翼翼的将斟好的红酒摆上,接着勾起脑袋,哆哆嗦嗦的,离开时还不忘随手带上房门。
“真是卑微可笑的母性啊!而且可笑之极,我都有点开始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游戏者?到底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了?”
冬娜脑海里的声音不着调的讽刺到。
她的面色好比沸腾的水突然加入两粒冰块那样,霎时冷却下去。
“能不能闭上你的臭嘴?”她怒斥。
“我伴随了你十八个轮回,以为很了解你了,因为你和我同命而生,附体同存,可我最近却有些难以琢磨,你好像变了,变得连你自己都没有发觉。”
“我变成什么不重要,你也不必了解我,只要能完成使命,你我终究各自天涯,有什么好琢磨的。”
冬娜随手提起斟好的红酒高脚杯凑近面颊,酒香在她的鼻子里打转。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那个孩子可能会成为你最大的阻碍。”
“如果你觉得我的心情还不够糟的话,可以直接滚出我的脑子,出来跟我当面理论,要不就选择闭嘴。”
冬娜不想去接受这个事情,尽管崖柏鼠和脑海里的声音,还有多人都认为冬笛不祥,不简单,不该存在等等……她都充耳不闻。
有错么?堂堂一代女枭,恒月国第一守护者,国之利刃,战绩无双,还顾不了一个只有九岁的孩子?更何况,他刚才还叫过她‘母亲’……
与此同时,女枭的房间门外的走廊上,一个瘦小的身影低着头不断的徘徊,好似在焦虑的等待着什么?
楼下正在洗碗的尤妈又开始发出高昂的美声,她的高分贝音量漫过了所有声音。
突然,“晃铛”一声,女枭房内传出一个似有似无的脆响。
冬笛为之一振,抬起了头,眼里浮现坚定而踌躇的目光,同时他的心脏提到了嗓子尖。
女枭手里的高脚杯碎了,碎的声音除了冬笛没有人听到,那是因为有个正在洗碗的声乐家。
冬笛一个健步便钻入了女枭的房门。
破碎的高脚杯,散落的葡萄酒,充斥浓郁酒香的房间,一个身穿华丽睡袍的极致女人躺在地毯上,她凌乱的头发犹如一把扇子那样撑开,神似那中了魔咒而沉睡的美人。
冬笛没有多想,他的目光首先聚集到地上那破碎的高脚杯上。
高脚杯上仍沾有少许红酒,那可不是普通的红酒,而是掺杂了失魂剂的红酒。
在送酒的路上,经过走廊的时候,他便动过手脚。
冬药的药剂果然名不虚传,即便是举世无双的女枭喝下去都不能幸免。
忐忑、激动、恐惧、犹豫、不安瞬间涌遍全身,他不得已努力强迫着自己拾起了地上那破碎的高脚杯,强作镇定的向冬娜走去。
他要这个女人从此香消玉殒,要女枭这个称号化作历史,要这冠冕巾帼之名的女人就此结束她辉煌的一生。
“快醒醒!那个孩子就快要把你杀了,快醒醒!”
冬娜陷入沉沉的昏厥,她脑海里的声音不间断的、持续的呼唤她。
失魂剂的药效实在过于强劲,正常人接触都会陷入昏迷,更何况冬娜是直接喝进肚子。
冬笛的手在发抖,以至于很难进行这个对于他来说极具挑战的刺杀任务。
不能怨我,要怨就怨谁叫你杀死了我父亲,上天不惩罚你,我只好自己动手。
想着,他扬起了残缺的高脚杯,高脚杯那锋利的残缺处指向了没有任何意识的冬娜。
尤妈、的美声仍在持续着,冬笛的心就像架子鼓一般随着美声敲打节拍。
“全完了,看来你的第十八个轮回又白费了,而且还是废在了一个九岁孩子的手里。”冬娜脑海里的声音嗟叹一声:“不知道你第十九轮回会是怎样?”
挣扎着、勉强着、恐惧与紧张交杂着,咬紧牙关往她那白皙的脖颈刺去。
突然,他的手中在这个过程中突然僵固,高脚杯的尖锐处已经抵在冬娜的咽喉上,刺开了一个细小的口子,鲜红的血迅速的凝出一颗血珠滑落,在她光滑的肌肤上留下一道血痕。
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像浑身僵住那样,手使不出半点力来。
“为什么?为什么?”冬笛手里的高脚杯坠在了地上,又再次碎了一遍,这次碎得很彻底。
“为什么?我下不了手?我竟然杀不了她?她可是我的杀父仇人啊!”冬笛双手盖在脸上,眼泪犹如决堤般往外涌。
为什么?我的心在绞痛,甚至难以呼吸,我感觉快要死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她,谁能帮帮我?这一切该如此解释?
为什么?在我叫她一声母亲的时候,她脸上会浮现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为什么?在崖柏鼠预言我的时候,她比我还要紧张。
为什么?她不顾及所有对我的异样眼光,义无反顾的收留我。
为什么?我的心,会绞痛。
我做不到了,我败给自己的愚蠢与仁慈。
捶胸顿足之余,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既然我杀不了她,那我就去寻找那张羊皮卷,只要我拿到了羊皮卷,杀她的事就交由大祭师来代劳。
冬笛迅速的抹去窝囊的泪水,发疯似的在女枭偌大的房间里折腾。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眼睛不会错失任何地方,直至他搜遍了女枭全身也没有见到大祭师所说的羊皮卷。
沮丧的他瘫坐在地,痛恨自己,认为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
泛红的眼眶不经意间猛然锁定到飘窗处固定的一个黑匣子上。
他如重获生机一般跳上窗台,伸手将那个黑匣子拽了下来。
晃了晃,黑匣子里面发生叮铃铃的金属碰撞声。
冬笛无法确定里面装的是什么,但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不然女枭不会藏得这么隐蔽,还将其锁死。
没有迟疑的,他飞速跑出房间,下楼。
一路上狂奔着,没有撞见冬蕾、也没有撞见冬月,更不知道他俩到哪去闹腾了。
大哥冬驹也不在枭公馆,他有事去了骑士团办事处。
至于冬月那个扈从‘玫瑰骑士’,昨天就提前请假,说去约会。
二姐一向很少离开他的炼金小屋,沉迷炼金的她甚至经常忘了吃饭,不然也不会如此窈窕纤瘦。
随着尤妈分贝的逐步逐步的提高,冬笛的心情也逐步逐步的推向高、潮。
来到后院,冬笛奋力掰起一块青石,用尽全力的砸向黑匣子,一连好几下,黑匣子才破开了一个口,里面抖出一串陈旧的钥匙。
看着钥匙,他甚是疑惑,接着又似笑非笑的翘起了嘴角。
对!那道铁门,地窖的铁门,兴许可以用这钥匙打开。
只要女枭一醒,便是他东窗事发的时候,反正骑虎难下,不如放手一搏,搞不好羊皮卷就藏在那个阴森森的地窖。
这是他最后的救命草绳。
他安慰着自己,事情还有转机,如果地窖真有羊皮卷,他便立马联系大祭师,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方。
利利索索一番之后,他试过所有的钥匙,直到最后一把才将幽静小路那扇斑驳的厚重铁门的锁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