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拂面，妇女们在小河旁洗菜、淘米、洗衣服。楼台、亭榭、小花，小桥、流水、人家，一番别样的美景。

锦州城内，大多数人还是身穿着晚清的服饰，少数受到了西方文化的影响，穿上了西装，走在大街上无疑是个另类，也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石拱桥倾斜在清澈的水面，已磨损的雕栏印着岁月的痕迹，与古镇风韵融为一体。玉春坊比以往安静了许多，京城又传来战败的消息，让人愈发的不安。

沈灵慧在屋里仔细地画着一副兰花，门外站着一位打扫着院子的老妇女，绣坊的姑娘们都叫她凤娘，因为她说自己有个女儿叫凤儿，可在绣坊干了这几年活，也没见到一个叫凤儿的姑娘来找她。

凤娘站在窗前看着沈灵慧的用墨运笔，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瞧瞧走进了房间。

沈灵慧聚精会神地作画，并没有发现凤娘站在自己的面前，一抬头就被凤娘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说：“凤娘，你可把我吓死了。”

凤娘依然默不作声，两眼盯着那一副刚刚完成的兰花图。

沈灵慧有点诧异的说：“你又不懂刺绣，快去忙去吧，我现在可没时间和你聊天。”

沉默了一会儿的凤娘，突然开口：“画兰着笔不多，风神自远。以墨兰为多，题句疏宕清放，若即若离，风姿绰约，清冲淡远，恰到好处。因其精于书道，以书法如兰，故能叶叶出草法，瓣瓣入楷意。”

沈灵慧被凤娘的这一番话给吓了一跳，问：“你是懂画，还是懂刺绣？”这话问完的时候，沈灵慧也觉得多此一举，要是凤娘会刺绣，在绣坊怎么会干这些杂活呢？

凤娘笑着说：“你是个当绣娘的好苗子，别看绣坊里这么多绣娘，但能出来活的很少。”

沈灵慧笑了笑，稀里糊涂的问：“凤娘，你话中有话。”

凤娘再瞧了瞧周围，确定房间和外面没人后说：“你们这些孩子啊，把这个屋子里弄得太香了，熏的我鼻子疼，我得走了。”

沈灵慧纳闷，凤娘真是一惊一乍。凤娘没有理会沈灵慧，出门继续扫着地。

不光是玉春坊，锦州城内的大大小小的绣坊选派的绣娘都开始日夜兼程地赶制绣品。沈灵慧现在在做的就是专为锦绣而作的画稿，她觉得从“梅兰竹菊”四君子中选取其中一幅，一是能展现中华文化，二是能展现气节，关键是看了吴昌硕老先生亲手作画，更对笔墨加深了一层感悟。

但凤娘的一番话，让她总是坐立不安，尤其是对她所画的兰花评价，她感觉凤娘不是一个平凡人。临走时，凤娘说了一句这个屋子太香了。她突然明白了，是不是凤娘对她有什么暗示。

沈灵慧放下手中的活，赶紧跑去找凤娘。凤娘一见她跑进来，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好像就是在等着自己一样，凤娘从床底下拿出几幅绣品递给沈灵慧，沈灵慧打眼一看，针法巧妙，用料讲究，就连用线也是错综复杂，但又不失布局感。

凤娘说：“这些都是我年轻的时候绣的，现在老眼昏花，绣不了了。”

沈灵慧非常惊讶，原来凤娘曾经也是位技艺高超的绣娘啊！

凤娘接着说：“就靠你目前的手艺，我觉得你连第二轮第进不了。”

沈灵慧疑问地看着凤娘：“为什么？”

凤娘解释道：“这刺绣呢，有单面绣和双面绣，这单面绣，是在一块锦绣底料上，绣出单面图像。可以是花草、人物、动物、写真之类，背面装裱画版，外加中式或西洋画框，单面绣一般悬挂于墙上，图案精美，可供人仔细欣赏。”

沈灵慧接着问：“那双面绣呢？”

凤娘继续说：“双面绣分为普通双面绣、双面异色绣、双面三异绣。双面绣，就是在同一块底料上，在同一绣制过程中，绣出正反两面图像，轮廓完全一样，图案同样精美，都可供人仔细欣赏。绣制“双面异色绣”和“双面三异绣”，技艺的难度更高。除了双面绣的一般要求外，还要照顾到双面针脚、丝缕，做到两面色彩互不影响，针迹点滴不露，使两面异色分明，天衣无缝。”

沈灵慧又问：“那你觉得是单面绣还是双面绣，我适合那一项呢？”

凤娘回道：“双面绣吧！”

沈灵慧跳出了凤娘的一副双面绣，仔细瞧了瞧，从用线到用色，都是极佳的绣品。

凤娘接着说：“一副刺绣作品应具有图案秀丽、构思巧妙、绣工细致、针法活泼、色彩清雅的独特风格，绣技具有平、齐、和、光、顺、匀的特点。平就绣面平展；齐就是图案边缘齐整；细就是用针细巧，绣线精细；密就是线条排列紧凑，不露针迹；和就是设色适宜；光就是光彩夺目，色泽鲜明；顺就是丝理圆转自如；匀就是线条精细均匀，疏密一致。你的绣品要是做到这几点，就很完美了，但目前很少人能做到。”

凤娘一边说，一边拿着一副绣品给沈灵慧解释。

沈灵慧听着凤娘的讲解，一脸雾水，她根本不知道刺绣还有这么多学问。

凤娘说：“你啊！如果再这样绣下去，最多就是当个普通的绣工，这样你的天赋就浪费了，还是好好钻研一下，到底该如何刺绣，刺绣成为一幅艺术作品，可不是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说完，从厨子里拿出一匹白色的薄纱。

沈灵慧问说：“这薄纱真好看。”

凤娘说：“如果能在这薄纱上绣出双面绣，你就是锦州城顶尖的绣娘。”

沈灵慧笑着说：“不可能，在锦州城内，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那就是薛金凤。”这话一说完，沈灵慧恍然大悟，接着问：“你不会就是薛金凤吧？”

凤娘笑着说：“我是凤儿她娘，不是薛金凤，以后就叫我凤娘。你要牢牢的记住，绣品不光是一门手艺，也是在一针一线中的修行。我们锦州城的刺绣承载了江南的温婉秀美，以针代笔，绣出一幅幅绝美的画卷细腻而柔软。你就用这一薄纱，刺一副兰花图，在上面进行图案块面式的表达，要突出图案浮于纱面。同时，结合局部虚实刺绣工艺，再装点石块，达到兰花在杂乱中清洁的一面，蝴蝶悠然在兰花上方仙舞，这真是一副的幻妙画卷。”

沈灵慧抚摸着薄纱，虽然很向往凤娘说的其妙画卷，但也很担心，毕竟她意识到，刺绣的学问并不是在绣坊中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