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铸剑为犁
古城子锣鼓喧天,各族人民欢庆解放。
汉族群众打起腰鼓扭起秧歌,维吾尔族群众奏响了热瓦甫,跳着欢快的麦西莱甫,欢迎人民解放军。
古城子成了欢乐的海洋。
解放古城子,师首长对独立营的表现很满意。
“打得不好,让马占奎跑了。”王有田对马占奎的潜逃耿耿于怀。
“马占奎早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天网恢恢,他迟早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师首长说,“鉴于独立营的出色表现和新形势下的工作需要,总部决定,独立营扩编为独立团,你俩由营长指导员,提升为团长政委,继续搭挡,没意见吧?”
消息来得太突然,王有田和吴振华对望一下。
王有田问道:“首长,是不是有新的战斗任务?”
“是。”师首长答道。
“一定是去解放西藏。什么时候开拔?”一听有战斗任务,王有田精神倍增。
“满脑子就知道打仗。”师首长嗔怪道,“总部命令你们独立团留在古城子,不走了。”
“留在古城子?古城子解放了,还留在这里干啥嘛?”王有田纳闷不解。
师首长说:“开荒,种地,搞建设,要干的事多着呢。”
王有田愣怔片刻,笑笑说道:“部队不打仗开荒种地,首长,你是开玩笑吧?”
“军中无戏言。目前驻疆部队一年所需口粮,大约要十万吨,新疆人均粮食不足两百公斤,无法解决部队的粮食问题。解放军驻守边疆保卫边疆,长期靠别人吃饭不行,必须要自己生产。毛泽东主席向全军颁发了部队参加生产建设工作的指示,要求驻疆部队即是战斗队,又是生产队和工作队,走自给自足的道路,不与民争利。”师首长神色严肃凝重。
王有田怔怔地看着师首长,一时难以接受,回不过神来。
师首长继续说:“部队突然转为生产建设开荒种地,肯定会有不少战士一时想不通,当务之急是要做好战士们的思想政治工作。”
“额(我)也想不通。”王有田神情沮丧。
吴振华悄悄扯了扯王有田的衣角,提醒他冷静。
师首长说:“不通也得通,部队开荒种地搞生产,是战略需要,也是命令,必须无条件服从。”
王有田欲言又止,懊恼地叹口气。
王有田回到营地,谷满仓便截住了他,问道:“部队不走了,留下来开荒种地当农民,是真的吗?”
“不是当农民,是参加生产建设。”王有田不耐烦说道。
“啥生产建设,说白了不就是种地当农民呗。这不是千里马当骡子使嘛!”
“少说怪话。你是老战士,觉悟哪去了!”王有田窝了一肚火,冲谷满仓发了出来。
“打了这么些年仗,将军不敢想,没混上个一官半职也就算了,再不济也不能当农民呀。人都说往高处走,咱这不是又抽抽回去了吗?”谷满仓不服气。
“怪话少说,这是命令,军人就得服从命令,明白吗?”王有田嘴上教训谷满仓,心里比他还憋屈。
“军人服从命令我明白,可军人不打仗开荒种地当农民,我咋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慢慢想,今个想不明白,明个再想。多大点事嘛!”
“听说也不是所有的部队都开荒种地,有一部分兵力担任国防任务,还有进军西藏的,你跟上面说说,让咱独立团去解放西藏呗。”谷满仓给王有田支招。
“你以为司令员是额舅呀?说话不过脑子!”
“那我就转业回老家去,反正都是种地当农民。”谷满仓赌气。
“有能耐你走,没人拦你。”王有田瞪谷满仓一眼,头不回地走去。
“这兵当的,憋屈!”谷满仓沮丧地嘀咕。
牢骚归牢骚,命令必须得服从,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王有田和吴振华率领独立团,开进了一望无际的荒原,在一个叫沙泉子的地方安营扎寨,开荒造田。
一年以后,荒漠变成了绿洲。
一天中午,谷满仓和战士们蹲在食堂前吃饭,王有田和一个漂亮姑娘走了过来,战士们眼睛直勾勾地盯在姑娘身上,忘记了吃饭。姑娘感受到了战士们火辣辣的目光,羞涩地低下了头。
王有田注意到了战士们的失态,大声说道:“介绍一下,这位是《古城报》的记者王小燕同志,专门来采访宣传咱独立团的,大家一定要积极配合王记者的工作。”
“你们好!”王小燕微笑和战士们打招呼。
“好,好。”
谷满仓憨笑盯着女记者,失态的样子,惹得战士们一片笑声。
也难怪战士们对漂亮的王小燕痴迷忘情,沙泉子几乎清一色的男人,别说看不见女人,用他们的话说,连蚊子都是公的,突然来了一个漂亮姑娘,真觉得仙女下凡一样。
夜幕下的营地一片寂静,一间间地窝子里,散发出微弱的灯光。
赵明借着灯光在写日记,谷满仓边缝扣子问道:“赵明,恁天天在小本本上写个没完,都写啥呢?”
赵明答道:“日记。”
“日记?啥是日记?”
“日记就是,把每天经历的事情和想法记下来。”
“天天不是吃饭干活睡觉,就是睡觉干活吃饭,这有啥好记的。”
赵明笑笑不语,继续写。
谷满仓又问:“想老婆也记下来了?”
“记那干什么,要记有意义的事。”赵明看一眼谷满仓,有点不屑。
“叫我说,这可是最有意义的事。”谷满仓一本正经。
崔富贵躺着想心事,古城子解放被俘虏,参加了解放军,他现在是独立团食堂的炊事员。
谷满仓看看崔富贵,问道:“老崔,想啥哩?”
“没想啥。”
“一看就没说实话。不说我也知道你在想啥,在想那个王记者,我说的没错吧?”
“瞎说。”崔富贵掩饰着。
“别不承认,想就想呗。”谷满仓大方地说,“我也总想王记者,满脑袋都是她红朴朴的笑脸,迷死人哩。”
战士们哄笑。
“笑啥,我说的是实话,我就不信你们心里不想。”谷满仓说,“沙泉子一年到头看不见女人,冷不丁来了年轻漂亮的女记者,心里不想才怪哩。”
“想有啥用,想也白想,墙上的画饼不能充饥。”崔富贵说道。
战士李栓柱附合:“就是,沙泉子这鬼地方别说女人,连蚊子都是公的。”
战士杨树根说:“都30多了,再这么待下去一辈子就没戏了,家里还指望我传宗接代呢……”
崔富贵琢磨着大家的话,参加解放军一年多了,自从来到沙泉子,就没离开过,开荒种地,种地开荒,日复一日,要知道如此,当初还不如回老家呢,当什么解放军。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
崔富贵上厕所,无意间听见李拴柱和杨树根谋划逃跑的事,他俩劝他一起逃,开始他不答应,慢慢架不住左说右劝,就动心了。
两天后,崔富贵和李拴柱、杨树根逃离了独立团。
途中,崔富贵犹豫了,停了下来。
“咋了老崔,快跑啊!”李拴柱问道。
“越想越不对劲,咱这是当逃兵,咱回去吧。”崔富贵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不是说好,一起回老家娶媳妇吗?”李拴柱说。
“回去?回去还不得当逃兵处置,开弓没有回头箭,不能回。”杨树根反对。
崔富贵犹豫不决。
“别犹豫了,快跑吧。”李拴柱催促。
天地之间,一队人马狂奔而来,扬起一溜尘烟。
杨树根惊呼:“追来了!”
李拴柱和杨树根慌忙跑去,崔富贵看看渐近的马队,也惊慌地奔跑起来。
王有田率领着几名战士,快马加鞭地追来,很快便围住了崔富贵等人。
马背上的王有田神色冷峻,紧握马缰绳,怒视着崔富贵。
“团,团长。”崔富贵惶恐而愧疚。
王有田大喊一声:“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