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庄的乡亲知道了这件事后很多人主动跑过来帮忙,等到将所有祖先的骨灰都草草埋葬后已经是大年三十晚上了,乡亲都散去了,按照以往的规矩应该是我们备好酒菜好好招呼这些人的。
但现在我爷爷悲伤过度昏迷了过去,我父亲一言不发,这些人也没计较,安慰了几句就散去了。
就在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父亲谁也没有惊动,从偏房里摸出一把砍刀,悄悄的向着远处的古庄摸去。
整整一年多的折磨和委屈在我父亲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而今天的这件事是摧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寒冷的夜,父亲上了山头,像是一只受伤的豹子,瞪着赤红色的眼珠子望着脚下的山村。
但就在我父亲要冲下山坡行凶的时候,我师傅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小子,万世皆有因果,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
父亲一愣,而后猛然转头,拎着刀对着我师傅吼叫着。
“道长,一年前我要拼命的时候你跟我说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哈哈哈,去他的神明!
我妈含冤而死,我的孩子胎死腹中,我爸精神失常!现在就连我家的祖坟都被刨了!神明呢?啊……神明了?”
此时的父亲像是陷入绝望的饿狼,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报仇!报仇。
我师傅没有安慰他,只是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指着古村的位置说道:“该来的,终究会来!青龙衔煞局的余荫已经彻底消散,如果你相信我,就请你等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你想要做什么,我不拦着……”
父亲不解,但他对我师傅的话却不得不信,一年前是我师傅救了我,也是我师傅找人重新给我们建了一个新家!在我父亲的心里我师傅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救命恩人那么简单,他将我师傅当成了父亲般的存在。
“好!我信您,我等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如果什么都没发生的话那我只能杀人了!”
……
师傅只是笑了笑,便陪着父亲大冷天的在山坡上等了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过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寒风呼啸的山顶和脚下的村子张灯结彩热闹景象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但我父亲却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刚才冲动了,如果他做了傻事吃了枪子,一大家子人怎么办?
他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一垮这个家就彻底毁了。
师傅让他等三个时辰并不是等着报应的到来,而是让我父亲冷静下来。
故事讲到这里肯定有人会说我师傅性格懦弱还是怎么了,其实不是的,身为道家弟子,一是要恪守很多的规矩,其中最严格的一条就是不可大肆插手人间俗事。
以他的能量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村长,就算是县里的老虎来了在他面前也得趴窝。
但他不能,他替我给宋金宝许下一个诺言就已经心疼的好几天没睡着,更别说动用这些关系了。
红尘俗世就是一个泥潭,你在泥潭里蹦跶的时间越长,陷的越深,身上的泥巴点子就越多。
君不见道观什么的都在深山老林中麽……
说完了我师傅,再说下我父亲,我父亲本质上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乡民,肚子里没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受了委屈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面咽!
这并不说他没有骨气,没有冲冠一怒的血性!相反他有,如果他没有的话是不可能配合我师傅破了孽龙尸煞局的。
但他身上的担子容不得他冲冠一怒,冲冠一怒的代价是他,是我们这个家承受不起的。
他冲冠一怒后一了百了,那我们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
管中窥豹,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太多让我们能冲冠一怒的事情了!
996、007、加不完的班,挨不完的骂,碰不完的瓷、熬不尽的苦,写不完的心酸血泪……
现在写本书连版权都丢了……
以上种种,我们都能冲冠一怒,但我们还是咬咬牙忍了?为何?
肩上若无千斤担,谁愿卑躬屈膝埋头干,不是我们不想冲冠一怒,而是我们没有资本承受冲冠一怒所带来的后果。
就这样,我师傅带着失魂落魄的父亲回到了家里,我母亲吓了个半死,抱着我父亲哭了大半夜。
我出生以来第一个大年三十就在家人的哭声中度过。
而我父亲和母亲则双双一夜白头,后来我长大后总想把他们的头发染成黑色,但每次这样做等待我的就是母亲的斥责和父亲的皮带。
母亲爱美,但却一直不愿把头发染回去,她说她一辈子都铭记着那些人带给我们家的痛。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也许是师傅说准了,或许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
就在大年初一的清晨,本是欢欢喜喜过大年的日子,古庄却响起了出殡的唢呐声。
而且不是一家,是三家。
西北这边但凡是村里有人去世都要叫会吹唢呐的人吹上个两三天,我们管这些人叫唢呐匠,或者方言叫唢呐开!
他们吹的一般是《大出殡》、《十跪父/母重恩》、《烟花叹》等等。
大王庄的唢呐匠很多,这些人都常年奔走在十里八乡的靠着红白喜事谋生。
就在我们全家喝过面糊糊后,有四个唢呐匠来敲门,按照规矩,如果是红事的唢呐匠敲门的话可以开,但如果是白事的话是万万不能开门,更不能将这些人放进家门的。
但这些人昨天还帮父亲迁葬了奶奶他们,父亲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打开门想要放他们进来。
而这四人也知道忌讳,死活不进来,在父亲开门的时候也离得老远。
“老罗啊,你这头发……”其中一人指着我父亲的头发问道。
他身后的一人扯了扯那人的衣袖,一个劲的摇头,显然他是知道些什么的。毕竟大年三十有人会去上坟,我们家祖坟被刨的事情大家昨天晚上就都知道了。
父亲勉强提了了精神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