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阿古

一个平常的小镇，五塘镇，平常的街道上行人匆匆走过。

在路旁，一个浑身脏破的超出了一般乞丐的瘦弱小乞丐靠在街角墙边，小乞丐脏乱的头发盖住了多半个肩，将其脸遮的严严实实，破旧的衣服上沾满了厚厚的一层黑泥。路上的行人路过时有的会施舍一点食物，大多数人却是无视这个小乞丐的。

这个来到五塘镇一年了的小乞丐已经成为了五塘镇家喻户晓的乞丐了。小乞丐从来不说话，只会傻笑，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一个地方安静的要么呆坐着，要么就是睡觉。小乞丐刚来五塘镇的时候曾有其他乞丐想要欺负小乞丐，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只雪白的老鼠，将其他几个乞丐咬的满大街逃窜。到了后来，又有人看上了那只雪白的老鼠，动手来抢，脏兮兮的小乞丐没有丝毫的反应，但雪白的老鼠在一次显示了它厉害，将一个大汉咬的遍体是伤，追的大汉最后跳到了河中才躲了过去。至此之后，五塘镇上的人都不敢在欺负这个如傻子一般的小乞丐了，但小孩子们还是被那只神出鬼没的，守在小乞丐身旁的雪白老鼠所吸引，偷偷喂其坚果，谷物，雪白老鼠从不伤害喂它食物的小孩。到了最后大家也都明白了，只要不伤害傻子小乞丐，雪白老鼠也是无害的。

小乞丐就这样在五塘镇生活了下来，成为了大家都知道，又都不在意，却不能伤害的一个人。

春去秋来，冬雪铺满了大地，傻子小乞丐还是一如既往的缩在街边角落。

因为冬日的严寒，一些乞丐会靠在一起相互取暖，但总有被排斥的乞丐，他们往往是那些老弱的。在傻子小乞丐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老一小两个乞丐，老的因为冬日的大雪得了重病，躺在傻子小乞丐旁边，小的用自己冻红了的小手不停搓着老乞丐的手，小的身体打着哆嗦，不时的因为寒冷向傻子小乞丐靠了又靠。突然从旁边的店铺中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他看着自己店铺旁的三个乞丐，眉头皱的都起了三道纹，傻子小乞丐他自是不敢惹，但那要冻死的老乞丐他越看越是不顺眼，走上前去猛的踢了一脚，喊道：

“死了没，老东西，没死就给我赶快滚，别死在了我的店门口。”

说着又要再踢，照顾老乞丐的小乞丐蹿了起来，哭着喊道：

“不许打我爷爷，他不是老东西，他是我的爷爷。”

中年店老板露出一脸的恶意，说道：

“老东西还没死你哭什么，你，还有那个老东西，现在就给我滚，不然我打死你们。”

说完伸手将小乞丐推倒在一旁，上前又踢踹老乞丐，小乞丐从地上抱住中年店老板的腿，哭着说道：

“不许你打我爷爷，不许你打我爷爷。”

往复的回忆突然被打断，一段陈旧的记忆插了进来：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乞丐，身后跟着一个虽俊秀，脸上却挂着泪花的小男孩。

老乞丐一边走着，头也不回的说道：

“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了，叫我爷爷好了。”

小男孩虽然一步不停的跟在老乞丐身后，却撅着嘴说道：

“你不是我的爷爷，你是个老头子。”

老乞丐听到小男孩这般说，停下来转身看着一脸泪花的小男孩，满脸和煦的笑着伸手擦拭小男孩脸上的泪花，但其脏兮兮的手反而将小男孩的脸弄得更花了，看到这一结果，老乞丐笑的更是随和，说道：

“怎么，让你叫我爷爷你还不乐意了。”

小男孩倔强的说道：

“你就是个老头子，才不是我的爷爷呢。”

老乞丐看着被自己弄得满脸花的小男孩撅嘴生气的样子，嘻嘻的笑着转身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站在原地不动的小男孩说道：

“老头子就老头子吧，那你就叫我老头子好了，现在正是要饭的好点，快些走，咱还能吃顿饱的。”

说完慢悠悠的继续赶路，小男孩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没在迟疑，追赶老乞丐的背影。

就在中年店老板将小乞丐单手拎起来，准备将其暴打一顿的时候，他的手被一只黑乎乎的手给捏住了，疼！骨头如断了一般的疼，小乞丐掉落，被一只手稳稳的接住。直到此时，中年店老板才看清他身旁站着的抓痛他的竟是傻子小乞丐，受到一个乞丐如此的对待，中年店老板自然是火冒三丈，但刚刚的剧痛是真实存在的，中年店老板后退两步大怒说道：

“你，你敢动手！”

傻子小乞丐没有理睬中年店老板，只是坐回了自己的角落，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中年店老板又骂了几句，却也不敢在动手，除了招来路人的观望，再也没什么了，看着蹲回角落一声不吭的傻子小乞丐很快没了兴趣，退回自己的店铺去了。

一梦难醒，终需前尘往昔而扰，方可出梦，轩严的梦醒了。

这五塘小镇中的傻子小乞丐正是轩严。

轩严清醒后小十出现了，小十在轩严杂乱头发覆盖下的肩头高兴的来回转动，对着轩严极尽亲昵，轩严被小十隔痒了，就用手将小十抓了下来。本来还有些哭哭啼啼的小乞丐，看到这早就听说却一直未曾见到的白色小老鼠，擦干了眼泪问道：

“哥哥，这就是你养的那只十分厉害的老鼠？”

轩严从乱发缝隙看了看眼前的小乞丐，点了点头说道：

“嗯。”

小乞丐胆怯的上前，小心的打量小十，又问道：

“它会咬我吗？”

轩严说道：

“不会。”

小乞丐又小心的问道：

“那我可以摸摸它吗？”

轩严将小十放在小乞丐手上，小十倒也乖巧，在小乞丐的手上闻了闻，老老实实的任小乞丐抚摸，等小乞丐兴趣没了，轩严伸手在腰间探了一下，储物袋竟还在，轩严从中取出回元丹的药瓶，倒出了两粒回元丹递给小乞丐，小乞丐看着两个黑乎乎的药丸问道：

“这是药吗？”

轩严说道：

“是的，给你爷爷一粒，你吃一粒。”

小乞丐说道：

“都给爷爷吧，我没有病。”

轩严肯定的说道：

“不，一粒就可以了，剩下的那粒你吃。”

老乞丐在吃了轩严给的回元丹后，第二天就痊愈了，他对轩严千恩万谢，但轩严话很少，只说一些最基本的应答，老乞丐识趣的回到一旁蹲着，到是小乞丐总是毫无顾忌的问这问那。第三天时，回元丹的药性早已过去，小乞丐的肚子咕咕又叫了起来，轩严这才意识到自己也饿了，不过因为轩严是修行者，忍耐力强了些。

可这一老一小，终归在这严寒中无法不饮不食。对于这二人，轩严心存感激，有着莫名的情绪在其中。在这几天的了解中，轩严知道了小乞丐叫小鱼，老乞丐被人称作老糟头。

小乞丐小鱼的肚子咕咕叫起，轩严对着老乞丐问道：

“老人家，这附近有没有招打杂的店铺？”

老乞丐看了一眼轩严的样子，难为的说道：

“有倒是有，就是人家不会要你。”

从老乞丐的眼神轩严也立马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老乞丐又说道：

“你若是不怕吃苦，倒是有个地方也许能收你。”

轩严说道：

“您说？”

老乞丐说道：

“这五塘镇外东五里有个铁铺在招打铁的，只要你有把子力气，想来是可以的。”

轩严听后倒也没有犹豫，站起身来向城外走去。经过这两天小乞丐小鱼的吵闹，轩严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也清楚了自己竟糊里糊涂的过了一年，心中执念已然放下，穿着一身破烂旧衣行走在大街上，轩严到觉得如若这般再做乞丐，也是一条不错的路。

走出小镇的轩严没有过多的情绪，像个平凡的路人慢慢前行，直到前方路边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让轩严的心腾腾的跳了起来，虽然隔着很远，但黑色身影却格外的深刻，只是远远看到，便吸引了轩严全部的注意。

轩严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黑色身影，一步步走了过去，当其来到黑色身影前的时候，轩严呆呆的站立一动不动。这是一个一身黑色麻衣斗篷将自己全部笼罩的人，只留一只如鸟爪一般的枯手在外，蹲坐在路边不知等待着什么。在她的两旁左右分别站着两个女童，这两个女童一人也如她一般一身黑色斗篷，不过只护着身体，将娇嫩的小脸露了出来，另一个女童则是一身白色斗篷，也只包裹身体，两个女童不过八九岁的年纪，样貌可人。

就在轩严还在沉默发愣的时候，身穿白色斗篷的女童不高兴的说道：

“喂，我说你，我们等了你这么久，你来了就只会在那傻站着吗？”

白色斗篷女童银铃般的声音将轩严惊醒，轩严的目光终于从身下黑色身影移开，看了看左右的两个女童，心中满是不解。对于轩严的不回应，白色斗篷女童明显生气了，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怒视轩严，倒是黑色斗篷女童恭敬的说道：

“请坐，师傅和我们已经等你很久了。”

轩严不由的好奇这身下黑色大斗篷中到底又是谁，于是坐了下来，轩严向斗篷内看去，是一位满脸皱巴巴的老婆婆，虽然和煦笑着，可她的脸如她的手一般枯瘦的只剩下了褶子，灰白的眼睛更是无甚光彩，只是一张勉强让人接受的脸。

看到轩严坐到了对面，老婆婆说道：

“不用紧张，我是黑衣阿古婆，他们是我的徒弟，当他们一会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的预知，也将成为阿古。”

轩严疑惑的问道：

“预知？”

老婆婆说道：

“是的，预知你未来的祸福。”

听到此处，轩严倒是将心中对这老婆婆的忌惮消失了一大半，因为这种江湖骗子轩严见的多了，轩严刚才之所以有些紧张，是因为老婆婆所穿与轩严梦中的另一个自己所穿是一样的，但看来似乎只是巧合。

轩严倒也没有起身就走，反而揶揄的说道：

“阿婆，我没有钱的，你看看我像是有钱的人吗，不过我到是准备去挣一些，如果你可以等，回来的路上我可以给你一些。”

听到轩严如此说，老婆婆身旁的白色斗篷女童冷哼一声，十分的不屑。

老婆婆仍是一脸和蔼笑着说道：

“只要你可以让我这两个小徒弟做完他们人生第一次的预知，我可以给你东西。”

轩严心想天下骗术无非先与后夺，不过轩严却也不怕，说道：

“阿婆，您这么确定！”

老婆婆还是满脸和煦的笑容，继续介绍说道：

“我们阿古分黑衣白衣，黑衣阿古主祸，白衣阿古主福。”

听到这些，轩严看着老婆婆问道：

“你的意思是你只能推算灾祸了。”

老婆婆点头称是，轩严更是无甚兴趣了，不过既然坐下了，倒也不差这一会，问道：

“要我怎么做？”

老婆婆说道：

“将你的右手伸出来即可。”

说完又对身旁的两个女童说道：

“你们感知便可。”

轩严将右手伸出，老婆婆用她那鸟爪一般的手抓住了轩严的右手，抬头望向天空，就在轩严以为不过如此的时候，老婆婆的眼珠突然滚动，变成了没有瞳孔，全白色的眼眸。

老婆婆开始说道：

“扔下这身旧衣，重整新装在回去，不然你会惹来杀身之祸，如若你未如此，就一定要住在打铁铺，方可躲过此劫。”

说完这些，老婆婆将轩严的右手放下，她的眼眸瞬间恢复如初，不过神色看着有些疲惫。老婆婆看了看左右两个女童，两人都点了点头，老婆婆扭回头又看向轩严。

轩严回味刚才老婆婆的话，问道：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换身新衣在回五塘镇，就有杀身之祸，如果我不听你的，杀身之祸到来，我可以躲到铁匠铺。”

老婆婆点头，然后说道：

“现在让我的两个徒弟开始吧，你可以选，福祸由你。”

轩严想了想，决定还是选择黑色斗篷女童，一是她比较让轩严看的顺眼，还有就是想看看同样是祸事，她是否又来她师傅那一套，于是说道：

“那我预测祸事。”

说完将右手又伸了出来，黑色斗篷女童略显紧张的拿起轩严的右手，如同老婆婆一样，当她抬头望向天空，她的眼珠滚动，眼眸变成纯白时，她开始说话了，但还是出现了一些让轩严想不到的情况，就在黑色斗篷女童眼睛变白开始说话的时候，白色斗篷女童竟然也望向了天空，眼睛也变成了纯白，并且从衣服中拿出一张纸和墨笔开始飞速的作画。

黑色斗篷女童说道：

“不要丢弃你的心爱之人，不然你将失去你仅有的半颗心，如若你未如此，失去半颗心时，杀了你的心爱之人，才能保住所有。”

这次轩严确实有点被他们吓到了，黑色斗篷女童提到了半颗心，轩严本来坚信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轩严半颗心的事情，但这黑色斗篷女童如何知道的，胡乱说的吗，更加可怕的是黑色斗篷女童在说轩严将要失去半颗心的时候，轩严的心剧烈的疼痛了一下，还有就是黑色斗篷女童在说话之时，白色斗篷女童竟在这短短的时间画了一幅画，一幅轩严此时此刻的画像，白色斗篷女童将此时的轩严画的分毫不差。

在轩严吃惊的时候，两个女童却在开心的谈着他们刚才的感受，以及对那副画的评价，白色斗篷女童说道：

“我画的很不错吧，就是画上的人太丑了，还这么脏，连个脸都看不出来。”

黑色斗篷女童说道：

“嗯，嗯，一会我也要画，一定也是这般好的。”

没等轩严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白色斗篷女童已然主动抓起轩严的左手，当她的眼睛翻转变为纯黑的眼眸，黑色斗篷女童的眼睛也变成了纯黑，同样也拿出一张纸和墨笔，在白色斗篷女童开始说话的时候，飞速的开始在纸上作画。

白色斗篷女童说道：

“杀了你的心爱之人，你将会得到一颗完整的心，如若你未如此。”

没等白色斗篷女童说完，轩严吓的挣脱开白色斗篷女童的手，轩严从未遇到过如此古怪的事情，也从未听说有可以预知未来的能力，轩严不否认这个新世界也许有这种能力，但轩严还是被眼前的这一切吓到了，尤其是白色斗篷女童说的那句杀了你的心爱之人，更是让轩严的心都狂跳了起来。

当轩严收回手的时候，瞬间停止的两个女童齐刷刷的向着轩严看来，一个是愤怒，一个是可惜，但老婆婆还是一脸和煦的笑容，她安慰白色斗篷女童说道：

“没事的，只要开始，就如结束，从今天起，你已经是白衣阿古了。”

又对黑色斗篷女童说道：

“从今天起，你就是黑衣阿古。”

两个女童点了点头，没有在理会轩严。

轩严站了起来，慌张的说道：

“我早就说过了，我是没有钱的，要是想要，只能等我回来。”

说完慌张的离去，耳边却传来了老婆婆的声音：

“半心之人，我给你的东西，就放在了你坐过的地方，你回来时记得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