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山脚跑完一圈，释吾低头看一眼腕带，上面显示的时间比昨天快了三十秒，没等气喘匀他身子一歪，顺势倒在山体斜坡上，背靠着草地，一阵泥土芬芳随着呼吸钻进脑髓，在四肢百骸中荡漾开。

晨曦透过防护罩照打在释吾身上，他眯着眼，随手薅了一截青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一丝甘甜混合着唾液入喉。肚子越发饥饿难耐，“此刻师父他老人家应该在做饭了。”

站着跟躺着看周围的环境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山坡上露珠泛着七色光芒，把世界粉饰得五彩斑斓。远空几只鸟儿，从茫茫黄沙丘中一路飞来，穿过防护罩消失在樊笼山中，防护罩隔绝了黄沙，却隔绝不了那一线生机。不似87号镇甸那般，连风都吹不进去。

“噹……”半山腰传来一声悠远的铜磬声，半梦半醒的释吾一激灵快速翻身爬起朝山腰飞奔而去，动作灵敏得像一条听到进食信号的狗。

爬到半山腰，一排茅屋尽头那间还冒着没断尽的烟火，正屋堂前摆放一张矮桌，桌上放了四副碗筷，浮屠真人正和一中年人相谈甚欢。中年人姓张释吾在87号镇甸见过，看到释吾回来，浮屠真人起身把正中那只碗装满饭菜，随手抓了一根红薯，一起放到祖师爷坐像前。

“开饭！”做完一切，浮屠真人躬身朝中年男人比了个请的手势。

看师父做的煞有介事，释吾也不敢造次，绷紧后腰小心翼翼的夹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用师父的话说：既是方外之人，就该有点世外高人的模样。释吾反驳：师父你摆个香炉在面前，点根香，吸几口说饱了不是更让人觉得你高深莫测？挨了一顿胖揍后释吾学乖了，以后凡有外人到访，释吾就跟着师父一起装模作样。“这样做就对了，谈价的时候可以往上抬……”释吾一脸嫌弃，“神仙也得享受烟火，况人乎！”浮屠真人教训道。

“这次让我徒弟跟你下山吧！”吃过饭，释吾奉上两杯清茶，听师父说让自己一人下山，从小到大从没跟师父分开过，乍听到要自己单独去完成这场法事，心里着实没底，也不习惯师父不在身旁。

“这……”听完浮屠真人的话，中年男子一脸为难，转头瞟了几眼释吾，直摇头。“师父你看……我可以加钱。”

“不是钱的事，你看我年纪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放心他跟着我这么多年，都学会了。”

“我怕他道行太浅，送不走老人，家父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不能临了让他走到半道上又折返回来……走得不安生。”

“无量天尊！”听到这浮屠真人嘴角一扯，抓起一旁矮凳差点砸到他脸上，挥舞到一半硬生生收住去势把矮凳往桌上一放，“施主请看有什么不同么？”

“差点砸我脸上。”

“不是这个，我是说凳子有什么不同。”

释吾在一旁差点笑出声来，中年男子摇摇头，一脸不解。

“这就对了，凳子还是凳子，一切皆有定数，你父亲会到他该去的地方，办法事不过是个形式。”

中年男子若有所思，半晌忽然明白过来，“你是说，这些都是骗人的？”

“……”

“留下刚才的饭钱、茶水钱你可以走了，徒弟送客！”

“……”

中年男人好说歹说又加钱浮屠真人才答应下来，不过坚持一定要释吾去做，中年男人看浮屠真人态度坚决只得应下来。

收拾好符纸朱砂跟着中年男子出了樊笼山直奔87号镇甸，临行前师父只字未提，摆摆手就转身回了茅屋，释吾看着那有些佝偻的背影，心底生出一丝悲凉来，“师父真的老了。”

山中寂寥，山外黄沙万里，偶有阴雨天，却无四季变化，樊笼山中苍松翠柏不死，只会凋零。岁月雕刻了树木的模样，也把浮屠真人年华抽离，须发皆半白。

87号镇甸在樊笼山四十里外，张姓男子跳上悬浮艇，朝释吾招手示意他上后座，看着那辆飘浮在半空外表华丽的悬浮艇，释吾不禁对眼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高看了几眼，就这辆悬浮艇，够他师徒两吃几辈子了。

守卫者—M，联璧盟最新半拖挂牵引悬浮艇，艇身采用游鱼外形，艇壁火焰纹身，内置小型核反应堆、雷达识别和跃迁系统。守卫者—M动力卓越，后置液压牵引吸盘能轻松拉动二十吨货物。单艇时速可达每小时九百公里，雷达识别系统能感应两公里外障碍物，提前自行规划躲避路线。跃迁能瞬间穿越星球到达另外一头，外带防护罩系统。即便在物理枪林弹雨中也无惧，源源不断的核动力能提供最大保障。

守卫者—M有着超强的机动性，战时可用做侦测机，强大的动力系统又可作运输机使用。

“哇……”

“到了。”

释吾刚来得及感叹一声，连拍马屁的词都没想好悬浮艇就停在87号镇甸的防护罩外，张姓男子抬手一挥，巨大的半透明防护罩打开一角，悬浮艇稍作停留，接着慢慢驶进镇甸内。

防护罩合拢时，隔断了沙海中一路带来的风，不似樊笼山中那般，除了黄沙外，什么都可以进入。释吾以为是樊笼山中的防护罩等级太低，对此浮屠真人不承认也不否认。后来知道防护罩是能量转化为成的物理防御形态，那樊笼山中的防护罩就比较耐人寻味了。浮屠真人对此依旧是一副‘我也不知道’的无赖表情。那种无限接近生态的能量到底是什么。

87号镇甸内虽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但内有一套生态调节系统，一进入防护罩内就感觉到凉风习习，也偶有乌云密布时，一条虚拟黑龙行云布雨卷起遍地泥沙，既美观又附带神话色彩。比樊笼山那劳什子高级了何止一个档次。

“师父，咱也整个一样的呗。你说要是咱们樊笼中终日烟雾缭绕，一条白龙时隐时现的，那咱们还不得被当成神仙供着。也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了。”

“徒弟，你过来……为师跟你说。”等释吾奏着耳朵靠近时，浮屠真人一把逮住他，从身后摸出笤帚就是一顿暴揍。“戒律第一条……”

“戒……哎哟！”

释吾每次挨完揍，第二天保准能喝上炖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