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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章 重返段里
作者:要萌古| 字数:5605| 更新时间:2022年11月11日

那天,冯旭晖正在路边跟成星比着吃雪糕,他一连咬掉八根大雪糕,嘴巴已经冻木了,从喉咙到心口都是冰凉冰凉的。成星的进度差不多,第八根已开始咬了几口。

“咱们鼎钢的雪糕就是好吃,比我家纱厂的好吃十倍。我还可以吃七根,一起十五根。”成星吧唧嘴巴说。

冯旭晖却不喜欢吹,只一门心思吃。

“冯旭晖,冯旭晖在吗?”一个好听的女声,从冰厂取冷饮的小窗口飘了出来。

“叫你吧,阿旭。”

冯旭晖也听到了有人叫自己,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以为自己冰出毛病来了,产生幻觉了。

“冯旭晖,你们廖书记喊你去段里找他。”

几个人都看清了,是小窗口里取冷饮女孩的声音,人称“冰美人”。冯旭晖很是纳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不是我知道你在这,是你们书记猜到你在这吃冷饮,才把电话打到冰厂,让我来喊你。”说完,“冰美人”就坐回自己的椅子了。

冯旭晖一听,对成星做了一个篮球赛暂停的手势,表示吃雪糕比赛告一段落。他转身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到了小窗口,对里面的“冰美人”说:“谢谢”。见里面没有回复,就说:“请你再拿十支雪糕。”说着就递进去十张雪糕票。

“冰美人”瞟出一束冷冷的眼光,接过票,转身拿来了十支雪糕。冯旭晖突然觉得想解释什么,就说:“不是我吃,我带给廖书记他们吃。”

“冰美人”听了,把递到小窗口的雪糕又收回去,装在一个密封的塑料袋中,可以延长雪糕融化时间。冯旭晖取了袋子,再次致谢。

也就五六分钟吧,冯旭晖就到了廖书记办公室。他把雪糕袋子递过去,让廖书记吃。廖书记果然大嗓门一亮:“过来吃雪糕呀,快来,来晚了就没有了。”

来得最快的是苏丽桦,她还给一个办公室的琳姐带了一支过去。周工则慢悠悠地从隔壁走了过来,表扬冯旭晖懂事。其余的,都是冯旭晖拎着袋子送过去,曹向荣、袁新辉在一个办公室,都趴在办公桌前看资料,写材料,一副忙不赢的样子。接过冯旭晖的雪糕,都显得很愉快。冯旭晖心想,送东西给人,原来可以这么舒服。

廖书记跟冯旭晖说,班子已经讨论决定,冯旭晖担任段工会宣传委员,全脱产的,明天开始,到机关来上班。办公室就在书记室加一张办公桌,主要工作就是“保标杆不倒”。

冯旭晖冰木了的嘴巴,好像都不会说话了。主要是廖书记一脸严肃,好像生怕他“犯傻”,意气用事,就说:“这是组织行为,黄班长那里已经通知了,不得违抗。”又说:“要向曹向荣学习,这次‘七一’,曹向荣就成为预备党员了。你的入党问题,支部研究,已经安排郑秀琳、黄满志当你的入党介绍人。”

冯旭晖知道廖书记误会了,就笨着嘴巴说:“感谢组织,我服从组织安排。”

廖书记很是慈祥地说:“年轻人的伴很重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要多向身边的党员靠拢,自然就会达到党员标准的。”还是不放心地说:“年轻人,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冯旭晖觉得,廖书记断定上次留下一封“辞职信”,擅自回到班里,是冯旭晖“拿前途开玩笑”。

实际上,谢国凡也痛骂了冯旭晖一顿。上次谢国凡介绍女朋友时,对方说起冯旭晖是铁路工那不屑的神情,深深刺痛了他。谢国凡骂他“活该!”

最主要的是,廖书记的“婆婆妈妈”,反而显得和蔼可亲,彻底改变了税务局领导官僚给他的恶劣形象。他原本想“糟践”自己,“报复”父亲。现在看来,真是太幼稚可笑了。

段机关,冯旭晖来过,只不过是“借调”的身份,时间也只有半年。虽然没有新奇的感觉,但是,还是觉得今非昔比。他上次主动放弃“借调”机关的机会,回到班组,让很多人对他刮目相看。尤其是一些误以为有“关系”的说法,不攻自破。工人中,很多人讨厌那种削尖脑袋往机关钻的人,譬如,袁新辉就是这样的人。

在离开班组的时候,冯旭晖突然觉得舍不得。这次是真正的离开班组了。这里的人,虽然老累,可是成天嘻嘻哈哈,没有坏心眼,对他们的阿旭也挺好的。相比而言,班组比段机关更随性,更开心,尽管班组的工人师傅自嘲为“穷开心”。

赵秀才一直在一边抽烟,见冯旭晖用书包装着几本电大教科书,一些杂物放到单车前的篓子里,对他说:“今后,还是要抽时间到血鸭店来吃饭,要跟韩晓波一样,工厂站就是你的娘家。”

听起来很滑稽,“娘家”居然没有一个女性。冯旭晖的心情不错,大声答应了。赵秀才又说:“我早就说过,阿旭不属于工区,没想到这么快。”

这话,让冯旭晖对赵秀才有些佩服。说实在的,冯旭晖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离开班组。他想起了技校刘校长的话,说他们会感激他的,难道就是这个吗?如果不是分配到工务段,而是机务段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估计难以快速上升。机务段的同学,还在机车上当着火车司机,相比之下比较满足。

我们是冯旭晖单位的,来搞外调。谁是冯旭晖的父亲,冯仲联?

琳姐第一次到冯旭晖家,被家里的简陋惊呆了。可以说,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床铺都是单身宿舍那种简易的,中间架上床板。柜子是农村里的花花绿绿的油漆,茶几还是木头的原色。冯旭晖的房间,书桌虽然旧,书籍堆满了,床上的一把吉他,谱架上搁着一把斑驳的小号。

这一看,就是缺少女人的家。毫无生气,没有温暖。怪不得,冯旭晖一天到晚穿着旧的中山装,头发也懒得打理。不是有后妈吗?看起来是有名无实。

“你应该找个女朋友了。不过,得买点像样的家具了,不然,女孩子看不上呀。”

“我爸说,等我找了对象,再打新家具。现在打了新的,到时候女朋友看不上,不好办呐。”

“也是哦。哎,你不是有继母吗?怎么没看到人?”

冯旭晖本来不想说起,但是,此时的琳姐是代表组织在问话,不能隐瞒。就说了父亲与所谓继母,实际上是帮助老战友,给莎莎顶职的机会。

琳姐盯着冯旭晖看,看得他不好意思了,强调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对组织,我不会乱说的。”

琳姐也没多做解释,而是说:“我们的父辈,那才是真正的无私。我看了资料,你爸还不是党员。”

冯旭晖犹豫了一下,好像下了决心一样,说:“税务局的人说,我爸比那些党员还要党员。可惜的是,曾经被打成右派。”

琳姐拍了拍冯旭晖的肩膀说:“所以呀,你要争气。你爸爸对你是有期望的。”停了一下,又说:“对了,我来给你作介绍。”

冯旭晖知道琳姐是自己的入党介绍人,也就点点头。

是自从新买的牛仔裤被父亲剪烂,冯旭晖就憋着一口气,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不是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而且把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的,就是头发长得看不到耳朵。税务局的邻居有点看不过去,觉得冯旭晖有点怪里怪气。

父亲当然知道儿子在赌气,也就随他去,任别人说。

其实,冯旭晖不光是跟父亲赌气,还有一点就是,一副娃娃脸,有些事即使没赌气,也被看作赌气,这让他烦恼。陌生点的人,总估不准冯旭晖的年龄,往往比实际年龄减去五岁以上,参加工作三年了,人家还在问“你是哪所中学的?读高中了吧?”

作为底层人士,冯旭晖并不知道,他这个工会宣传委员的位置,差点就与他擦肩而过。一段时间,袁新辉跟廖书记推荐了文翔铭。袁新辉工会工作的理念就是,敢于站在行政的对立面,才是维护工会会员基本权利的正确做法,文翔铭上次带头到中心争取成人高考权利的做法,其实就是一种维权行为。

廖书记说:“那次事件却得罪了蒋溪沛。他明确表示,要秋后算账。文翔铭要想得到更大提升,是不可能的。”袁新辉无话可说。其实,廖书记好像也不喜欢文翔铭。那次文翔铭带头静坐,廖书记是承受了很大压力的。他去劝文翔铭时,文翔铭是没有给面子的,这件事,被中心党委作为“群体上访”事件,支部工作被一票否决,排名垫底。

这样,廖书记便想到了冯旭晖。他以最快的速度,把冯旭晖调上来。这些内情,是苏丽桦在单独的时候,说给冯旭晖听的。对此,冯旭晖心情复杂,既感激廖书记的看重,同时又觉得对不起文翔铭。

晚上在赵秀才的“血鸭店”,班里给冯旭晖开欢送会。阳胡子过来敬酒,说:“阿旭,你是个不一样的人,老兄服你。”冯旭晖先把杯中酒干了,才说话。这表示“全心全意”,嘴巴一张,口中的酒全部下肚,表示“真心实意”。班组的人,就是这么实诚。冯旭晖说:“谢谢你没有为难我。”

也是,阳胡子喜欢作弄人,虽然是开玩笑,尺度有点大。但是,对冯旭晖却没有恶作剧。

赵秀才说,如果不是廖书记,他是上不来的。冯旭晖不信,廖书记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赵秀才说,就因为你跟曹向荣不是一路人。“海选”的目的,就是把廖书记的权力削掉了一半,那一半权力给了曹向荣,那么他肯定要挽回一点面子,不能听凭曹向荣、袁新辉他们安排兼职安全员了。听起来,冯旭晖像是渔翁得利了一样。

这么说,冯旭晖就应该贴着廖书记干了。

实际上,冯旭晖在喝酒时还是做了手脚,只要去一趟厕所,他就可以把喝进去的酒,全部“反胃”吐出来。

回到家,金阿姨正准备从家里出来,去对门女儿家里睡。见阿旭一身酒气,就问为啥喝这么多酒,阿旭一高兴,说了实话。得知阿旭调到了段机关工作,就说阿旭命好,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了,砸在他身上了。

父亲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很少跟阿旭谈心的他,这次却对儿子“客气”了很多,父亲说了,你娘托梦了,让你在单位上听组织的话,千万要改改那个牛脾气,顺着领导来,莫顶牛。

冯旭晖默然。顶牛,就这脾气,还不是随你这个当父亲的。自从他娘过世,就像换了个人,沉闷着,不说话,怨怪他这个当父亲的,没有本事把户口迁到城里,以致他娘在农村积劳成疾累死了。

父亲知道儿子就听娘的话,就借娘的梦告诉他,要听领导的话,不要跟领导对着干。实际上,这就是父亲自己的意思。

这话,让冯旭晖有些奇怪。父亲与义哥不就是经常跟税务局局长对着干的吗?嘲笑局长不懂业务,算盘子都扒拉不清。好像跟领导是天敌,或者跟领导划清界限,才是堂堂正正的人,不是阿谀奉承的人。看起来,父亲并不希望儿子像他那样。

如果,冯旭晖进厂那会,父亲就说这些话,冯旭晖应该不会跟黄班长就抄写记录本的事讨价还价了。好在黄班长认为冯旭晖年纪小不懂事,也没较真。

听领导的话,是所有的领导,还是主要领导?冯旭晖一时没了主意,如果党政工领导的话是相左的,总会有领导的话听不了,怎么办?对于这个烦恼,海音出主意说:“谁的官最大听谁的,只能看准一个。”

段里最大的官,到底谁最大?廖书记是老领导,资历最高,但是,有些工作是行政说了算,总不能不听曹向荣的吧。

有时候,工作没有什么对与错,就是错也错不到哪儿去。只是为了强化自己的权威而已。譬如班组加班,这是涉及到利益的事,曹向荣想管,可是工会要监督,党支部要把握政治方向,都可以管。

再到段机关的冯旭晖,已经老成了许多。这主要是通过两年的时间,对机关的人与事有所了解,不再盲目。工务段里,虽然曹向荣是段长,可是资历最浅,业务也要依赖别人,还没形成自己的威信。袁新辉是个有些柔弱的男人,对谁都是一副笑脸,也没多话,从工区阳胡子对这个战友的口中,是恨铁不成钢的成分更多,工会里更像是琳姐在当家。廖耀宗是德高望重的党支部书记,之前是党政一肩挑,即使在没有一肩挑的时候,也是段里的绝对权威。

来段里之前,赵秀才跟他说,要看清门子。廖书记虽然势力最强,但是太过正直,而且年龄也大了,三五年之后,肯定是曹向荣的天下了。

经过分析,冯旭晖并没有选择站队。曹向荣是他的同学,已经向冯旭晖示好,希望得到同学们的支持。廖书记更加不需要刻意靠拢,他是廖书记调上来的,明眼人都明白,即使他不去站队,也会把他归到廖书记队伍里去。而他不喜欢狐假虎威,更不喜欢以强欺弱。他只是做事,不管哪个领导安排的事,他都会屁颠屁颠地干得欢。反倒是袁新辉、琳姐,他们可能会有些隔阂,主要是“海选”带来的阴影。冯旭晖觉得,袁新辉、琳姐那边,反而要更加上心。

其实,根本不用冯旭晖上心,琳姐那边的工作自然而然就来了。袁新辉在工会组长会议上说明了分工,文体活动、维权、民主管理都交给他了。袁新辉肯定了冯旭晖的能力,文章写得好,字也写得好,篮球打得好,小号也吹得好,长跑也是铁运中心第一把交椅。这是工务段的荣耀。说话的时候,总是阴冷着脸,一本正经,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是,这么说似乎带着毋容置疑的成分,或许比笑着说效果更好一些。

没多久,冯旭晖发现,他实际上是工务段的文秘了,什么文字材料都变成了他的活,党政工团妇,都会让他最后把关。说是把关,还不如推倒重来。他不是一个善于拒绝的人,而且作为年轻人,累不死的。关键是,各个口子上的这种工作汇报、总结材料,不是写散文那样,可以自由发挥,文种、体裁完全两码事,必须要熟悉工作情况,才可能笔下生花。否则就是“无米之炊”,或者胡编乱造。因此,虽然各班组交上来的材料五花八门,但是冯旭晖却一定要看,他需要具体的工作实情。

看到冯旭晖在办公室加班,袁新辉有次帮他拉开电灯,关心地说:“怪不得你的视力不好,写起来不管不顾的,天都快黑了,也不开灯。”

冯旭晖从桌子上抬起头来,都没看清门口的人,凭着声音知道是袁新辉。他把眼睛架好,看着袁新辉面带微笑的脸,觉得很友善。他回了一个笑脸说:“我喜欢一气呵成,怕断了思路。”

“最近材料多,辛苦了。”袁新辉的话,俨然工会主席的口气,在班组来慰问时,多次听到这样的话。

“不累,再累也没有太钢轨累,更没有抢修那么累。”冯旭晖这话,纯粹是客气话。这样的笔墨活,阳胡子说是宁可出几身汗,也不愿意干。所以,他最早把工会组长这个差事让了出来。其实,袁新辉的材料应该是写得不错的,这些天,冯旭晖在翻阅近年的工作总结时,看到了袁新辉的文笔。

袁新辉丢给他一支烟,然后自己也点上了。冯旭晖本来不吸烟,可是却觉得不好拒绝人家的好意,就起身凑过去借火。奇怪的是,吸着他的烟,冯旭晖感觉之前对他的陌生感,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贴近感。

袁新辉说,听阳胡子说起过阿旭这个人,感觉不错,是个有出息的人,不可能在工区班组久待的人。两个人的话题就到了阳胡子这里,说着阳胡子的性格为人,总的评价,阳胡子心直口快,能干事,就是家庭条件差,没有女孩子愿意嫁给他。其实,阳胡子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待人很体贴。

冯旭晖突然想起了阳胡子喜欢谭晓风文章的事,而且团刊《天梯》上已经刊登了三次阳胡子夸人的互动了。而且,看到谭晓风偷偷帮阳胡子洗衣服了。估计这是有戏。

两个人谈得兴起,袁新辉说:“阿旭,你已经进入工会工作的角色了。”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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