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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章 笑里藏刀
作者:要萌古| 字数:4239| 更新时间:2022年11月12日

太阳光明晃晃的照着,地面上反射着明晃晃的细碎光。冯旭晖知道,这是小院西边矿石场飘来的“金属光”。在葡萄架下的光束里,那种“金属光”更加好看。但是,琳姐却不喜欢,说是吸进身体里会得病。

文翔铭带着草帽来了,他穿过葡萄架,直接去了袁新辉办公室。冯旭晖从窗户外的走廊里,看见了文翔铭。就等着他一会儿进来坐。一会儿,文翔铭跟着袁新辉去了对面的电务段信号班。信号班有一个顶职来的女孩子小何,莫非袁新辉在当红娘?

约莫半个小时,文翔铭从对面屋子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些器械,来去匆匆走了。并没有到冯旭晖办公室看望的意思。

反而是袁新辉从院子里上了台阶,看到冯旭晖一个人伏案写材料,就走了进来。

他说:“文翔铭这个伢子不错,是个人才。”

冯旭晖接话说:“是不错,配得上小何。”

袁新辉笑了,说:“你以为我上班时间也牵红线?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真的要帮他们牵一下线试试。文翔铭在实验一种新的无线电信号系统,他不搞技术都可惜了。”

经这么一提,冯旭晖想起了文翔铭在学校里装配的立体声音箱,在寝室里放很大的声音。有同学家里的电视机坏了,给他“死马当作活马医”,居然“活”过来了。对袁新辉的说法,他没有异议。可惜,很多同学都搞错了行当。怪不得文翔铭报的函授大学,为的是学电气专业。

“也不收拾一下。文翔铭原来还是爱收拾的,别人的衬衫扎进皮带里,他却把衣摆结了一个扣,很拽。”冯旭晖感叹。环境改变人呀,两年的时间,意气风发的同学们,跟班里的师傅一样,土里土气了。

“你知道吗?原本是要调文翔铭到段里的,我们段里就是缺乏高技术的料子,让他来跟周工学技术。”袁新辉意味深长地看着冯旭晖说。

冯旭晖似乎明白袁新辉的话外音,是指自己占了先,文翔铭就没能上来。但是,他不好这么说,就假意地问:“为什么没来?”话一出口,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就接着说:“是不是上次带领同学静坐的事,让领导不满?”

袁新辉没想到冯旭晖会这么说,莫非是廖书记跟他说了这一层?他转而问:“对于上次静坐的事,你是怎么看的?”

对于这些,工厂站工区的说道多了去了,站在工人的立场,当然觉得静坐是对的,那些有关系的干部子女,或者那些没屁本事却会跑关系的小人,把手伸得长长的,把成人高考的指标都拿走了,对普通职工的子女不公平。这些议论,他觉得不好在领导面前去说。何况,他本人根本没意识到成人高考对自己的重要性。或者说,晚一年考也没什么。只是听说那些当官的,在搞不正之风,才让他想起税务局那场考试来,也就充满愤恨。但是,这些也不能跟当官的去说的。

于是,他说:“上次静坐,文翔铭让我们同学刮目相看了。我们都给他敬酒,感谢他。没有他,我们就没有机会参加成人高考。”

袁新辉点了点头,说:“从工会角度看,文翔铭是在维权。是正当的。我倒是很欣赏。可惜的是,他自己的政治前途可能毁了。唉!”说完,他长叹一声。“你们这批同学,将会踩在文翔铭的肩膀上往上爬。”

看着袁新辉出门的背影,冯旭晖心情莫名地沉重起来,好像自己就是那个把文翔铭踩在脚下的卑鄙小人。而且,袁新辉的看法,听起来充满正义感。倒像是廖书记在处理文翔铭的问题上,有欠公平。

想起刚才文翔铭路过冯旭晖办公室,几乎就没拿正眼看一下,就径直走向袁新辉那里,冯旭晖觉得文翔铭对自己很是轻蔑。最初拿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一时间,冯旭晖想到的是,当面感谢文翔铭。当时,两个人还很友好。可是今天,文翔铭却对坐在段机关办公室的自己,居然视而不见了。

很显然,是自己抢占了本该属于文翔铭的位置。

他脑子里闪现过一种想法,回到工厂站工区去。但很快,冯旭晖就否定了。上次借调从段里回工区,被同学们差点笑掉大牙,那意思跟“钉耙”差不多了。

廖书记也透露过他的想法,大体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什么的。当然,对于冯旭晖冒冒失失地回到了工区,廖书记坦言,他当时太嫩了,在机关也吃不开,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这次,再次把自己调到机关来,应该是廖书记觉得自己成熟些了吧。

不能草率行事。

琳姐来了,手里拿了一封信。“哎呀,我们阿旭创办的《天梯》,看起来名气很大了呀,外省的作者都来投稿了。”她的人还在门口,话已经说完。显然,这话是说给整个办公室的。

当然,最上心琳姐这句话的是冯旭晖。他跑到门口,去接琳姐手里的信。琳姐却不给,藏在里后背,盯着冯旭晖看,好像要看出这封信里的蹊跷。冯旭晖最见不得女人的这阵仗,不能去抢,不好怎么说,他连信的模样都没看到。冯旭晖觉得手脚无措,接着,觉得脸上发烧了。

“你看,脸红了。一看就是妹子的笔迹,那个娟秀,漂亮。啧啧……”

冯旭晖被逗得不好意思了,干脆坐到办公桌前,趴在那里写材料,脸上的肌肉分明是愉悦的。都知道琳姐是严肃的时候多,没有男人敢跟她开玩笑。而她说话的时候,挑刺的时候多,一句“说句不好听的”开始,接下来就开始挑刺了。

“没关系,我们鼎钢男人多女人少,你从外面找,减少了竞争压力,就是为鼎钢的男同胞们做贡献。”

琳姐一番话,引来了几个办公室的人围拢来看热闹。然后,琳姐当着众人的面,撕开了信封。

“不行!”

冯旭晖突然大喊一声,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你干嘛?比火车叫声音还大!”琳姐显然没有思想准备,一脸的圆圈,嘴巴一个,眼睛两个。

“不能拆人家的私信。这是犯法的。”冯旭晖的声音变得像蚊子在嗡嗡叫。

看着冯旭晖一反常态的样子,琳姐觉得可恼又可笑。“看你斯斯文文的,以为不会发火哩,原来火还不小。本来想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算了吧,脾气这么丑。”

“说不定人家有女朋友了,看看,都写信了。”曹向荣也在打油喝。这人呀,越是脸皮薄,就越是有人逗。

“你们拆开看看呗,随便怎么看。”为了证明自己心底无私,冯旭晖赌气一般,把琳姐丢在桌子上的信,在原先撕开的裂口处,“嘶——”一声,全部撕开。然后抽出里面的信纸,是一首诗,名叫“我是一只孤飞的雁”,作者确实是一个很女性的名字,彭思慧。

本来,琳姐还想逗一逗,见冯旭晖开不起玩笑,就说了声:“我还要准备演讲稿去,走喽。”琳姐走了,大伙都散了。

在工务段小院,还没人对琳姐这么不友好地说话。冯旭晖当然知道,得罪谁都不要得罪琳姐。想起来,有些后悔。冯旭晖看着手里的信,渐渐地对于这个陌生的福建女孩充满好奇。看了信,觉得这个彭思慧是个俏皮的妹子,也是一个要强的女孩。她在当地丝织厂工作,从一个朋友那里看到了团刊《天梯》,觉得耳目一新,也跟着办起了一个团刊,叫“原上草”。读她的诗歌,感觉她的意气风发与孤傲不驯。

毕竟是第一次收到一个陌生女孩的来信,冯旭晖心里有种异样的兴奋。她长得什么样?好看吗?不由得在脑子里与苏丽桦、莎莎相比起来。苏丽桦的端庄大气,莎莎的温柔和善,都是冯旭晖喜欢的。

在廖书记、苏丽桦回来的时候,冯旭晖结束了对彭思慧的臆想。他举着彭思慧的诗作,得意地跟廖书记汇报道:“廖书记,刚刚收到了福建作者给团刊《天梯》的稿件,我们的团刊,在外省也有影响了。”

廖书记也是眼睛一亮,一副吃惊的样子。“我们的团刊,怎么会传到外省去了?”苏丽桦先是高兴地拿着信纸跳了起来,好像收到了来稿的编辑,看到信封上是写给冯旭晖的,又怅惘起来。冯旭晖感觉,苏丽桦的味道跟琳姐一样,似乎嗅到了同性的味道而变得排斥起来。但是,苏丽桦只是一瞬间的失落,很快就恢复了情绪,说着下一期《天梯》,要把这个福建姑娘的诗作放在头条。

回到家,冯旭晖想着怎么给彭思慧回信。这个时候的冯旭晖,还没有出过省,问她一些生活上的琐碎事,吃不吃辣椒,是不是海边,讲不讲方言。对一个陌生女孩,总不能太热情,否则会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企图?听韩晓波说起过,女孩子的心是最难琢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生气了,为啥生气。冯旭晖主动介绍了鼎州的风俗习惯,以及自己的工作,属于不痛不痒的,不卑不亢的定位,以静制动,静观其变。并告诉她,《天梯》将发表她的诗作,欢迎她再次投稿。

第二天把信件投到绿色的邮筒,冯旭晖的心思也跟着飞翔起来。他仿佛看到彭思慧在看他的回信,一定是笑着看的。她会回信的,会告诉自己什么呢?

美美地想着这个陌生女孩时,不知不觉就到了工务段小院。还没下单车,就感觉小院的气氛不对劲,一个烫着满头卷发的女人,在葡萄架外侧叉着腰,办公室的走廊上站满了人,看着这个女人。

苏丽桦对着冯旭晖打着手势,往外走的意思。冯旭晖没有明白为什么要出去,难道是因为这个卷发女人?可是,自己并不认识她呀。卷发女人看见冯旭晖犹豫不决的样子,一个健步过去,抓住了冯旭晖的“凤凰”,冯旭晖顿时蒙了,左顾右盼看着院子里的人。

“别走,你就是袁新辉?”

“我,我不是。怎么了?”

“撒谎,那你为什么要逃跑?”

“我没有要逃呀。”

“我都看见了,他们在暗示你。”

冯旭晖向院子里的人求援,院子里的人都说,这不是袁新辉,说袁新辉是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这个人才二十出头。冯旭晖本来想报上自己的大名,觉得大伙特指自己是“这个人”,并没有介绍自己就是冯旭晖,他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那你是谁?”卷发女人果然发问了。

“我?我反正不是袁新辉。”

“哦,我知道了,你是冯旭晖。那个无耻小人。”

“阿姨,我不认识你,你干嘛骂我?”

卷发女人白了冯旭晖一眼,好像理亏一样,咽了咽口水,骂起袁新辉来了。大意是,袁新辉是个使阴的人,哄得她儿子铭铭到中心大院静坐,结果,当官的搞秋后算账,答应把她儿子铭铭调到段里上班的,结果让却被小人得势,进了段机关,她儿子靠边站了。只怕是永远都待在班组当一世的铁路工人了。可怜的儿子,本来有个中意的女孩子进了她家门,得知铭铭没有坐办公室之后,再也不来她们家了。

原来,这是文翔铭的母亲。昨天晚上,母子俩在家里大吵一架之后,文翔铭摔门而去,到天亮都没有回家。文翔铭的母亲只好到单位来要人,口口声声要找袁新辉算账。

结果,琳姐安排人到外面堵袁新辉,让他不要到段里来。同时,让曹向荣找文翔铭在学校玩得好的“四兄弟”问,是否知道文翔铭的下落,并安排他们不要上班了,去找人。

文翔铭的母亲,最终被廖书记劝了回去。

小院里却并没有因此安静下来,人们议论纷纷。文翔铭母亲披露了一个信息,那次争取成人高考权力的“静坐”,幕后策划人,似乎是袁新辉。不说这件事会耽误了文翔铭的前途,就是袁新辉自己,也会随着消息的外泄传播,仕途也会受影响。

有人看到,对面电务段班组的小何姑娘,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有人分析,小何估计看到未来的“婆婆”的这幅德行,脸面无光不说,今后真的做了婆媳,担心玩不过这个“恶婆婆”了。

不爽的人,还有冯旭晖,没来由被人骂了一顿“无耻小人”。很快,整个工务段就会有了新的谈资,那就是,冯旭晖占了文翔铭进机关的指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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