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雪啸,天地茫茫,山路崎岖间,吕小野略显单薄的身影艰难前行。
而同一时刻燕碑山外务堂,堂内炉火正旺,一壶烧酒更已是散发出浓醇酒香,仿佛要把外面的天寒地冻区隔开来,一样。
可这酒,马长老却没心思喝,此刻他正伫立门口,遥遥向远眺望。
按理说,该回来了啊……
“马长老,酒已烧好,为何不饮?”
原来堂内还有一人,只是这人好像天生喜欢阴寒,这么冷的天竟然不靠炉火,反而站在堂内的阴暗角落。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马长老回头看了一眼,尴尬发笑没有回答。
那人便嗤笑了一声,“莫不是真叫我给说中,你派出去的那人搞不定那狗崽子吧?”
身子微微颤了一下,马长老赶忙回身,“嗨呀,您多虑啦!那胡云华已于昨夜踏入炁海境,就算吕小野真如您所说迈入辟谷,但在炁海面前,不也不值一看?”
瞄了对方一眼,见对方似也认可,马长老又道:“再者,您不也不确定吕小野就一定是迈入了辟谷了嘛,其房间之中常有真炁涌动,也有可能只是因为他先天气感极高而已,毕竟他若真是在修为上有什么猫腻,以您的实力又岂会看不出来?”
溜须归溜须,事实却也是事实,阴影中人观察吕小野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吕小野真的试图隐藏境界或是怎样,他也真的不可能看出来!
但,有一点着实解释不通,那就是吕小野明明辟谷未入,甚至明明没在修炼,却又偏偏连续两晚引得天地真炁充盈房间,这绝不是马长老所说的什么先天气感,因为气感高低至少也得是修炼之时才会体现。
阴影中人对此异常费解,其实如果最后那一晚他能再多逗留一瞬,他便可以看到一蓬金光乍现!
“罢了,也许真只是风雪太大耽搁了行程,你便等到明天,若他回来,你亲自把他处理掉,这件事便算圆满收场。”阴影中人转身而去,“若他没回来,马长老,你便也准备准备,亲自下一趟山吧。”
后方,马长老眼见对方要走终于暗松口气,可听了后半句后,直接僵立当场。许久,才是惊怯不已的挤出回应,“明、明白,您慢走……”
那人摆了摆手,“哦对了,如果下山可稍稍留意一下有关于家村的风向,但万莫刻意打探反而引来目光。”
“啊?哦,好好,小的记下了,记下了……”
不该问的不问,这个的道理马长老自然明白,但于家村跟那狗崽子有何关系吗?八竿子打不着啊……
马长老实在不懂也没心思懂,因为他现在只一个愿望,便是胡云华能把事情办成。
原因很简单,胡云华成事儿,那他便只需让胡云华永远闭嘴即可完成善后,但如果胡云华把事儿办秃噜了,那他马长林就得成为下山的那个,届时他也很难保证自己就不会也成为别人的善后目标!
浑水,实在太深!
……
雪势在傍晚时分终于转小,而这潭浑水的中心人物吕小野,则也终于抢在天黑之前来到了清河镇,当然,其代价是一张神行符。
其实如果单纯只是为了躲避风雪,浪费神行符并没有必要,哪怕非超级符咒。
但路上他仔细想了一下,从荒山离开至今已有五天,这个时间该说不说稍有点长,所以用掉一张普通神行符追一追进度就变得很有必要勒,不然见了曹瀚不好解释。
此外,早办完事早回燕碑,他现在几乎可以断定禅初就是背后黑手了,但禅初毕竟是掌门真人的随侍道童,所以“几乎”不行,他必须百分之百确定,否则容易闹到不好收场。
当然了,若他没心没肺倒也无妨收不收场,毕竟老哥一个无牵无挂。
可他做不到没心没肺啊,一是全凭自己心意胡来容易让冷剑修两面为难,二则是自李廷言临死嘱托的那一刻起,即便素未谋面,他也已经把李心言当成亲妹子看待。
所以他必须确定李心言一切都好,而在“黑手”风波解决之前,他偏偏又不太好去见李心言了,毕竟李心言可没有冷剑修的实力与地位,很容易被自己牵连遭殃。
因此他已经想好了,等到回山之后找个机会偷偷去瞄几眼,只要李心言本身没什么麻烦,短时间内他便离李心言越远越好……
“唉,你听说没有,那于家村真是惨呐!”
“咋没听说呢,全村三十多口一个不剩,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了。”
有人声忽的打断思绪,抬眼看去,原来是一家客栈在旁。
由于天气寒凉宾客稀少,两小二闲来无事便手缩衣袖倚在门口闲聊,见吕小野驻足也不聊了,吆喝起客官打尖还是住店那套。
吕小野不打尖儿也不住店,跟他们探听了一下镇子里的泥瓦木匠之后便离开了。
采买材料雇佣劳工无需多提,曹瀚共给了他五颗灵石,这玩意在凡俗一颗抵黄金十两,也许十两听起来不多,但要知道对于北芜绝大多数普通老百姓而言,十两黄金可能都够花大半辈子。
而吕小野找了家钱庄全都换了,五十两黄金在手花起来自然豪放,什么都要好的,工钱给最高的,今晚准备明早出发,争取后儿就到荒山破庙!
……
一晃眼,两天时间流逝,“后儿”到了,破庙也到了。
但因为前几天那场雪太大了,道路极其难行,是以到的时候已是晚间九点往后,比预想中晚了将近一天左右。
吕小野长舒了口气,庙内有火光,院口有驻守。
很显然,曹瀚在呢!
有人通禀之后曹瀚走了出来,吕小野拍去身上积雪,笑脸一堆赶忙上前,“哥,好几天不见老弟都想你了,咋样,人找着了?”
“找着个鸟,杂草滴,不但没找着,还你娘又丢了一个!”瞥他一眼,曹瀚有些不满,“四五天了吧,你怎地才回来,老子还以为你真你娘遭了难呢!”
遭难?
难道胡云华之事……
吕小野心头一惊,不过惊诧之后便反应过来,曹瀚给他神行符时曾笑骂他别叫狼给叼走,遭难指的该是这个。
“害,我遭啥难啊,有曹哥您给的神行符,那狼能撵上我嘛?”
“狼?你不放屁么,狼都能撵上还叫神行符了?老子说的是别个!”
说着把吕小野唤道近前,曹瀚一脸神秘,“于家村你知道不,就清河镇半旯儿一村子,前几天叫人血洗啦!好家伙,满村三十多口一个没剩,而且看意思凶手该是我辈修行中人,玩的是生魂洗练法宝的路子!”
“我丢!这么邪乎?”
“嗤,修行界你以为闹着玩呢?”
吕小野眼珠一转,“哥,说到这个,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啊,我听说你们黑石山有个叫魏河的就是个邪乎人儿,那家伙长得龇嘴獠牙跟野猪赛的,真假啊?”
说黑石山不好曹瀚未必高兴,但你要是说魏河不好,那咱直接就是兄弟!
立马赞许的眼神就投向了吕小野,哪怕人魏河并不呲嘴獠牙……
“你怎么说呢,我跟你讲,魏河就是个瘤子,瘤子你知道……唉,算了,挺没劲的。”
话说一半,曹瀚忽然叹气,气质都消沉了不少。
吕小野便看出来了,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哥们整的好像是不愿意跟背后说人坏话,实际就是连自己都对自己没有信心,不然他消沉个毛,那魏河都是瘤子了,你还不想办法取而代之?
“呸,完犊子玩意,还搁那装你妹的大以巴狼!”
心中腹诽,脸上却是继续陪笑,“哥,咱就闲唠嗑,不带急眼的哈。那个啥,怎么我瞅你好像郁郁不得志的,不会是……您的地位还不如那个瘤子吧?”
曹瀚神色一动,似心头隐痛!
吕小野赶忙抓住时机,“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是这样吧?”
砰!
一拳险些将门栏砸断,曹瀚咬牙低吼,“你娘的,就是这样!可他魏河哪里强过老子了?没有他大哥魏豹,他算个鸟甚?!”
“哥,小声点,这还有外人呢。”
吕小野跟个狗似的,假惺惺出言提醒,实则火上浇油。
曹瀚被魏家兄弟压制多年,心中那口闷气不出则已,一出岂肯轻易罢休?
于是一听吕小野那话,曹瀚转头四顾,目中竟现睥睨!
“外人?便是他魏河就在眼前又能怎地,你娘的,爷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他魏河就是一溜子,爷迟早取而代之,爷说的!谁爱传谁他妈传去!”
被其目光所扫,匠人苦工吓得连连后退,他们就是来干活的,可不想掺和这种事情。
曹瀚便又看向自己的那些手下,手下也急忙表态,“嗨,四爷什么话,大家伙跟您办事,咋可能给三……给魏河传话嘛。”
“就是就是,魏河样样不如您,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事情。”
可能是这话说的有点违心,那哥几个脸色都不自然了,但曹瀚这会儿正上头呢,一听这个血气上涌,平时只敢在心底偷摸儿想想的事情,便脱口而出。
“当真?!若是如此,诸位何不助我扫平障碍,若我曹某人当上第二把……”
话到一半他反应过来了,你娘啊,咋一激动瞎踏马叫喊,所谓人心隔肚皮,这帮犊子嘴上说的好听,背地里万一告状……
曹瀚咧了咧嘴,心中涌起无限后悔,但吕小野哪能给他后悔的机会,眼见时机成当即熟跳脚而出,“曹哥,啥也不说了,大家都愿意跟你着干,不信的话大家可以发誓!”
说完,拍着胸匐自告奋勇,第一个把誓发了。
那叫一个毒啊,反正他是真心想帮曹瀚上位。
至于别人,嘿嘿,我也不逼你,我就在那眼巴巴瞅你!
你发不发誓,你又发不发誓?
发吧,上了贼船。
不发吧,说实话,都甭说不发,就稍微犹豫那么一下,四爷得怎么想、又得怎么看?!
一时间,黑石山众人——
我爱你个仙人板板的,这踏马哪来的小王八犊子咋踏马这么能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