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极为危险的信号，预示着对方似乎已经识破了两手空空的何黎的心思。
只是个花盆而已，即使砸到脑袋上，也就是流些血，脑袋晕乎一阵，想造成更深程度的伤害几乎不太可能。
在短暂的考量后，何黎举着花盆的手收回来，再定睛看时，这人已经快速地转过身来，一双有神的眼睛正上下打量着何黎，而后脸上逐渐有了些许的笑意，拖着长音，道：“你跟我玩这套？也不怕整出啥误会来？”
何黎看着赵前的脸，略微迟疑了一下，照理所，现在的赵前应该还在冬月市的警局里羁押着才对，怎么会忽然被放出来了……？
“发什么愣呢？两天没见，不认识了？”
赵前打趣道：“这回可真是有点悬啊，局子里走了一遭，好在咱里面有人，哈哈。”
这话像是雷一般落到何黎的耳朵里，“里面有人”的意思很显然指的是局子里，但老猫此前对赵前做过些调查，不仅在局子没人，而且道上也没什么人脉，可以说整个灰色产业链里最底层的存在。
难不成是老猫故意让赵前觉得局子里有他们的人，所以这才把赵前给放了回来？可是，这也不对啊，老猫早已经带着小丽回了临海市，而且老猫也不是冬月市的干部，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部署？
不对！
何黎看向赵前，问道：“有谁？我一直还奇怪呢，刚进去就被放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一直在这里等你，没想到你也这么快出来了。”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稀里糊涂的就出来了，也许是老鬼动用了些关系？等回去问问老鬼再说吧！”
“既然咱们都没事……”
何黎故作停顿，有些尖锐地问道：“局子里的人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另外，沙鳅和沙鳝说你可能出不来了，说那晚上跟你在一起的春秋可能是卧底，现在正满世界的招人呢。”
赵前眉头皱了一下，笑着回道：“先不说这些，进屋，进屋，在这里说这些干嘛？”
何黎将花盆放下，掏出钥匙，将门打开，赵前跟着一起进了屋。
两人来冬月市已经有接近一周的时间，好不容易跟沙鳅和沙鳝搭上了线，结果被春秋这个线人一搅合，那两兄弟现在谨慎到可以用怂来形容，看来老猫交代的任务是有些难以完成了。
何黎想到这里，心里忍不住又咯噔一下，万一要是春秋不开眼的现在找过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计划已经开始……偏偏这个时候赵前回来了……这是巧合？
坐在屋里的破沙发上，何黎的一颗心跟着悬起来，看赵前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跟着说道：“照我看，这个春秋十有八九是警方的线人，不然那种农家小院，怎么可能突然就被精准地找到？”
赵前似乎早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切，故作震惊地猛地一拍大腿，道：“唉！我早该反应过来的！这个春秋，我连她的手都没摸明白，一进屋，她不知道用什么鬼把戏，直接把我给迷晕了，早上起来，我还以为过了一夜春情，他吗的，这是被算计了啊！”
“你这，反射弧会不会太长了点？”何黎问。
“当时哪儿想这么多啊，就觉得脑子晕沉沉的，进局子里冷静下来后，这才明白，那晚上，我啥也没干成，这女人看着挺风尘，实际上心思多得一麻拐！”
“那照你的意思，肯定是她有问题了，沙鳝他们两兄弟也是这么认为，昨儿还让我去帮着找人，我正为这事犯愁呢。”
赵前气不打一处来，急道：“要是这女人再落到我手里，我非得扒了她的皮不可！”
“对了，我跟沙鳝他们说找到人了，不过也就是有些线索，还没确定，要不然，你跟我去瞧瞧？”
闻言，赵前立马站起身来，急道：“那走啊，还傻坐着干嘛！把她给揪出来，现在！”
何黎点点头。
两个人锁上房门，下楼，拦了辆车，直奔春秋的住处去。
这个所谓的住处，是已经设定好的陷阱，前一夜由何黎跟春秋设计好，原本是打算用来铲除沙鳝两兄弟用的，现在既然话已经放出去，那也只能带赵前过去瞧瞧，否则这事一旦隐瞒，怕是赵前也会起疑心，怕就怕春秋真在那里待着，到时候生出别的乱子来。
出租车很快到了地方，一幢有些破旧的老居民楼。
外围的墙上还写着某某机械厂的字样，大概以前是机械厂的职工宿舍，墙体的腻子已经有些斑驳，字样的油漆也有些脱落，大门口堆着垃圾，臭味几乎可以把过路的人逼走。
春秋将地点定在这里，何黎不禁有些疑惑，这看似是个极好的下手地点，但也极差，因为这里的生活气息实在有点浓郁，住户也不少，虽然大多都是些老人和小孩，但真要是打起来，怕是很快就会被围观，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对于这件事，何黎也想过拒绝，但春秋给出的说辞是这里是她的底盘。
趁着赵前往小区里打望的时间，何黎给春秋发了条短信，让她不要出来，暂时避避风头，却不料赵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脑袋凑了过来，问：“干嘛呢？”
何黎有些慌张地收起手机，回道：“就是无聊看看手机，怎么样，进去问问？”
赵前点了头，两个人走到小区的门卫室，随手拉了个老大爷过来，原本是想问问春秋这个人的，但这老大爷实在有点不配合，估摸着是看何黎跟赵前都是生面孔，而且口音也不是本地人，别说打听人，刚一张嘴，这大爷就往地上坐，那模样跟要讹人似的。
何黎赶紧将老大爷给扶住，再仔细一瞧，顿时明白过来，这老大爷的腿脚本就不方便，刚才估摸着在打盹儿，一双老花眼，睁着跟闭着，看不出来什么两样，赵前贸然将老大爷给拉起来，这老大爷不往地上坐才怪了！
被赵前这猛地一拉，老大爷下落中清醒过来，瞧了两人一眼，急忙跟着问道：“你们两个想干嘛？赶紧放我下来！”
何黎松了手，赵前也松了手，老大爷丝毫不耽搁地坐到了地上，跟着“哎呦哎哟”地叫起来。
两个人顿时慌了神，又去扶人，这老大爷脾气倒上来了，将两人的手挣脱，原本就行动不便的，慢慢悠悠地爬起来，坐到椅子上，像是去了半条命，好在没出现讹人的情况，不然这两位怕是立马就得撒丫子跑路。
这闹剧过后，老大爷对两人的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张嘴吼道：“我说你们两个后生，这是要把我这老骨头给弄散架不成？没事拿你大爷我寻开心呢？”
“不是！”
赵前急忙解释道：“大爷，找您打听一人，春秋，这人是住这里面吗？”
“哦！”
老大爷定了定神，动作迟缓到让人有些抓狂的地步，道：“找春丫头啊，啥事，说吧，我替你们转达。”
“我们是找她有事，她住哪单元，哪一栋啊？”
“有事？有啥事？”
老大爷有些犯懵，问道：“她没在，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找她的人都是先找我。”
赵前看了一眼何黎，这老大爷实在有点难对付……
何黎上前一步，说道：“我们找她是有急事，麻烦大爷您说一下她的住址，我们过去等着就行。”
“啊，这样啊？春丫头住哪一栋来着……”
老大爷的头一偏，看向门卫岗亭里，吼着问道：“老婆子，春丫头是住哪一栋来着？”
岗亭里真就走出个老太太来，佝偻着身子，戴个老花眼镜，手里还拿着正在织的毛衣，回道：“老头子，你问谁？春丫头？”
“是啊，春丫头住哪一栋来着？”
“记不清咯，好像是三栋，又好像是二栋，反正不是四栋，也不是六栋……”
“哎，你还说我记性不好，我至少还记得她住在五楼啊，你这也不行啊？”老大爷嘲讽道。
这老太太被这么一怼，将手里织的毛衣丢到椅子上，走出岗亭来，回怼道：
“瞧把你能的，人春丫头分明住在三楼，你说成是五楼，你怎么不说住在六楼啊？”
这个间隙，何黎超楼上望了一眼，这大楼一共也就是五层，根本没有六楼的存在，再听这两个老人扯下去，怕是黄花菜都得凉了。
赵前大概也瞧出眼前这两位都是记性差的老年人，说的话也碎，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索性一边朝大门口的位置走，一边对何黎说：“行了，也别问了，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何黎点点头，跟着到了大门口的位置。
老大爷跟老太太还在吵，怎么也没个结果，半个小时后，两个人都有些累了，停下来，老太太继续织毛衣，老大爷则是躺回到椅子上，手里拿个蒲扇，一边摇着消暑，一边还在碎碎地念着什么。
赵前几乎是满脑子黑线，摇摇头，开始朝四周打望。
何黎蹲下来，看了看手机，这才发现春秋的短信已经发过来，说：“等着看戏吧。”
刚看完这条短信，下一条跟着也来了，说：“找机会进里面上厕所。”
何黎大致猜到春秋会在里面接应，于是跟着对赵前说去上厕所，而后径直朝小区里面走，但意想不到的局面出现了！
“春大妈，回来啦？这儿有两个人找你闺女呢！”老大爷那随时都半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开，看向不远处街道上走过来的妇人……
不用说，这大概真是春秋的母亲。
闻言，赵前起了身，视线也跟着挪了过来。
何黎却不得不停下朝小区里走的脚步，心里暗道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