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市作为边境的小城,也算是五脏俱全,也许正因为是地处边境,所以它的发展一点也不滞后,虽然没有靠海,没有深水港湾,但境内的河流运输,以及地上的轨道交通极为发达,来往的客商以及这里的原住民和谐共处,治安一直在国内来说,算排得上号的。
晚上八点过,小广场上跳舞的大妈们已经云集,这算是夜生活开始的一种标志。
或许是因为大爷大妈们跳的舞确实够现代,以至于赵前停下来看了一阵,甚至感慨道:“以后我要是老了,也来这边跳广场舞,祸害几个大妈,那生活,想想也不错,是吧?老何?”
何黎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冒,他几乎不怎么去对晚年的生活做设想,毕竟现在还年轻,加上任务在身,身不由己的,即使想了,也是白搭,真要是去想,或许田园生活才最适合自己吧?但偶然想起真去乡下,搞一出田园的戏码,或许还真有些不适应,喜欢田园生活,但他同样爱热闹,即使临海市没有一扇门为他而开,他或许也想留下吧。
至于为什么,何黎自己也不太明白,或许人都是这样,是矛盾的集合体。
这个问题还没想出结论,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零点酒吧的大门前,像别的酒吧一样,这里其实也流行定位那一套,一般的营销人员下午就会开始接单,为每一位客人安排台子,时间大多集中在七点左右,那个时候的场子里并不算太热闹,无论是正主还是真正的金主都还没来,到九点左右,这第一批客人,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如果不续酒,大概也只有离开的份儿,第二波客人再顶上。
这算是一种策略,所以何黎跟赵前来的并不是时候,虽然管事的人说需要等位,但其实场子里很空,进去之后也只能干等着。
好在赵前并不算急,上次农家院的事后,沙鳝他们一定会更加谨慎,现在距离九点尚且都还有一些时间,再等等也无妨。
正是料到了这一点,赵前在点了酒之后,便一个人喝开了,以他身体现在的状况,也不敢叫人过来陪酒,脑子依旧嗡嗡的疼,但是他错误地认为酒可以镇痛,并且坚持了好些年,以酒来“治疗”各种各样情况出现的脑袋阵痛。
何黎摸不准这些东西,既然是喝酒,那就规规矩矩的,这也没什么问题,但这两人是这样的情况,酒吧里的人可不会这么想,两个大老爷们在卡座里坐着安静喝酒,既不看台上,也无心叫陪酒的女郎,似乎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很快,两个按赖不住好奇心的女人就主动凑了上来,光是看穿着就已经很是火辣,黑暗中,身材这种东西,只能凭借触感来辨认,眼睛嘛,可以说长着也没用,毕竟人丑的可以化妆,人瘦的可以弄些胶体来填充,人矮的可以穿个比小腿还长的高跟,这一切都可能是假象。
眼前这两位,在赵前眼里,显然是庸脂俗粉的一类,仅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便被赵前给打发给了引得两个女人一阵埋怨。
不过,赵前却出奇的笑了,说:“真是两个笨蛋玩意儿,也不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就敢往前凑。”
“啥几斤几两?”
“这还用说?”赵前露出一种“你很懂”表情,跟着两手一抓,将酒杯抓起来,一口喝下去,换了个话题,问道:“你跟他们约的几点?”
何黎摇着头,接话道:“就没有约定时间,只是说见个面,现在特殊时期,估计都很小心,毕竟刚出了事。”
“你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我又不知道你已经出来了,原本约的是去找春秋,结果你倒好,提前去找了,还被人给摆了一道,要是说出去,不要面子的?”
赵前像是开玩笑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力道有点重,眼神里有些疯狂的味道,说:“面子?多少钱一斤啊?光靠面子活着,那咱早就是死人一个了,还能到现在?不是有句话说的好,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但是……但是他吗的啥来着?”
“有的人活着,但是他已经死了。”何黎提醒道。
“啊!”
赵前反应过来,接话道:“对,这说的不就是咱吗?活着,但是半截入土,离死不远,或者已经死了。”
何黎暗自想,要是臧克家知道自己的话从赵前这样的人嘴里说出来,会不会气个半死?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再没有上前来搭讪的人,倒是服务生过来续了几次酒,旁的再没有别的可提。
十点的时候,酒吧里已经热闹到了算是一个小顶点,一群摇头晃头,舞动腰肢的年轻人,疯狂着,放肆着。
何黎没来由地想到“青春”这两个字,而后又是一口酒,什么是“青春”?
像那首歌里唱的一样?
他苦笑了一下,看向远方台上的人,模样有些像沙鳝,但仔细看,块头实在小了些,而且那些动作实在有些不雅。
这一坐,到了夜里十一点,上回在出租车里遇到的司机走了过来,还是一身出租车司机的打扮,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而且这身衣服的回头率似乎还挺高,或许这些小年轻都把这当成了某种换装的游戏?
这司机的模样并不算出众,但眉形比较让人印象深刻,一般人的眉毛不太会让人看一眼就能记得住,但这位不同,他的眉毛受过伤,导致整个眉毛跟正常人有所不同,右侧的一分为二,左侧的则是离眉心的位置较近,乍一看像是化了妆的人,但仔细瞧,那张脸上,其实带着的是三分戾气。
何黎站起身来,赵前也跟着起身,单是从这种表情就能知道,这是来领路的。
三个人极为默契的都可吭声,司机掉头,往酒吧后面的巷子里走,何黎跟赵前紧随其后。
出了酒吧,耳朵总算清净了些,赵前停下来,用小拇指挖着耳朵,有些语气不善地问司机说:“哥们,总得报个地方吧,还是上回的地下室?”
“那儿已经被查封了。”
赵前愣了一下,回道:“啊,也是,那这回。”
“我的车在前面,戴上这个,上车。”
司机的话音落下,转过身,将两个头罩丢给何黎和赵前。
何黎接过头罩,跟着心里一动,很显然,沙鳝似乎已经知道赵前出来的消息,至于春秋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他隐隐有些担忧起来,要是春秋这个疯子没按自己安排的来,出了岔子,这事该怎么办……?
“需要多久?”何黎问。
“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你们现在属于危险人物,我劝两位少说话,多做事,老鬼在临海市或许有些地位,但是在冬月市,他,什么也不是。”
“你他吗说什么蠢话呢?”赵前当即就火了,要动手,被何黎拦住,但还是一直在挣扎着。
何黎吼道:“行了,咱们不是出来好勇斗狠的,跟他走吧,看沙鳝这回怎么说!”
赵前啐了一口,那司机也没再吭声,三个人就这样一前两后地出了小巷子,出租车停在街边上。
等确认两人都戴上了头罩,司机这才发动,他似乎心情也有些躁动,在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后,说道:“刚才对不住,我这人心直口快,另外,我想劝两位,冬月市的生意,有人包了,你们大概不会有什么收获。”
“什么意思?”
闻言,赵前撤下头罩,问话,与此同时,车子猛地一个急刹,停下来,司机转过脸来,有些阴郁,不回答问题,反而有些不耐烦地提醒道:“哥们,规矩得守,这里不是临海市,我最后再提醒你们一遍,别跟我对着干,就是沙老大他们,也得给这个面子。”
“呵呵。”
赵前冷笑了两声,跟着又把头罩给戴了回去。
周围的街道,何黎早已经看了清楚,不过冬月市虽小,但一处街道而已,不足以让何黎认出来,四周也没有路牌,况且偷着瞧了几眼,根本不敢放肆地看。
车子继续向前,从最初的平稳,到后来的颠簸,何黎几乎可以确认,这里已经郊外,决计不会是城里,但他心里更担忧的还是这单子生意。
如果真被别的人截胡,那这次的事恐怕牵扯更大,另外,完不成任务,怕是老鬼那边也不好交差。
但是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但接这样的单子?
沙鳝的生意已经做得这么大了?
何黎有些疑惑于司机的话,但这个气氛不太妙的时候,他不也敢去问,只能静静地一个人想。
赵前似乎也有所警觉,偷偷给何黎的手里塞了个手机过去,前十年的流行款,基本不能上网,打个电话,发个短信就算是全部功能,如今市面上还能买得到,也算是一件稀奇的事。
没等何黎去问手机的作用,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去,嘴里跟着喊道:
“两位,咱们到地方了,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