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后方的光线很暗,红色的尾灯并不足以看清对方的样貌,但何黎可以确认,那的确是个女人,由于车速并不快的缘故,一直追在车尾的位置,有气无力地敲打着汽车的外壳。
一脚刹车踩下,女人自然而然地撞到了车上,身形跟着朝后倒去,何黎不敢再犹豫,撇过来去,问沙里:“后面跟着个人,是村里的,还是……?”
“有人?”沙里疑惑地转头看向车辆后方,问道:“这也没人啊?”
何黎拉开车门下车,走到车辆后方,女人正躺在地上,嘴里痛苦地哼唧着,浑身都有点脏,隐隐有些臭味传过来。
这时,沙里也下了车,看了一眼女人,立刻反应过来,说:“你是说她啊,没事,不用管,就是个废物,让她在这里待一辈子吧!”
“这……”
何黎的话被自己憋了回去,这种时候,他不知道是否该问,这一问又是否会给这个女人带去无尽的灾难?
很显然,这女人弄成而今这个模样,全是拜沙里所赐,何黎看着那张有些肮脏,神情有些惊恐的脸,不由得心里一软,看沙里又上了车,催促着让何黎开车,他还是站在原地,说道:“要不,还是带回村子里去吧,马上就要入冬了,让她继续呆在这里,有可能会冻死的。”
“你放心吧,这洞穴里冬暖夏凉,死不了,而且这里吃的东西很多,还有她喜欢的名贵包包,化妆品等等,我看她是喜欢这里哦。”
何黎迟疑了一下,不再开口,又看了一眼女人,转身上了车。
她的模样,何黎已经记住了,但何黎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不再去看,再一偏头时,沙里正打量着何黎,若有所思地问道:“何老弟,你是不是对这女人有点兴趣啊?要真是这样,我也不是不能成人之美,毕竟让你们跟着跑了一趟,是吧?”
“那……”
何黎愣住了,他看了一眼后排始终没有动静的赵前,还是选择了开口,道:“要是可以的话,带上她一起吧,正好我也缺个暖被窝的。”
“哈哈,何老弟,这样的,你也瞧得上?”
“拖回去洗洗,我估计应该是个美女。”
这时,赵前插话道:“你小子就是喜欢剑走偏锋,城里那些都是庸脂俗粉?给你安排的时候,你都不喜欢,现在倒好,半路上捡一个,你倒是喜欢得很了,也不怕有病,或者咬你?”
“你这话说的,又不是狗,怎么会咬人,至于有没有病,那得问沙老哥了,这女的……?”
“这个你放心,没病,她啊,年初的时候被我关进来的,不老实,总想着外面的花花世界,偷偷溜出去,被抓回来,现在老实了,但是吧,没机会了,要是何老弟真心喜欢,我就送你了。”
何黎砸吧着嘴,点点头,拉开车门,上前去扶女人,但她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何黎刚一靠近,她立即往回缩,嘴里叽叽哇哇地怪叫着,作势要打人,“你别怕,我带你回家啊?”
沙里在车里说道:“回什么家啊,她没家了,一家子都死光了!”
“来,过来,我带你出去,放心,我不会打你的。”
何黎并不理会沙里的话,一点点向着女人靠近,她似乎听懂了何黎的话,不再要打人,也不再叽叽哇哇地怪叫,但整个人一直在发抖,跟筛糠没什么两样。
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自从年初进入到这里,女人大概就再没有洗漱过,脸上脏兮兮的,衣服也有点破烂,何黎渐渐地靠近她,而后一把抱起,赵前下意识地下了车,见何黎要将人放在后排,沙里跟着也从副驾驶下来了,抢先一步坐到后排,说道:“你让她坐副驾驶吧,这味儿,我可受不了。”
赵前笑了笑,跟着沙里一起上车。
何黎转头见女人放到副驾驶的位置,关上车门,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开车出去,一见到阳光,或许她会彻底的瞎掉,又从兜里拿出根手帕来,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栓在女人的眼睛上。
她整个人一直都处于受惊的状态,被何黎栓上眼睛后,一直手抓着手帕,但没有扯下来,另一只手捧着心口,似乎有些难受,但何黎不能再为她做任何事,只能重新关上车门,而后回到驾驶位。
当车子开出山洞时,阳光已经普照在山头上,何黎没来由的想起一些话来,这个世界上总会有暗渠和角落,也存在着蛇路鼠洞,就像眼前这个洞穴一样,不是它原本就阴暗地让人不愿靠近,而是因为有光的存在,但这里是光照不到的地方,却也不能就这样去否认掉光的存在。
回到村子时,沙里家准备的早餐早已经凉透,但谁也没有提出要再热上一热。
这感觉像是一场拉锯战,无论是沙里,还是赵前,就看谁先绷不住,摊牌了。
很显然,沙里找到了另外的买家,至于跟老鬼的交易,或许要就此结束,只不过沙里还没有摆出来明说,而是拖着我们,让我们无限期地等下去,如果那边的生意没成,我们就是沙里的退路。
何黎和赵前早看穿了沙里的这些把戏,但说要再见一个人,却怎么也没有见到,几个人在屋里从上午坐到了下午,何黎看着边上的这个女人,心里不落忍,就说:“要不我先回张寡妇家一趟,等人来了,我再过来也不迟。”
“你可以走,赵老弟留下吧。”
赵前重新坐回去,也没有多说什么,这反倒把何黎给将了一军,要是这两个人背着自己,直接交易完成,那他这趟到冬月市来,岂不是什么线索都没有得到?
略微迟疑后,何黎借由女人的身份问题又留了下来,说:“我问问,她在村里,没亲人了?”
“不都说了,死光了。”沙里答道。
何黎很想问问“怎么死的”,但这肯定是个应该忌讳的问题,所以改口问道:“那我先带她回张寡妇家,洗一洗?”
“这个随你,不过这个时间点,小张应该是不在家的。”
“那这……”
沙里看着桌上的一片狼藉,自午饭后就没人收拾,似乎想起了什么别的事,道:“怎么,你这是有点急?”
“我急什么?”
沙里一副邪邪的笑,看向赵前,道:“那我哪儿知道你的?你要是想给她洗澡,就去我这儿后院吧,有个澡堂子,不过我事先跟你说一声,她就是死了,那也是我们村的人,你可别想着带走。”
何黎有些无语地回道:“我没这个打算,这不是夜里睡着凉,不安稳,找个女人暖被窝嘛,而且,我给她洗澡,这也不方便啊,要不你给我找个人?”
沙里笑着回道:“这还不好?一边洗,一边捏捏,是不是有料,要是不满意,还可以退货啊,免得真弄上了炕头,再反悔,我可不给你换了。”
何黎干笑了两声,这注意可真不怎么样,他抱着女人,不顾沙里嘴里说出来的鬼话,直奔后院去。
这个时间点,或许正是因为村里发物质的缘故,每家每户的都没人在,包括沙里家也是一样,原本不是三进三出的宅院,也就是普通的民房,只是数量上比张寡妇家要多上一些,就比如后院这澡堂子,一连串的加起来,总共已经超过四间,各自又相互打通,外面看着像是独立的,但进门后,其实跟泳池差不了多少。
边角的位置是衣柜一类的摆设,中间的区域就是澡堂,想放热水,似乎也是个麻烦事,但在这里,想找人帮忙,几乎是不太可能了,何黎只好自己开始烧热水,见女人放在一旁。
她倒是也不跑,被手帕蒙着眼睛,不再发抖,但支支吾吾的,还是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
等澡堂子里出热水,把女人放进去,已经是两个小时后,各家各户分发东西的,各自都回来了,外面的村道上,汽车的轰鸣声,狗叫声,人们的喧闹声,不绝于耳。
女人把自己缩成一团,任凭破烂的衣裳浸在水里,何黎替她取下眼前的手帕,而后头也不回地出了澡堂,在院子里的木材堆上坐下来,一边抽烟,一边等。
没一会儿,他又想起该给女人拿些换洗的衣服才对,跟着又去找了沙里一趟,拿了些旧衣服出来,送到澡堂门前。
眼看着时间很快就到了傍晚,女人终于洗完了澡,在里面哼唧了一声,何黎跟着将衣物啥的递进去。
等女人打开澡堂的门走出来时,何黎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了脚,女人原本该是个美人的,无论是身材还是脸蛋,只不过这些都被人给毁了,那张瓜子脸被人划了两道口子,伤口豁开,看的人触目惊心,头发稀稀拉拉的,像是被人扯过,再也生不出,至于皮包骨头的身形更是让何黎觉得心里惊骇,难怪刚才抱起来的时候,感觉很轻很轻,像是只小猫小狗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