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年间,关中岐阳县有个习武之人,复姓慕容,单名一个端字。慕容端堂堂一表,凛凛一躯,从小练得一手“弹子神功”,江湖上都叫他“弹子大侠”。
这年夏天,西岐灵山庙会,慕容端想起去年给母亲许下的一桩香愿未还,便带了些香、蜡、纸、火,上灵山进香拜佛。
他在药王洞还完愿,一个人走来走去,观赏灵山的秀丽景色,却听前面传来一阵阵嘈杂声。慕容端扭头去看,只见玉清宫大殿前围着一圈人正瞧什么热闹。慕容端好奇,也就凑上前去观看。
玉清宫大殿的廊柱上绑着一个小厮,小厮顶多十五六岁,旁边有个彪形大汉,手持一根皮鞭,正对他大打出手。小厮一声声哀求,可大汉并不收敛,手中的皮鞭越抽越狠……
围观者中,有人喝喊:“仙山圣地,这般残害生灵,就不怕亵渎神灵?”话音一落,彪形大汉便转过身来,两只眼睛瞪得如同牛铃,恶恨恨骂道:“哪个阳寿尽了的,敢管老子的闲事?”说完,抓起一块鸡蛋大的石头,攥在手心一握,张开手时,已是一把粉齑。大汉将粉齑往空中一扬,接着说:“谁的脑袋硬过石头,就上来和田爷过上几招!”
这样的工夫谁敢惹啊,那说话的当时便吓得没了声。慕容端陡然性起,心想:哪里来的狂徒,竟然如此放肆?答了一声:“是我说的,你要怎样?”说着便分开众人,挤进人圈,问道:“你这小厮,为何被他绑在这里殴打?”
小厮见慕容端来问,泪流满面,有气无力地说:“小可英鸽,鸟踪山英家堡人,爹爹英五,以采药为生。三年前借了田大官人二十两银子做草药买卖,没想折了本。田大官人多次逼要,爹爹无力偿还,悬梁自尽了。爹爹死后,田大官人要拉娘去抵债,娘不从,跳河而死。爹娘死后,英鸽逃到西岐灵山乞讨为生,没想到被田大官人抓住。田大官人说,父债子还,要小可连本带息,偿还他一百两银子。小可年幼无知,拿不出一百两银子,田大官人便将小可绑在这里殴打!”
听罢小厮叙说,慕容端勃然大怒,盯着大汉说:“你也太霸道呐,为了二十两银子,已经逼死两条人命,难道还想再逼死一条不成?”
原来,大汉姓田名豹,曾在崆峒山学过石头拳,一双拳头不知打怕了多少英雄好汉,人便叫他“岐阳飞天豹”。飞天豹家资殷实,练得一身好武功,偌大一个岐阳县,没有几个敢惹他的人,慕容端却要在猛虎嘴里拔牙,猎豹尾上剪毛。
田豹见慕容端要管闲事,冷冷一笑,道:“哪个女人裤裆破了,漏出你这么个玩意儿?”说着,挥舞拳头,就向慕容端脑门劈来。这一拳叫“闷打雷神”,倘若中了,脑袋就要开花。但那慕容端却是一闪,让田豹扑了一个空。
田豹没想到自己的“闷打雷神”竟让慕容端避开,顿生惊悸。心想:看来,此人不同凡响……慕容端见田豹愣神,趁机说道:“我可不是和你打架来的,小厮父亲欠你二十两银子,我如数偿还,请你把孩子放了!”
田豹一拳未中,正在恼怒,见慕容端这么来讲,定了定神,说:“好呀!有人替他还债,田爷就卖个顺水人情。可这二十两银子是三年前借的,连本带息,已是一百两了,你若代还,就得翻上一翻,没有二百两,少来这里讨乖买好!”说着,伸出手来道:“拿二百两银子来,爷爷马上放这孩子一条生路!”
慕容端见田豹活脱脱一个地痞无赖,气得汗毛发痒,道:“天底下竟有这般蛮横无理的人?讹榨人不至于如此厚颜无耻!”
田豹额头上的青筋暴绽,跺一跺脚,骂道:“狗杂种竟敢辱骂爷爷?你说爷爷蛮横无理,爷爷就蛮横无理!你说爷爷厚颜无耻,爷爷就厚颜无耻,你要怎样?”
慕容端道:“在下不想和你胡搅蛮缠,快把孩子放了,拿上银子走吧!”说着,从身上掏出二十两银子递过去,却被田豹一脚踢飞。
田豹踢飞银子,气势汹汹扑上前来,一把揪了慕容端的衣领,道:“你把爷爷当叫花子啦?我看你这贼头是欠收拾,今日爷爷叫你尝一尝崆峒石头拳的厉害。”说着,一拳捣来,直指慕容端心窝,但那拳头未及,手腕却被慕容端抓了。慕容端将田豹的手腕轻轻一拧,继之一搡,田豹便被推出十来步之远。
田豹站稳脚步,一时间傻了眼,他没想到,自己能够捏碎石头的力气,竟然被这个汉子一推十几步之远,脸上便挂不住,重聚力量,抽出腰间的三节棍,抡得“呼呼”作响,朝慕容端打来。
慕容端本来不想伤人,但见田豹使出三节棍欲致自己于死地,心头的怒火腾然烧起,躲过田豹打来的三节棍后,便从随身带的牛皮兜里抓出一颗麻雀蛋大小的石弹,平放食指之上,拇指发力,陡然弹出,那弹便向田豹飞去。这工夫就叫“弹子神功”。
原来,慕容端的弹子神功是跟父亲学的,抛弹并举,以弹为主。手抛石弹,能击中二三百米以内的目标;指弹石弹,为近距离的撒手锏,数步之内,百发百中……那时侯,慕容端只有四五岁,父亲便做了许多豆大的泥丸,放在他身边,教他用手指发弹,击打门上的兽环。慕容端嫌累,不想学,父亲就揍他的屁股,说:“贪官当道,坏人横行,不学一点武功,如何能够立足?”从此,慕容端便苦练弹子技艺。门上的兽环,十步以外可以命中了,便将距离逐渐拉长——二十步、三十步、四十步、五十步……后来,泥丸换成石弹,慕容端的拇指能吊一二百斤重的东西了,父亲又在当院掉一根丝线,让慕容端击打。慕容端开始看那线时,细如牛毛,到后来,就如同一根井绳。“井绳”旁边飞过的苍蝇、蚊子,在慕容端眼里,也仿佛是一只只“大鸟”,慕容端飞弹一击,那些“大鸟”便纷纷落地……如此精湛的功夫,堪称天下一绝,即便一头雄狮,遭此一击,也会毙命,何况是人?但田豹却要肆强逞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