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结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天,吃饱喝足的他躺在炕上睡大觉。正在周游列国之际,忽听耳边有人呼唤,睁眼一看,原来是奚武。他一下子从炕上坐起来,说话更不连贯了:“你……你来干什么?我……我不让你……你来。”
奚武笑了:“舅爷!你是我的亲舅爷!我代表我爸来看望您老人家。”说着,指了指柜上的好酒好烟好点心。
安结巴望着柜上的一大堆东西,头晕眼花了。
“不时不节,给我送……送这些干……干什么?”
奚武又笑了,在安结巴看来,很虚伪。他下了地,三步两步跨到柜前,拎起东西,做出扔的动作:“你不说清楚,这些东西我不要!”
奚武慌忙阻止道:“别介。我说就是了。前几天以郭满囤为首的几个人去我家,要求我爸借给他们的高利贷往后推推,我爸不同意,他们就威胁说我爸前几年种大烟有证据掌握在他们手里,如果不给豁免,就往上捅。”听到这儿,安结巴嘿嘿笑出了声,奚武脸色一沉,不悦道,“他们告我爸,你还乐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说完,安结巴手摸短髭又嘿嘿笑起来。
奚武瞪眼看安结巴,心想,大字不识几个的安结巴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心里越发不高兴了:“你和我奶奶可是从一根娘肠子爬出来的,你可是我爸的亲老舅,我们有难,应当帮一下。”
安结巴强抑制住笑:“事是这么个……个事,你让我帮什么忙,我能帮什……什么忙?”
奚武见有回旋余地了,笑容重新绽放:“你不是跟纪秀有一腿么,打听打听,是不是真有证据在他们手里。”
安结巴一听就不高兴了,黑鼻子黑脸说:“你不要胡……胡说!纪秀哪能看上我这个穷光棍,传……传出去,我倒无所谓,人家纪秀可受不了。”
“我以后再也不说这种混帐话了。”奚武连连赔不是,他见舅爷气消了,才又说,“刚才说的话,你给打听一下。”
安结巴狡黠地看了一眼柜上的一堆东西,应承下来。
郭满囤愁苦地站在地边,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菜地,稀嘘不已。
安结巴悄无声息过来。
安结巴指了指烂在地里的菜,问:“这些菜怎么处……处理?”
郭满囤回头看了他一眼,答非所问:“你没种就对了,看看,卖不出去愁不愁?”他打个比方,“就好比养个大闺女,到了出嫁的年龄,嫁不出去,闹心呀。”他见安结巴流露出惋惜之情,才转入正题,“村东头的王老财把我的菜地包下来,一亩地给八十块,他要喂羊。”
“总算能收回点成……成本了。”
“这点钱能干什么,还不够还奚有银的利息。”
“你们手里有证据,可以告他种大……大烟,高利贷就不用还了。”
郭满囤一惊:“你是听谁说的?”
“甭……甭管是听谁说的,你们手里到底有没有证据?”安结巴眼珠不错盯着对方看。郭满囤被他看毛了,也结巴开了:“你……你甭管,我们之间的事,你少插手。”
安结巴哈哈大笑,笑过之后说:“没证据,属于诬……诬告,诬告要坐牢的。”说完,丢下郭满囤,径自走了。
郭满囤无精打采回到家,妻子见他抽了筋骨那样浑身发软斜倚在背垛上,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呀。这是怎么了?”
丈夫无力坐起来:“安结巴都能看出我们编出的话是假的,奚有银父子更能看出来。我担心被姓奚的识破,那可就完了。”
纪秀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埋怨道:“你回来一说,我就觉得这个办法不靠谱,人家可比你们见多识广。以前在北京没少混了,什么世面没见过?在北京没挣了钱,瞅准机会又回来发一笔横财,没两把牙刷子敢种大烟,种了大烟还没事,这就叫能耐。你们五个人的智商,加起来也没奚有银一个人高,还敢在人家面前耍大刀,真是不知死活。”
安结巴一口酒一口肉坐在炕桌旁吃喝,纪秀一撩门帘进来。由于没有思想准备,安结巴不知所措。定定看了她半天,才下地,才让座。
纪秀看着餐桌上的一瓶五粮液,问:“在哪儿发财了,也喝开了五粮液?”
安结巴炫耀地说:“别……别人送的。”
“谁给你送这么高档的酒?”纪秀惊讶地问。
安结巴得意地说:“奚有银。”
纪秀心里一惊,看来对方先下手了。能不能从安结巴这里讨一剂良方,她自觉还是有把握的。初恋,对每一个来说,都是甜蜜的,都是铭心刻骨的,对安结巴来说,也不例外。有许多次,安结巴表现出对她的强烈愿望,只是她是一个正统女人,不愿干那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事,致使安结巴的美好愿望落空。夜深人静,她自思自想,也觉得对不起他,也觉得亏欠他,也想试着补偿,怎奈囿于思想束缚,始终没能迈出那一步。
“奚有银过节都不看你,为啥突然给你送礼了?”她试探地问。
“还不是你们种菜这几个人捣……捣的。”
纪秀明知故问:“我们捣什么鬼了?”
“谎称犯罪纪……纪录在手上。”
纪秀格格大笑起来,边笑边说:“想不到奚有银也经不住诈乎。”覆水难收。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怔忡看他。
安结巴平静的一笑:“我不会告他,这一点,请你放心。”
她情不自禁握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