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用两只脚狠狠地踹下面的踏板。”何九叔接着告诉我。

“好，用两只脚狠狠地踹下面的踏板。”我一边说，一边狠狠地踹了下面的踏板。但是，炉门依然没有被打开的迹象。

“然后，用手扳住炉门的内插销试一试。”何九叔提醒我。

我用手扳住炉门内插销使劲一扳，就听到咔哒一声，炉门打开了。

“谢谢师傅教我逃炉之法。”我用手扳住炉门，从炉子里爬出来，接着就问：“师傅，为什么要教我这一招？”

何九叔看着我，叹息了一声，说道：“君子啊！火化班，按照道理，做的是善事，送人最后一程嘛！按理说不应该有什么风险和意外。

“但是，这里毕竟是与死亡临近的地方，有一些风险不得不防。譬如，有时，火化炉修理，有人误关了炉门，活人在里面出不来，外面的人又忘记了。

“这种事，咱们还是加一点小心好。当然，这种事一般情况下不会发生。但是，万一发生了呢？我这个人既然被你尊称一声师傅，就得尽到自己的职责吧！”

“再次谢谢何师傅！”我觉得师傅说的是心里话，良心话，不由得立正站好，对着何九叔恭恭敬敬鞠了一个躬。

这一具尸体火化结束仅仅是第一个。接下来，就是第二个、第三个，一直到了第四个。通常是我这边报告外面尸骨送出去了，那边才开始布置第二场遗体告别仪式。

因为有固定的工作流程，一个上午倒是也平平静静，有序不紊地进行下去。通常，大厅里的告别仪式一结束，就会听到推尸车咕噜咕噜响起来。

推尸体车的人，有时候是张三李四，有时候是兰灵黑玫瑰，最后一次，竟然会是刘馆长与李四两个人推车进来，我与看到刘馆长亲自推车，连忙上前迎接。

刘馆长就亲眼看着我火化了这一具尸体，还夸奖我手法不错。一个人第一天就独当一面。当然，守着刘馆长，我并没有去脱尸体上的衣服。

我想，这样的事情，刘馆长也许是知道，也许是不知道。就算是知道，守着馆长干这样的事情，也显得太尴尬了！

一个上午过去，我没有回到地窨子里去吃兰灵做的饭，而是来到食堂里，吃了大锅饭。心里话，总算是为兰灵省了一顿饭钱。

食堂设在殡仪馆的照顾宿舍里，这宿舍就像是农村的一个大平房，一共有五个房间。左边一个房间是男职工宿舍，一共房间是食堂。右边两个房间是女职工宿舍。

食堂分里外两间，里间是厨房，外间是餐厅。上午干活，看到没有多少人。但是，中午一开饭，人都来了。我数了数，吃饭的人大约有20多个。其中女的多，男的少。

结果桂圆班长介绍，那些女的大部分是从附近农村雇佣的临时工。她们有的人负责开票，有的人负责销售棺材或者是骨灰盒。

有一个小女孩身材苗条，满意周正。兰灵介绍她是大厅里的礼仪小姐兼告别仪式主持人。她与黑玫瑰两个人都是正式职工。而其他人，大部分都是打扫卫生的。

吃完了饭，桂圆班长递给我一支烟，让我跟着他去他的屋子里坐一坐，我看到班长客气，自己连忙跟着过去了。

他说：“你上午学的很快，跟着也不错。但是，美中不足，就是后两个尸体的衣服没有脱下来，这……会影响我们收益哈！”

我听了，一怔，连忙辩解：“这种事，守着刘馆长，我怎么好意思做？”

桂圆一听我这样说，马上哈哈一笑，接着说道：“馆长怎么了？他会制止你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总觉得守着馆长干这种事有点不妥当。

桂圆大概是看出我的尴尬来，马上说道：“君子老弟，如果不是情势所迫，好好的人谁愿意干这种事？但是，没有办法呀！”

我觉得桂圆话里有话，就问道：“怎么个情势所迫？殡仪馆开不出工资吗？”

“那倒是不至于。不过，殡仪馆经费困难，在可是事实。过去，县财政对于我们发生的经费实报实销。可是，自从实行了经费包干，馆里就有点入不敷出了。

“有一年，我们火化班一线人员的奖金都没有钱发。你说，我们辛辛苦苦烧了一年尸体，为了啥呀？为这，我们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堤内损失堤外补’的办法来。

“后来，刘馆长大致也听到了一点风声，可是，他怎么办？手里没有钱，说话不硬气。如果他制止我们，我们就会要求他补发我们的奖金。

“久而久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秦琼大英雄还卖过马呢，我们刘馆长能卖什么？只能是内部挖潜，采取这种见不得光的办法呗！”

“哦……”这种事，原来是刘馆长默许。如果桂圆不说，我还真以为这是他们盗尸团伙隐蔽的犯罪行为呢！

“是啊！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桂圆班长能够为殡仪馆分忧，也是难能可贵了！可是，既然是这样，你和刘馆长正大光明地向民正局、财正局领导反映一下馆里困难不好吗？

“为什么要采取这种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措施呢？”

“怎么，你对于我们的做法很反感？”桂圆班长立刻有点恼怒了。

“不是。我就是觉得有点别扭。”我一看自己刚刚上班就惹班长生气，这一上午的优秀表现一下子就打了折扣，连忙往回收起自己的看法。

“是啊，别说你觉得别扭，连我也觉得有点胡闹呢！可是，想一想，那些死人眼看就要进入到火化炉里变成灰烬了，这么好的衣服一把火烧了岂不是浪费？

“况且，我们回收这些衣服的时间都是在家属遗体告别仪式之后，也没有给家属造成什么不适的感觉啊！所以……”

“班长，我明白了。这种事，对谁都是有益无害的。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的利益……好了，从今以后，我对此不再说三道四了！”